“温先生放心,我一定把姜小姐安全送回家,您先休息。”
季淮生写得一手行书,字迹风流,抄完,把手稿交还温如玉。
这瞬间,他仿佛听到了后世人的评说,为温如玉一台戏神魂颠倒,为云中君的戏评惊艳不已。
“姜小姐,请。”
姜翎向温如玉微微一笑,算是告别。
回去时,姜翎才有空想小泽原太的死,究竟是谁替天行道,杀了这个恶客?
不知道中途究竟有多少人提前离场过,但戚无恙出去过。
季淮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难道这就是戚无恙搞出来的大新闻?那可真够大的。一想到小泽原太死了,季淮生脸上就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戚公子出去后遇到了温先生,两人一定相谈甚欢。戚公子是念过军校的高材生,想必找到了线索。”
“可惜,戚公子和小泽先生的舞池照,没什么用处了。”
“姜小姐你要不要?我送你一张,可以留着收藏......算了算了,死人的照片不吉利。”
季淮生自说自话,把车停在谢府门口,发现有人等在那里。
那人立在月下,容色湛湛,气质出尘,仿佛世外仙人。
季淮生心道,越家越云舟,着实好颜色,好风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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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最近瓜潮迭起
越云舟这次回来得很突然, 也正因为突然,才能成功回国。他到谢家时天色已晚,发现众人都不在, 便等在客室,与珍珠说话。
一直到凌晨三点, 珍珠睡熟,谢家其他人回来, 说起宴会上的惊变,唏嘘不已。唯一没回来的姜翎, 和季淮生一起送温如玉去医院了。
越云舟不知他们去的是哪家医院, 打算去寻, 才出门,听见车声, 果然是姜翎回来了。
季淮生下车后,为姜翎拉开车门。
越云舟有时想过妹妹长大的样子,都不如此刻惊艳。月光投下,黑纱在她脸上投上一层朦胧阴影,反而更显五官立体,容色清丽。而她含笑望来,温柔明净,明月也为之失色。
“越先生,幸会, 我是季淮生。”季淮生见越云舟失神,主动伸手。
“幸会。多谢季先生送妹妹回来。”
越云舟与季淮生握手,两人对视,久久没有松开。
就是你将妹妹看作未婚妻的替身?
越云舟虽然笑着,笑意未入眼底。
你凭什么娶云中君?凭你出国好几年把她丢在国内?
季淮生寸步不让。
姜翎看在眼里, 心想,握个手这么久,难道越云舟和季淮生之间,对视出火花了?
那戚无恙他岂不是绿了?
戚无恙真惨,舞伴才死没多久,越云舟就和季淮生拉拉扯扯。
舞伴之死存疑,说不定是戚无恙下的手,这个不提。越云舟和季淮生手牵手实锤了。
越云舟发现妹妹在看他,忽有些紧张,松手。
“二位许久未见,我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季淮生抬头看了眼月亮,活动了一下被捏麻的手。
心想,唯山间清风,江上明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单身又怎样,有清风明月相伴,中秋一点也不孤寂。
呵,就算越云舟把他手捏爆又怎样?
医院还有一个温如玉,宴会现场有个戚无恙。
那两人即使什么都不说,季淮生这双眼镜都挡不住的雪亮双眼也把他们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越云舟一回来,那两人怕是坐不住,不知道谁先上门?想想就刺激。
————
分别太久,再重逢,越云舟原本有很多话想和妹妹说,见她神色倦怠,送到院门口,
“妹妹早些休息,明日再说。”
音色清清朗朗,徐徐从容。
姜翎实在困倦,天色也暗,甚至没看清越云舟的脸,只觉得他气质出众,声音也特别入耳。尤其是“妹妹”二字,分外温柔。
冲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回房睡觉。
**
越云舟并无睡意,心想,妹妹怎样看待婚约一事?她愿不愿意和我离开谢家?
