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谢凌雪傲娇一扬下巴,下一刻就被戚文瑶手上的团扇吸引,“你这扇子,是东市申大娘的手笔吧。”
戚文瑶矜持点头:“正是。月荷十二夏,我家去岁就定好了,十把送进宫里献给皇后,剩下两把家母都给了我。”
谢凌雪撇撇嘴,嘟囔:“有什么好得意的,说得谁好像没有申大娘的扇子一样。”
戚文瑶哼了一声。
林福举手:“我就没有。”好奇道:“这做扇子的申大娘是何许人也?”
“你居然连申大娘都不知道。”戚文瑶小小惊呼。
“阿福才会京城一年,不知道申大娘有什么好奇怪的。”谢凌雪把林福挡在身后,对戚文瑶挑下巴,“那你知道种小麦吗?”
戚文瑶抽抽嘴角,懒得理谢凌雪。
林嘉蕙在一旁冷眼旁观许久,这是笑盈盈对谢凌雪道:“谢小娘子这话说得,这满京城里也难再找到一个跟福妹妹一样喜种田的贵女,你这不是为难瑶娘么。”
“林家蕙娘,你居然也来百花宴了!”谢凌雪仿佛才看到林嘉蕙一样,一脸惊诧。
林嘉蕙脸白了白,柔柔弱弱笑了一下,她一身素淡衣裙,首饰也没多少,看起来有几分我见犹怜。
谢凌雪拉着林福就走,到了一处无人之地,才小声说:“林嘉蕙怎么回事,说话阴阳怪气的?”
“别理她就行。”林福说:“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谢凌雪点点头,两人又拉着手原路返回,去找徐彦环一起玩儿。
找到徐彦环时,她在一丛芍药旁边,看到她俩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她俩轻点儿过来。
“戚文瑶被皇后叫过去说话,”徐彦环指了指张皇后处,“魏王也在呢,看样子皇后想让戚文瑶嫁给魏王。”
八卦三人组假装赏花,眼睛却都瞄向张皇后那边儿,预备接收第一手八卦资源。
距离太远了,她们听不清那边具体说了啥,但是张皇后和戚文瑶手里的同款不同花样的申大娘扇还是能看清楚的,卫国公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看魏王犹如丈母娘看女婿,也是能看清楚的。
“噫!魏王伟儿郎也,居然便宜戚文瑶了。”徐彦环撇嘴。
她话音刚落,那头就传来魏王的声音。
只听他朗声说:“去年本王刚回京,就听说卫国公之子戚常闹市纵马、踏伤老妪,武侯铺当场拿人,戚常还大喊‘我父是卫国公,谁敢动我’,不知可有此事?”
卫国公夫人脸上笑容逐渐消失,说了句什么隔得远听不清。
魏王又道:“本朝律令,闹市纵马者笞十,伤人者杖三十。戚常公然违反国朝律令,拘捕还以权压人,卫国公不知如何教子的,教出这样的纨绔混账。”
张皇后不悦皱眉,卫国公夫人惊慌失措,戚文瑶没被团扇遮住的脸都是血红的。
魏王起身,朝张皇后拱手:“母后,臣告退。”
张皇后敷衍地挥了一下手。
秦崧转身大步离开,八卦三人组看他走过来了,不想被抓包,慌忙假装赏花,对着一株芍药指指点点。
“芍药不仅可以观赏,还可以入药。”
“是呢是呢,此株芍药花盘大而优美,一定是一味好药。”
秦崧脚步顿了一下,扫了三个小姑娘一眼,继续走。
八卦三人组余光瞟见魏王已经走远,齐松了一口气,然后拉拉扯扯进了一片石榴林。
“吓死了,”谢凌雪用力扇了扇团扇,“魏王看起来好凶。”
徐彦环:“我大姐姐一直说魏王可俊俏呢,既如此,为什么要用一脸胡子遮起来。”
林福:“大概就是为了看起来超凶不好惹。”
“跟你们说,你们可别告诉别人。”徐彦环四下瞧瞧,让两人靠近,低声说:“听说魏王有断袖之癖。”
福、雪二人低呼:“真假的?”
徐彦环说:“我听到我阿爹跟阿兄说话时谈及的。去岁魏王还朝,皇后就一直在给魏王相看正妃,礼部尚书家的、鸿胪寺卿家的、领军卫将军家的,都被回绝了,所以就有传闻魏王有断袖之癖。”
“等一下,”林福举起手,“我怎么记得你说的这三家都先后被弹劾了,还被罚了俸?”
