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农为本(穿越)——经年未醒
时间:2020-09-03 08:54:15

  长平县主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用绢帕擦了擦嘴,说道:“我想让你帮我给你兄长带几句话。”
  她垂下头,手指绞着绢帕,“我本想亲自同林伯朗说,可他们不会让我见他的。我只能拜托你了。”
  “不行。”林福说。
  长平县主愕然抬头。
  “我拒绝,我不会帮你带话的。”林福说得坚定,毫无转圜余地。
  长平县主的眼眶立刻湿了,低喊:“我只是让你带几句话,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的。”
  林福觉得好笑:“县主为什么会以为我跟别人不一样?”
  “你、你在家中种麦,别人议论纷纷,你照样我行我素,我以为、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县主,我在家中种麦,有碍于别人吗?”林福问。
  说一千道一万,她种麦是她自己关起门来的事情,有妨碍别家的人吗?
  倒霉的顶多就是林家七朵花,还是她们先撩者贱。
  别人对这事叨逼叨,那是他们没素质,自己不想做不去做做不到的事情,就嘲笑别人身先士卒。
  就算很多人因为此事觉得她粗鄙,那又怎样!
  反正她的人设不就是被抱错的从小在乡野长大的没受过教育的粗鄙的侯府嫡女,别人无论怎样都会拿这事说她,她为什么不能在自己家里从心所欲?
  “但是县主,你的行为,已经妨碍到我家了。”
  长平县主呆呆地看林福,半晌才带着哭音说:“我只是喜欢林伯朗,只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难道我错了吗?”
  林福被她的哭声戳得心软了,叹息一声,握住长平县主的手。
  轻声说:“你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这是里长安城呀……”
  这里容不下女子的一腔热血和孤勇。
  这里容不下爱情。
  东平侯不爱聂氏吗?
  至少曾经与父母抗争的他是爱着聂氏的。
  然而曾经的热恋情浓终究抵不过柴米油盐,东平侯一直在往前走,聂氏却始终停留在原地,两人只会越走越远,东平侯不会总是停下来等聂氏的,他等不起。
  曾经的聂氏难道不是一腔热血吗?
  可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一地鸡毛。
  她有勇气有热血,却没有与之匹配的智慧与情商,当男子的爱情与耐心都被磨灭干净了,她除了满身伤痕能得到什么呢。
  长平县主与聂氏像又不像。
  她们都为爱勇敢,可聂氏的爱情中还掺杂着跨阶层的算计,而长平县主本身就处在最顶尖的阶层,她的爱情更纯粹更傻一些。
  太过纯粹,就锋利了,伤人伤己。
  “县主,我问你,你喜欢我阿兄,那我阿兄喜欢你吗?”林福杀人诛心。
  长平县主目光失焦,怔怔看着林福。
  “我……我……”
  林福说:“我们家的情况,县主知道。我家的冢妇,要撑得起门楣,要能让我阿兄没有后顾之忧。我家爵位已传三代,到我阿兄,若不能有功于朝廷,让圣人降恩的话,他就只能降等袭爵,降为四品县伯。他没有时间儿女情长。”
  “林昉林伯朗的婚姻,只需要最合适的,他的想法,他的感情,都不重要。”
  长平县主嘴角颤抖着,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那、那、李敏月就是、就是最、最合适的?”
  “不是定国公家的,也会是别人家素有贤名的嫡长女。总归不会是县主。”
  长平县主哇一声伏倒大哭。
  林福就安静的看着长平县主哭。
  很想问问她毁了自己去追求所谓的爱情值得吗?
  她不顾一切去追求一份虚幻的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的爱情,值得吗?
  除了一腔热血和孤勇,长平县主其实什么都没有,她的爱情甚至给别人带来了困恼。
  而她之所以能行事无忌,只因她身份上的特权,就连她的孤勇都是有条件的。
  她什么都做不到。
  礼教用“三从四德”将女子束缚在一块四方天地里,纵然才华横溢,也得不到一个与男子匹敌的公平的机会。即使是县主,也把握不了自己的人生。撞得头破血流也只是徒惹笑话罢了。
  “县主。”林福轻声说:“东平侯府不适合你。”
  长平县主哭声一顿,旋即哭得更凄厉。
  从襄武郡王府出来,雪已经停了,林福裹紧狐裘赶紧坐车上去,车里烧了炭盆还算暖和,一侧车帘支起,防止碳火的烟气中毒。
  车子缓缓行在长安城的街道上,路上的积雪有京兆府组织被罚了徒刑的人清扫,一路还算好走,摇摇晃晃的,把林福晃得瞌睡都来了。
  车厢里很安静,就连平日话唠一样的朱槿都噤了声,实在是林福从郡王府里出来神情就不太好。
  一会儿,车子忽然停了,秋夕问驾士怎么回事。
  “五姑娘,前头是魏王仪仗。”驾士道,已经将车避到路边。
  秦崧骑马路过,看到避在路旁的青壁小车上东平侯府的徽标,瞧了瞧马车来的方向,一侧长眉微挑。
  勒马停下,问马车上的驾士:“东平侯府的,是刚从襄武郡王府出来?”