谢家人没有与她一起回来,如果不是他提起,他们甚至想不起来要接姜翎。
没有深仇大恨,也不会故意针对,他们只是下意识忘记姜翎也是谢家一员。
这样难言的疏离,伤人至深。
只要想到这一点,越云舟就想带她离开谢家。
还有季淮生。今天听谢四说,季淮生因为未婚妻叫阿玲,所以对妹妹另眼相待。尚且不知真假,留待观察。
妹妹是否受了许多委屈?她在信中从来不说。
要不是前几年妹妹还小,体质也差,怕她水土不服,他就直接带她出国了。
————
宴会现场,气氛冷凝。
戚无恙和督察长盛华一起,连夜把宴会所有人排查一遍,发现其中有不少人根本没有邀请函,完全是混进来的。
以前老百姓都能混进皇宫,更别说这样一场中秋宴会,只要穿得体面,趾高气昂往门口一站,与几位先生小姐打招呼,交谈几句,便能混进去。
除了这些,还有转赠邀请函被售卖的,扒手偷了别人的邀请函溜进来的……五花八门,气得盛华脸红耳赤。
看似严密的布局,处处都是漏洞。
多出来的十几个人简直就像大耳把子一下又一下扇在盛华脸上。
对戚无恙来说,黑锅简直太好甩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怀疑小泽原太的死与他有关。季淮生和温如玉大概知道,但戚无恙有种奇异的自信,这两人都不会说。
彼此并未深交,偶尔会面,混个面熟,却知道对方的为人。
姜小姐更不会说了。毕竟他是云舟的好兄弟,四舍五入就是一家人。
“小泽君……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为你报仇。”
戚无恙看见小泽原太的尸身,神色黯然,紧紧握拳,指甲掐进掌心。不掐疼一点,怕忍不住笑出来。
“小泽,我们还说好一起赏月,怎么这么突然……”
戚无恙说着说着,仿佛不忍直视他尸身的惨状,把头扭到另一边,深吸口气,伸手遮面,肩膀微微颤动。
“戚君,小泽如果知道有你这样的挚友为他伤心,他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
小泽的同乡惊闻噩耗,匆忙赶来,发现难以控制情绪的戚无恙,长叹一声。忽然看见戚无恙身上有些血迹,疑惑道:
“戚君难道在追查过程中受伤了?”
“血……哦,我之前遇到温先生,他身体不太好,咳血不止,大概是那个时候沾了一些。”戚无恙皱眉思索,这才想起来。
他西服上的血痕,滴滴晕染似梅花,明显与刺杀所致的血痕不同。
今夜,他穿着染血的西服,竭力追查真凶,忽视了自身,连双眼都熬得通红,看起来还有几分悲恸之意,这样深厚的友谊,令人动容。
“原来如此。”
直到现在,也没人怀疑戚无恙。
不久前,他和小泽原太跳过一支舞,如果关系不好,怎么会一起跳舞?
事发之时,他扶着温如玉出来,想送送温如玉去医院却被拦住,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真凶一定藏在那些目的不明的人之中。
抓到的那十几个人中,有些人背后牵扯颇深。为了找出凶手,他们互相指证,疯狂栽赃,说亲眼看到xx刺杀小泽原太,场面乱成一团,最后被盛华镇.压,一干人等,全部押入大牢,继续追查真凶。
这里仍然归属于政府,他国人无法把嫌犯提走审讯,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是,小泽原太强抢民女,几任妻子先后死亡,凶手的女儿也是其中一员。大仇得报后,凶手在狱中自尽。
那拖出来当替死鬼的人是个赌鬼,确实有个女儿嫁给了小泽原太,不过女儿是被他卖掉的,他还得了不少银元。现在赌鬼已经死了,再无对证,这件事便被压下去。
谁让他那么巧混进来呢?结结实实钻进了锅里。
锅一扣下来,啪!怎么着?死了!
最近瓜潮迭起,杂志、报纸皆连脱销。
不管是《玫瑰园》的第二期内容,还是评《生死恨》,或者“中秋宴会凶手大揭秘”,都让人欲罢不能。
如果现在也有头条,高居榜首的一定是:
《玫瑰园》第二期末尾,林四小姐看见了什么人?
#《生死恨》究竟有多好看#、#中秋宴真凶#都只能排在后面。戏班子已经开始排《生死恨》,买一张票就能听到,虽然不是温先生唱的,但也能听个味儿,至于中秋宴真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这个年代的作者都很淳朴,没有培训过断章小技巧,独树一帜的云中君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那篇《生死恨》的戏评写得太好,一时间《生死恨》场场爆满,但大家都等不到温如玉上台,徒呼奈何。
众所周知,温如玉唱完,咳血不止,怕是重病发作,上台之日,遥遥无期。真正看到了原版的人,越回忆越觉得好,庆幸不已,夸了又夸。
等回过神来,很快有小机灵鬼发现《生死恨》戏评与《玫瑰园》之中的共同之处。看来云中君也参加了中秋宴会,非富即贵,那么,云中君是谁?