谢凌雪说:“私德有亏,教子不严,纵容恶仆。被弹劾罚俸不是应该的吗?”
林福:“……”
不是,难道你们不觉得细思恐极吗?
家一大,人一多,总会有一些疥癣之疾,平日无关痛痒,但要拿来攻讦却很好用。
魏王这一手真是骚得飞起。
林福预告:“那卫国公很快也要被弹劾了。”
徐彦环和谢凌雪眨眨眼,
“哦……”两人恍然。
三人互相看,同时举起食指“嘘”。
“那魏王究竟是不是断袖?”谢凌雪小小声问。
“这跟咱们没关系吧。”林福说。
“也是。”谢凌雪和徐彦环一齐点头。
三人正要离开,忽闻石榴林深处传来一阵细细的说话声,隐约听到“不求娶我”、“远远看着”这几个字。
对视一眼,感觉不妙,赶快撤退。
偏偏林嘉蕙忽然从侧边冒出,高声道:“福妹妹,你也来赏石榴呀。”
林福停住脚步,冷冷看着她,亦高声道:“我们刚进来赏花,就听到里面似乎有说话的声音,原来是林嘉蕙你。”
石榴林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一身杏黄圆领袍的太子走出来,四人同时朝太子看去。
秦峥敛眉,话语带着淡淡不悦,说:“你们怎么在此?”
这话真是问得好有水平,皇后在蓬莱池办百花宴,这石榴林也是蓬莱池的一部分吧。
四人一齐向太子行礼,被叫起,太子又问了一遍。
林福未防林嘉蕙脑子有坑泼脏水,抢在前面说:“回太子的话,小女三人想来石榴林避避暑气,刚进来就隐约听到有人说话,没想到先见着林嘉蕙,后又见着太子殿下。”
她这话乍一听没毛病,的确是进来了,听到说话了,见到林嘉蕙了,见到太子了。
仔细思量哪哪儿都是问题。
林嘉蕙回过味,愤恨地瞪林福。
田舍奴说得她在跟太子私会一样,简直可恶!
秦峥扫了林嘉蕙一眼,对林福说:“你巧舌如簧孤见识过,不必在孤面前逞口舌之利,若有任何不实之言传出,孤自会找你。孤奉劝林小娘子,身为女子,多舌乃大忌。”
林福面无表情:“小女受教。”
“太子此言说得有失偏颇,若有人非要编排太子,你也要算林小娘子头上吗?”
一清朗男声传来,三皇子秦峻走过来,身后一步远跟着微垂头的慕容静。
秦峥见到两人,瞳孔一瞬间放大,又猛一缩,旋即面色淡淡。
秦峻一拱手:“太子意下如何?”
林福悄悄拉着徐彦环和谢凌雪的手后退两步,将主场交给男女主和恶毒男女配。
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第50章
假设, 太子在石榴林里与慕容静互诉衷肠,那么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私会可能早就被从头到尾偷窥了。
要不林嘉蕙为什么刚好在这里, 三皇子为什么刚好出现得及时, 慕容静又跟在他身后一起出来。
突然就莫名同情太子一丢丢——约个会, 自以为隐蔽, 实际被一堆人看光光。
然后就更同情自个儿仨——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却背了个锅。
“我们现在怎么办?”谢凌雪小声问。
太子和三皇子已经在眼神厮杀了。
“感觉我们是会被殃及的池鱼。”林福说。
“要不我们偷偷走?”徐彦环问。
“呃……”
三人虽然表面迟疑, 但是脚步一直在后退, 离那边四人越来越远。
“环表妹,谢小娘子,林小娘子, 你们怎么倒退着走路?”
四皇子秦峰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徐劭、曾伋、高拱等人。
环、雪、福转头面无表情看秦峰:“……”
秦峰:???
然后他就看到了似乎是在对峙的太子和三皇子,旁边还站着两个柔柔弱弱的姑娘。
莫非二人是在争风吃醋?