  驾士立刻答:“回王爷话,正是。”
  马车车厢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车帘掀起,一个穿得红通通的小姑娘出来,也不等仆役拿脚凳,直接就从车架上跳下来。
  “见过魏王,王爷安好。”林福屈膝福了福。
  秦崧颔首,道:“天冷,林小娘子回车上去吧。”
  看了一眼小姑娘,一段时间没见,似乎长高了些。
  林福摇摇头,抱着手炉在原地站着。
  您魏王老人家在外边儿,我去车里,像话吗?这不是给别人攻讦我家老爹教女不严的把柄。
  “王爷,长平县主想见我,郡王妃因县主闹绝食,无奈请我过府,刚刚才出来。”林福一口气把前因后果说完,就差在脸上写一排“我和长平县主没有私交”。
  一桩亲事闹成这样,她也担心圣人会觉得他家破事多,不足以付大事。
  但实际上,她家很无辜啊,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说的就是她家了。
  秦崧觉得好笑,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小姑娘就一脸急着撇清。
  “长平不懂事,被宠坏了,给你家添麻烦了。”秦崧说着,翻身下马,站在林福五步远之处,“跟你家大人说,且放心,圣人不会纵着长平的。”
  林福笑了一下:“长平县主纯稚勇敢,京中少有这样的人,也是难得的可爱。”
  秦崧摇摇头,说:“用错地方的勇敢不叫勇敢,叫蛮干。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若人人都像她这样闹,怕是天无宁日了。”
  林福说:“可女子除了闹,又能怎么办呢?”这世道对女子总归是不公平的。
  “闹是最下乘最不聪明的办法。”秦崧淡淡说:“若此事发生在林小娘子身上,你会闹吗?”
  林福:“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秦崧:“本王是说万一。”
  林福:“也不会有万一。”
  秦崧:“……”
  林福:“……”
  很好,天聊死了。
  “行,不会有万一。”秦崧略感无奈,“长平这事你不用想太多,她再闹也就这样了。总归嫁不嫁谁的权力不在她手上,她做不了主。”
  林福看着秦崧的目光一下变得灼灼。
  “怎么了?”秦崧诧异刚才还蔫蔫的小姑娘一下子又生龙活虎了。
  林福走近两步,压低声音:“有个问题想冒昧问一下王爷。”
  秦崧看着靠近的小姑娘,已经能闻到她衣裳上熏的沉水香,不动不退,道:“你问。”
  林福说:“魏王您身为皇子,为什么五年前要自请戍边?西北边塞那么苦寒,京城膏粱锦绣。”
  秦崧静静看着一脸狡黠的小姑娘,忽然笑了:“小丫头不是猜到了。”
  林福也笑了,朝秦崧福了福:“小女多谢魏王提点。”
  有些事,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47章 
  林福从襄武郡王府回去后, 长安城里再无长平县主的消息。
  林昉神色平静, 从没过问过长平县主, 同僚或善意或恶意的打趣他一概只是笑笑不回应, 专注的和郎中、主事等人讨论更改度支司的记账方法, 心无旁骛。
  人们讨论过一阵子后,又被其他新八卦吸引了注意。
  比如:武陵公被圣人接二连三申饬, 被罚俸已经累计超过两年了。
  又比如:圣人让尚药局给皇后开了一份安神的方子,没多久皇后就身体不适,恐冬至大朝会都未必撑得住。
  林福听完了包打听小能手朱槿的八卦, 不像以往跟她互动八卦一番, 听完了又继续埋头读书。
  十一月二十三, 是吉日, 宜纳采。
  东平侯府请了十全夫人东浪公夫人为媒, 提着大雁、鹿、羊、鱼、蒲苇、香草等三十种纳采礼, 敲响了定国公府的大门。
  定国公府接下纳采礼, 将写女儿生辰八字的庚帖交给东浪公夫人。
  东浪公夫人带着庚帖离开后,李敏月从后院出来。
  何氏看到女儿, 拉着她的手感慨:“我家姑娘终于要嫁人了。”说着,眼眶就湿了。
  女儿的婚事一波三折,之前议亲却赶上兄弟战死、祖母仙逝, 拖了三年多,总算是有了桩差强人意的姻缘,却一会儿冒出个事一会儿冒出个人,简直是烦不胜烦。
  “母亲, 这是儿的喜事,何必哭。”李敏月用绢帕擦擦母亲的眼泪。
  何氏摇摇头,忍住眼泪,叹道:“若不是因为……我是真不想你嫁到东平侯府去,你未来那婆母……”
