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俞亦聪反应,谢迟迟已经起了身,她跑过去才看清楚,那是两个扎好的祈天灯。
“师兄,这月夕节都过去了,你怎么还留着两盏天灯?”
俞亦聪轻咳一声,“我昨日身体不适,并未随他们一同去放。”
“哦,原来如此。”谢迟迟又道,“可是师兄,你怎么扎了两盏呀?总不会是给我扎的吧?”
俞亦聪眼神闪了闪,“你,你不在这儿,我替你……替你扎什么,是第一盏没扎好,便又扎了一盏。”
“哦,这样啊。”谢迟迟意味深长道,她将天灯拎起来,仔细瞧了瞧,也没瞧出来哪里不好:“那正好,你昨夜没放天灯,我也没有,我们俩正好可以一起去放。”
“嗯,也好。”俞亦聪点头应下。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谢迟迟总觉得俞亦聪瞧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俞亦聪一怔,“无事,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
“我走时给你的那只小狐狸,你带回来了吗?”
俞亦聪点头,“嗯,带回来放走了。”
见他答得坦然,谢迟迟直觉不是此事,可到底是什么事,他不说,谢迟迟便也猜不出了,“师兄,那你一会儿干什么?”
“睡觉。”俞亦聪道。
“一整个下午呢?”
“睡觉。”
“师兄,你不再扎一盏天灯吗?”
“我为什么要再扎一盏?”
“你说有一盏没扎好,难道要我放没扎好的那盏吗?”
俞亦聪一怔,自己又被这鬼丫头绕进去了,那盏是为她扎的,知晓便好,何必要点出来呢?
“我放,我放那盏。”俞亦聪言语间做讨饶状。
谢迟迟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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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迟回了住处,才发现只雀竟十分心灵手巧地给自己在院中的小树上扎了一个窝,这一十三天的鸟儿来了这尘世,竟还十分地接地气儿。
四师姐水若菱下午过来给谢迟迟送了些日常的洗漱用品过来,得知了谢迟迟晚上要和俞亦聪一起去放灯的事。
“哎,六师弟昨夜似乎也没放灯,我昨儿还听着他和五师弟约着今夜去放呢。”
“六师兄也没去吗,那正好我们一起,多个人也热闹些。”
“那师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热闹些。”水若菱忽然笑着道。
谢迟迟疑惑,“四师姐昨儿晚上也没放天灯吗?”
“放了啊,我陪你一起去不成吗?”
这个四师姐,以前从没见她这么贴心地要陪她。
“成是成,可师姐,你真的是陪我一同去的吗?”
水若菱一顿,只听谢迟迟又道,“师姐,你究竟是陪我一同去的,还是想陪六师兄一同去唔……”
“嘘,小点声我的姑奶奶,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表现得,竟然有这么明显吗?”
谢迟迟瞧着四师姐提到六师兄双颊泛起的粉红,十分违心地摇了摇头,“不明显,是师妹我聪明。”
夜幕将至,谢迟迟同水若菱来到了约定的地点,见俞亦聪同林惊弦已经等候在那儿了,他们二人手中各提了两盏天灯。
林惊弦将天灯递给了水若菱,“我听师兄说师姐你陪着迟迟一起来放,这是给你的。”
水若菱红着脸接过,谢迟迟瞧着四师姐难得娇羞的模样,实在忍笑忍得辛苦,忙快步走到了俞亦聪身旁,“五师兄,天灯给我吧。”
俞亦聪躲了躲,“我拿着吧,到了再给你。”
谢迟迟也没再坚持,四人结伴去了山间峡谷放灯。
点燃天灯的那一刻,谢迟迟忽而想起那天晚上,一十三天拂面的风都透着凉意,她好像听见仙君低声说,“曾经也是很热闹的……”
旁边的师兄师姐已经许好了今年的愿望,松了手,天灯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谢迟迟的愿望太多了,希望师父身体好,希望师兄师姐们一直都是这么悠然,希望那只小狐狸,能在山里找到一个温暖的巢,还贪心地希望,周师兄能记得她……
即将松手的那一刻,谢迟迟想起了一十三天那个料峭的身形,那么她今年最后的愿望,就是让一十三天不再那么清冷,仙君他不再落寞吧。
四人并排立着,静静地注视着越来越远的祈天灯。
祈天灯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之中,谢迟迟收回目光,忽而眼眶又是一热,旁边忽然有光在闪,谢迟迟转头望去,却发现五师兄的身上,渡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很浅。
“五师兄?”谢迟迟疑道,“你怎么了?”