好像自己打扰到什么了, 秦峰歉意地看向环、雪、福三人。
环、雪、福:“……”
“老四不是说去评诗, 就品评完了?”太子对秦峰说。
秦峰不答反问, 温温笑道:“太子与三兄怎么没去评诗?无您二人在, 诗会都少了些乐趣。”
高拱这时瞧见了慕容静, 略惊喜道:“适才好些人都在说慕容小娘子身在何处,还想你今日有何佳作,拱愿拜读。”
“校书郎过誉,您乃京城第一才子,小女不过是班门弄斧。”慕容静轻声说。
秦峥睨了慕容静一眼, 后者正看着高拱,并没有注意到。
这么一会儿功夫,过来这石榴林的人越来越多,好多人都是看这里怎么站了许多人,以为有什么稀奇东西,就凑热闹围过来。
人越来越多,林福三人倒不急着走了,找到一个有利位置,吃瓜看戏。
不吹不黑,慕容静的容貌的确当得起“巨著”给的京城第一美人的人设。
因母亲是西域胡,她轮廓比旁的女子要立体一些,但又不是西域胡的那种立体,去年还不觉得,今年是大了一岁,脸长开了一些,已经初见风姿了。
能引得许多人为之折腰,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而且她爱穿素淡的颜色,看起来柔柔弱弱,美又没有攻击性。
同样爱着素淡衣裙装柔弱的林嘉蕙在慕容静面前,是真的毫无颜色。
人越来越多,莫名其妙的,就在石榴林里开启了诗会。
以花为题,才子佳人竞相吟诵。
如今没有爱作诗的宗室女霸王长平县主,自诩有才华的小娘子们卯足了劲儿展示,算得上是百花齐放。
林福在诗词方面的造诣仅是打油诗的程度,徐彦环和谢凌雪跟她是半斤八两,三人再往后退了一些,把好位置让出来给有需要的人。
最中心处,太子、三皇子、四皇子、慕容静等人身旁,林嘉蕙始终坚定站着不走,并作了一首咏石榴的诗,得了几声赞许。
“这是在作甚?”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三人一惊,转头,竟是魏王负手而立。
“见过王爷。”三人行礼。
秦崧摆了一下手,示意免礼。
“太子正在主持诗会,以花为题,获得赞誉最多的诗能得太子一个彩头。”林福解释道。
秦崧道:“你三人不下场赢太子的彩头?”
三个小姑娘嘴角抽了抽。
林福尬笑:“我们三人都对诗词研究不深。”
就是说不擅诗词。秦崧颔首。
林福顺便一问:“适才见王爷离开了,为何又回来了?”
这下轮到秦崧嘴角抽搐了。
他是懒得来什么百花宴的,浪费时间。
奈何皇帝下了死命令,要他一定要来,他就意思一下来露个脸就走。
哪知皇帝提前料到他会敷衍,竟派了常云生来桂宫守着,他还没有走到丹凤门,常云生就笑眯眯出现,把他给“请”了回去。
皇帝看儿子年纪一把身边也没个知冷热的贴心人,就让皇后着手安排选妃之事。
可张皇后总想插手他的婚事,用联姻来拉拢或者控制他,从他去岁归朝就一直在皇帝耳边说他的婚事,找的全是她和荣恩侯那一脉亲近人家,生怕别人看不出她的打算一样。
能让张皇后和荣恩侯得逞,他就不是秦崧。
张皇后的行事让皇帝渐渐感到不满。
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场百花宴,主要目的是皇帝让儿子自己去选一个合心意的,次要目的是给京城适龄未婚男女搭建一个相亲的场所。
秦崧想跑是跑不了的,老老实实回到蓬莱池,就瞧见石榴林里一堆人围着,刚才在皇后那偷听的三个小姑娘一会儿往后退一点,一会儿往后退一点。
难得产生了点儿好奇心,想来问问她们这是在干嘛,不想这林家的小丫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魏王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好哦。
再加上一脸大胡子,超凶。
是要吓唬谁?
林福抱拳:“王爷,告辞。”
秦崧:“……自去吧。”
福、环、雪三人又一齐朝魏王福了福,然后在不把禁步晃得叮当作响的前提下,用最快的步伐优雅走开。
秦崧等三个小姑娘离开了,扫了一眼作诗的人群,不感兴趣的走开,找了池边一处清静之地躲懒。
不多时,这处清静之地太好,又吸引了另外的人来。
声音还挺熟悉,就是刚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小丫头。
“我家的小麦差不多要收获了,你们来不来一同感受丰收的喜悦?”
“好呀,什么时候?”
“没多久了,冬小麦一般是芒种前后收,九成熟,十成收,我昨天去瞧了一下,芒种这两天可以收了。还得注意天气,如果预计有雨的话就得抢收,可不能让麦子被雨淋了。”
“那老天保佑,这些时日可千万别下雨。”
那小丫头的麦子原来要收获了。
秦崧有点儿兴趣想看看她种麦的结果如何,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听三个小姑娘说私房话,便悄悄从另一个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