这时,一个被人遗忘的话题重新炒了上来。
云中君x东君
两人之间,是否有关系?
古代神话中,“君”指男性,云中君的身份一直备受争议,有人觉得祂是云梦泽的水神,是一位女神,也有人觉得祂是云中之神,是男性神明,与东君对应。
就像另外一对神明,湘君与湘夫人。
难道两位男性神明就不行吗?这使云中君的身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甚至有人怀疑云中君是越云舟的挚友戚无恙,还有人怀疑云中君就是《玲.珑》的主编季淮生。
众说纷纭,就是没人猜测是姜翎。
大概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真相,比如越云舟,戚无恙,季淮生,温如玉,还有珍珠,《玲.珑》的编辑夏春秋。
这些人都不会说出去。从《生死恨》戏评中,就能窥见她真正的想法。而这样的想法,化为犀利文字时,会激起豺狼的怒火。
有时候,名声过盛也不是一件好事。
每次有人说,文坛属于男子,自古以来,才学出众者绝大多数都是男子,才女古今罕有,云中君既然以“君”为名,必然是一位谦谦君子,夏春秋就在心里嗤之以鼻。
诸人追捧的《玫瑰园》正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而且云中君年龄不大,口不能言,甚至没有去学校读过书。
在未来,属于云中君的荣耀,总会归属于真正的主人。几位知情者,都坚信这一点。
那一天,必将令文坛震动,令无数人失声。
————
从医院回来时太晚,姜翎睡得很沉,次日傍晚才醒,听见珍珠说,
“越少爷,我们小姐还没醒呢,你晚上再来。”
“好。从街上带了一些樱桃回来……”
橘红色夕阳投下,在墙上映出斑驳花影,越云舟音色清朗,却有一种疏冷感,仿佛遥遥在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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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并非有意骗你
“太阳都要落山了, 我去看看小姐醒了没有。”
珍珠一进门,就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姐,转而笑道:
“越少爷来看你了, 还带了小姐爱吃的樱桃。”
“妹妹,我方不方便进来?”越云舟在外扣门。
姜翎穿得齐整, 只有双手和脖子以上的部位露出来了,便点头, 珍珠代姜翎说了。
越云舟想看看她房间布置得如何,怕谢家会在这方面亏待她。谢孟生在外忙生意, 几乎不会来姜翎这边, 几位姨太太都有自己的女儿, 姜翎作为第二任正房太太带进门的继女,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谢家是老式宅院, 姜翎住的院子不大,她的正房摆了一张拔步床后,又在另一边放了书桌和太师椅,房间还有屏风,书架,沙发,挂钟,中西合璧,有些拥挤。
在搭配方面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看起来不算特别突兀,至少功能齐全,可以吃饭、写作、睡觉,消遣。
越云舟皱眉,更加坚定了要把妹妹带走的决心。妹妹至少应该有个书房, 还要有个阳台,院子里要种花……
此时姜翎坐在梳妆台前,珍珠在为她梳头。
黑发柔软顺滑,象牙梳从发丝间穿过,未被滞留,轻松梳到发尾。
夕阳从雕花窗内投进来时被剪成碎花一样的光斑,落在她发间,宛如绸缎上绝佳的点缀,美得浑然天成。
房间内静谧得只剩呼吸声,这一幕,有种难言的诗意,用任何词句都显得赘余。
珍珠原本想梳一个最最最漂亮的发式,让越少爷被迷得神魂颠倒,转而想到,两人到现在还没有说说心里话,她杵在这里,岂不是影响到了小姐?就快速编出一个松松的发辫,发尾系上时兴的蕾丝发带。
即使这样,小姐也是最好看的。
珍珠在这里,越云舟有些话只适合单独说给妹妹听,知道女孩子起来都要收拾一番,道:
“我在外面坐一会儿,等妹妹一起吃晚饭。”
姜翎点头,将一缕散发拨到耳后。
抬手时,衣袖下坠,手腕纤细,桡骨清晰,越云舟这才惊觉妹妹养得不好,太瘦。
虽然昨夜回来得晚,姜翎仍然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才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