水若菱和林惊弦听到谢迟迟的声音也望向了俞亦聪。
“什么怎么了?”俞亦聪不明所以。
谢迟迟忽然反应过来,约莫这光,只有她能瞧见。
奇怪,望灵不是只能瞧见万物的灵体吗,五师兄是人啊,怎么竟然会发光?难不成上辈子是一只萤火虫精?
“小师妹,你在说什么啊?”
谢迟迟收回思绪,摇了摇头,“没事,方才看错了。”
“小师妹,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林惊弦关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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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院子,谢迟迟见小树上的只雀已经趴在它给自己搭的小窝里睡着了,谢迟迟从怀中掏出帕子给它盖在了身上,虽说这是仙君的帕子,但他已经给她了,再说她用他的帕子盖他养的鸟,合情合理。
谢迟迟回了屋中,才发现她屋子里的蜡烛都用光了,遂出门拐去了水若菱小院中。
谢迟迟找到水若菱的时候,她正独自坐在屋顶上喝酒,谢迟迟费劲爬上了屋顶,坐到了她身旁。
水若菱喝得有些微醺,见谢迟迟上来,遂将酒碗递给了她。
谢迟迟接过抿了一口。
“小师妹,有件事没同你说,思来想去终归是瞒不住的,你早也会知道,晚也会知道。”
谢迟迟抬头凝望着天上的星子,开口接话,“什么事?”
“朗华的周师兄,他不在了。”
“不在了?去哪儿了?”
“死了……”
谢迟迟静默了一瞬,眼眶传来的酸涩感,叫她觉察到了自己情绪的变化。
“师姐……”不知怎的,她的声音竟有些抖,“你是不是在骗我?”
周愿他那么厉害一个人,术法修为那么好,身体又没有什么隐疾,怎么会突然就死掉了呢?
水若菱摇摇头,“当时我也不愿相信,周师兄一直都是我们修仙门派之中,所有弟子的榜样,他怎么会死呢……可事实就是如此,他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谢迟迟十分艰难地开口问。
“就在你飞升之后不久,他去斩杀妖兽,不幸坠落深崖……”
谢迟迟拿过水若菱手中的酒,给自己猛得灌了一口,被呛得小脸通红,“咳咳咳……咳……”
水若菱无奈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小师妹,大千世界,何必吊在一棵树上。”
谢迟迟抬手拭了拭泪珠滑落的脸颊,“他怎么能死掉呢?我还没来得及勾搭他,他怎么就死了……”
水若菱叹了口气,“小师妹,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但作为你的师姐,我还是庆幸,你们俩还没来得及开始,你们俩若真有点什么,他死了,你岂不是更难过?”
谢迟迟被水若菱这副“歪理”绕了进去,竟觉得还算有道理。
“小师妹,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谢迟迟想了想,将初次见周愿的事说了出来。
水若菱听完,忽然道,“师妹,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谢迟迟一怔,只听水若菱又道,“当初你见到他,是在那样危险的境况,你的心跳,究竟是因为不可知的危险,还是因为他?”
水若菱的话叫谢迟迟自己也陷入了迷茫,自己当初,究竟是因为遇到危险而引起的心跳,还是因为惊鸿一瞥中对他的动心?
谢迟迟不清楚,可如今周愿死了,这些事情,约莫永远都不可能再弄清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四师姐的理论来源于吊桥效应
吊桥效应百度百科:
吊桥效应是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第18章
谢迟迟没在翠屏山待多久,便又回了仙界。
她先回了趟仙息阁,给奚秋和话不多的同僚仙友送了些翠屏山的特产。
几日未见,奚秋瞧着倒是清瘦了不少,她乐呵呵地接下了特产,“迟迟,你在一十三天忙不忙?”