  总归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评论亲家母,何氏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又长长叹息一声。
  “母亲且放心,无论如何,儿总是会将日子过好的。”李敏月轻轻笑:“再者,夫婿上进,公爹简在帝心,府里的老太太是个精明人,她家的五姑娘也是个很好相与的人,怎就不是桩好姻缘了。母亲真无需担心儿,只是儿出嫁后,家中只剩您和父亲二人……”
  李敏月说着,眼泪也忍不住了。
  娘俩握着手,头靠着头,一起落泪。
  李骥对女儿的出嫁也很难受,但他铁血惯了,表达难受的方式,呃、特别直:
  “就嫁在京城,又不是远嫁,你想见了,叫女儿回来便是,有什么好哭的。”
  定国公这一番不解风情的话,生生把何氏与李敏月的眼泪逼退,何氏又不好当着女儿的面啐他,只能背对着女儿瞪眼。
  李敏月用绢帕擦擦眼泪,含笑看着父母。
  李骥摸摸鼻子,转移话题,“诶,这东平侯府的大雁挺有意思,怎么这么胖。”
  何氏与李敏月配合地看向被送来的大雁,都点头,这大雁的确挺胖的。
  这大雁是让林福给喂胖的,这样的胖大雁东平侯府还有好几只,备着纳吉、纳彩、请期以及迎亲用的。
  东浪公夫人拿了女方的庚帖给东平侯府,东平侯府请了太常寺的太卜令帮忙合了男女双方的八字,自然是天作之合。
  接着东浪公夫人又带着胖大雁去定国公府纳吉。
  腊月间,一个极好的日子,林昉骑着马带着胖大雁和各种彩礼一百二十抬去定国公府下聘,交换了婚书,这桩婚事就定下来了,就等着转年选个好日子迎亲。
  林昉下聘归来,在期远堂里跟祖母几人说了一路上的事。
  “甚好。”老夫人点点头,“都说好事多磨,之后都顺顺遂遂。”
  林昉笑了笑。
  冬日里,老夫人精神头短,说完话让几人自去了。
  从期远堂出来,林尊听林忠来报,有士子递帖干谒,先走了一步。
  林昉跟母亲说了声告退,回自己的春和院去了。
  聂氏盯着儿子的背影,气闷难当。
  “阿娘。”林嘉蕙带着侍女走过来,“您一人站在这儿做什么呢?”
  聂氏摇头不语。
  林嘉蕙不追问,扶着聂氏慢慢往彤弓院走,语气欢快地说:“阿娘,就快元日了,我今天试新作的衣裳,可喜欢呢。对了,阿娘,今年咱们去聂家吗?我好久没见过燕妮表姐了呢。”
  聂氏怔了一瞬。
  她新岁回门常是爱去不去,端看当时的心情。
  “燕妮表姐端庄大方,我原本还以为……”林嘉蕙说着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个话头,“福妹妹不知最近在做什么呢,自打从襄武郡王府回来后,她就不爱出门,天天把自己关在小院里也不知在做什么。”
  聂氏冷哼一声:“别提她,提到她我就来气。”
  林嘉蕙笑道:“无论如何,福妹妹也是阿娘的女儿,不管她行事如何乖张,阿娘还是得好生教导她,省得以后她说亲困难。”
  “她要是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聂氏拍拍林嘉蕙的手,“她的亲事啊,我怕是也管不着。宝儿且放心,为娘定给你说一个全京城人都羡慕的婚事。”
  林嘉蕙作羞涩状说:“能让全京城人都羡慕的婚事,那怕不是得说个皇子,阿娘,我可没这本事。”
  聂氏一愣,要说什么,林嘉蕙又岔开了话题说起其他事情来。
  边说边走,姿态亲密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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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春一过,万物复苏。
  惊蛰一到,阳气上升,气温回暖、春雷乍动、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
  在屋中猫了一个冬天,府中藏书都看完了四分之一的林福,活动活动腿脚,要准备下地干活了。
  她的小麦逐渐进入返青期,这段时间的田间管理极其重要,小麦需要大量的营养来支持返青拔节,要根据苗情适当追肥,土壤墒情也要控制好,且要做好控旺、防旱、防渍、防倒春寒以及病虫害防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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