谢迟迟回忆了一下一十三天的日子,“不忙。”
但仙君当初叫她过去,是为了在他闭关的时候,自己帮忙照料只雀,可看仙君,似乎毫无要闭关的征兆,自己呆在一十三天,简直就是闲杂人等。
“迟迟,那你等你闲下来的时候,能不能偷偷溜出来,帮我送些仙息,近些日子邻着过节,凡人们没日没夜的往庙里跑,仙息不仅收不过来,且收回来的都堆在仙息阁,实在来不及送。”
“好,那我明日便下来帮你。”
谢迟迟回了一十三天,一十三天静悄悄的,毫无仙君的踪影。
“仙君呢,难不成又出门了吗?”
只雀正要摇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扑棱着翅膀在谢迟迟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飞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又见他飞了回来。
“怎么样?”谢迟迟问道。
“仙君他,在闭关。”
闭关了?谢迟迟终于感受到了自己在一十三天的责任。
答应奚秋明日去帮她送仙息,不知还能不能实现,起码得等仙君他出关,她才好离开一十三天吧。
趁着仙君闭关,谢迟迟去清潭中洗了个澡,顺便还洗了衣裳,谢迟迟哼着歌儿将衣裳晾到了灵葡架下,她将仙君上次借给她的那件衣裳一同洗了。
仙君的衣裳好大,挂起来的时候,可比她的衣裳瞧着要大上许多。
终于将两件衣裳都晾上之后,谢迟迟转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冷不丁的,她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谢迟迟手上的水全甩到了他的衣裳下摆。
“仙,仙君?”谢迟迟十分惊愕。
仙君他,怎么这么快就出关了,奚秋竟说对了啊,仙君他果真,十分厉害。
顾清让抬眼瞧着灵葡架下挨着的两件衣裳,神色不明。
“仙君你这么快就出关了?”
“我闭关已有三日。”他开口解释道。
三日?那这么说是从她出发去翠屏山那日起便闭了关。
“你不会净术?”顾清让忽然问道。
净术?
“不会。”谢迟迟摇摇头,她若是会,还用亲手洗衣裳吗?
不过,仙君他突然这么问,是想要教她吗?谢迟迟期待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顾清让倏尔一笑,“不会便不会吧,如此,也挺好。”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走了。
走了……
也没说要不要教她,什么时候教……
她谢迟迟果真是个当苦力的命。
入了夜,谢迟迟煲了一锅汤,和只雀坐在石桌子上,一掀开盖子,飘香四溢。
只雀扑棱着翅膀,已经迫不及待了。
出了关的仙君不知怎的,忽然有了闲情逸致,闻香而来,欲同他们一起用晚膳。
多个人热闹些,谢迟迟自然是乐意非常,虽然仙君着实话不多。
话不多的仙君此刻端坐在石桌前,捻着一缕仙草逗只雀,“你这鸟儿,着实被养肥了不少。”
仙君认可自己的劳动成果,谢迟迟仿佛瞧见了三倍俸禄在像她妖娆招手。
她心中这般想着,越发欢快地又去拿来一只碗,给仙君盛上了满满当当的一碗汤。
顾清让瞧着谢迟迟,忽而开口问道,“你发间,别的是什么?”
谢迟迟发间别的是一朵小白花,虽好看,但顾清让依稀记得,若没什么事,这样装扮,在凡尘之中的风俗,是不大好的。
谢迟迟的手一顿,顾清让顺势伸手,将汤接了过来。
谢迟迟的面色忽然变得哀怨而忧伤,她幽幽叹道,“我此次回去,才知晓,同我有婚约的周师兄死了,说起来,我勉强也算他半个未亡人,自然是要表示一二的。”
她话音刚落,顾清让的手狠狠一抖,谢迟迟方才颇为殷勤地盛了满满当当一碗汤,经他这么一抖,汤抖出来不少,染湿了他半边儿的袖子。
谢迟迟疑惑地望了过来,“仙君,你怎么了?”
莫不是被她这样忠贞不二的女子感动了吗?
顾清让轻咳一声,掩下面色,“无事。”
说着便捻了个诀,那半边儿袖子立刻变得洁净,仿佛不曾被汤汁撒上过。
谢迟迟望得眼睛都直了,早已忘记了方才的哀伤,此净术法,真叫人垂涎。
用完晚膳,谢迟迟瞧着仙君,见他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遂开口道。
“仙君。”
“嗯?”
“我来这一十三天也有些时日了,昨日回仙息阁碰到同僚,说近些日子颇有些忙,您也闭关过了,我……”
顾清让微微一想,近些日子凡世多逢节日,确实会忙不少,“那你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