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共为友——木沐梓
时间:2020-09-08 09:07:08

  杜万项嘿嘿笑道:“是我的不是,不过这地方大的很,他们是死是活如今都还不一定哪。”
  红滟道:“就是其他几个中了机关都死光了,以那侍卫的身手,他俩也该平安无事。否则你觉得钟礼哪来的胆量,敢跟着我们一同下墓?”
  杜万项:“那小子身手确实不错,我们此番若想拿到东西,他算是个麻烦。”
  红滟:“既然知道还不快走,若叫他们赶在了前头,就算出得了这皇陵,平王殿下也饶不了我们。”
  听她提到平王,困在下面的二人皆是一愣。又听上头杜万项道:“放心吧,就算走对了墓道,后头这迷宫似的地形此时也必定还被困在那头,过不了这机关阵。”
  “别人不行,你莫忘了这群人里头还有个端阳。”
  “那小子什么来头,总不会和我们一样也是上头派下来的吧?”
  红滟皱眉:“看钟礼对他的态度应该不是,多半就是个一块拉来送死的。”
  “那你看另外几个如何?”
  “有什么好看的。”红滟白了一眼,“那申天工就是个下来浑水摸鱼的土夫子,坏不了什么大事,至于安知灵和谢敛那两个,现在活着没有还是两说,就是还活着,等拿到了东西,钟礼也不能叫他们一块活着出去。我们此刻当务之急,就是赶在钟礼前头拿到东西,还有工夫去操心其他人死活?”
  杜万项嘿嘿笑了两声:“师妹说的是,这回还好有你,否则我一个人可不一定斗得过这些人精。”
  红滟娇笑了几声,二人在上面休息了一刻,又听见上头一阵石门移动的声音,显然是往另一个出口又匆匆探路去了。
  墓中安静了一会儿,等确定人走了,谢安两人才将刚才听见的对话整理了一遍,不过主要也就是三个重点:一他们是平王派来的手下;二平王派他们下到墓里找什么东西;三钟礼是奉了朝廷之命,但这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并没有告知他们。
  两人各自默默沉吟了一阵,才听安知灵推测道:“他们刚刚提到地图,莫非也是来之前平王给他们的。可平王哪儿来的地图?”
  “昳陵是宣平帝的皇陵,宣平帝病逝之后禅位皇弟,也就是先帝宣德帝,平王是宣平帝之孙。”
  “所以宣平帝是当今平王的亲爷爷?”安知灵随口道,“难怪刚刚那位钟大人拿出地宫图纸的时候,他们二人全不关心,原来自己手中就有一幅。”
  “你不也一样?”
  安知灵倒没料到他当时竟会注意这点:“我不一样。”
  谢敛抬眼将她一看:“有什么不一样?”
  眼前的人勾起唇角对他微微一笑道:“若能出去,你就会知道在这地方我可比地图好用的多。”她话语间颇有几分隐隐的自得,听来倒有几分孩子气。
  她说罢又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这石室下一次位移是什么时候,它若是一年动个两次,那真是……”
  突然四周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墙壁微微摇晃。正当二人以为这墓室又要发生移动的时候,却听“咔”的一声轻响,整个地宫又重新归于了平静。
  谢敛起身推开石门,将手上的石子扔到了地砖上,这一回,两旁的墙壁上悄无声息,却是没了半点反应。
  安知灵猜测道:“墓道的机关已被人关上了?”看来,已有人先一步到达了主墓室。
  既然机关已经关上那么接下来这墓中众人必会抓紧时间,各自行动。想到此处,谢敛也起身准备往外走,但还没走出一步,就被身旁的人喊住:“你接着有什么打算?”
  谢敛回头,对她这话不明所以。
  安知灵道:“刚才杜万项的话你也听到了,钟礼这回聚了这一帮人下墓显然是别有目的,甚至连平王都参与其中。若是此刻抽身,或许还来得及。”
  “你想直接出去?”
  安知灵眼睛也不眨一下:“钱和命,当然是命比较重要。”
  谢敛微微沉吟片刻却道:“钟礼这回没有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还会再组织下一次下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安知灵道,“别人愿意接手,就让别人接手好了。”
  谢敛却道:“荒草乡能拒绝朝廷,九宗不能。”
  钟礼这回聚集了这群江湖人,表面上虽未直接用朝廷的名号,但人人都知道礼部侍郎身后代表的是哪一方的势力。荒草乡作为江湖组织可以佯装不知,九宗这样与朝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江湖门派却不能。
  谢敛今日走了,只要钟礼还不死心,九宗就必定还会再派其他人来。
  “你可以自己出去,”谢敛道,“我们原本也不是什么合作关系。”
  两人正僵持间,忽然听见头上又是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二人站在原地,仔细分辨,发现依脚步声看,这回来的只有一个人。
  此人从墓道一路到了这里,在上面停留了片刻,似乎是在分辨方向。谢敛听他脚步声分明只用脚尖走路,但是落地却还是不免发出动静,显然是手上提着什么重物,才会拖累了速度。
  他抬头,正见安知灵同他张了张嘴,正是做了一个“申天工”的口型。
  谢敛点点头。
  二人等了一会儿,听上面一阵窸窣响动,过来一会儿又片刻不留地往西边去了。
  那人刚走不久,忽然安知灵腰间的金色香囊球忽然间剧烈地震动了起来,甚至隐隐发出了铃声。
  安知灵脸色一变,谢敛还未来得及问她发生何事,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响,紧接着就是申天工那干瘪沙哑的声音。
  但与先前不同,这声音不仔细听就能听出其中的颤抖,混合着巨大的惊异和无穷的恐惧,隐隐从远处传来:“你……不可能……你是谁?”
  二人惊疑不定地互望一眼,之后就听见了叫人头皮一紧几乎冲破了整个地宫的壁道的一声巨大的惨叫声:“啊——”
 
 
第26章 鬼影重重七
  谢敛最先循着惨叫声的方向往外跑,安知灵跟在他身后,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跟着我走!”谢敛微微一愣,就见她朝着与那惨叫声相反的方向跑去。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下面的墓道与上面相比,设计显然更为复杂。谢敛疑心上面一层是掩人耳目的伪装,下边这如若迷宫的墓道设计才能真正通往主墓室。但尽管如此,前面带路的人却是毫不犹豫,只快步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两人绕过这七拐八弯的墓道,经过一段起起伏伏的坡道后,果然就在不远处见到了申天工的尸体。
  他身旁是散落一地的珠宝,可见他之前确实是准备带着这墓里带出来的一袋财物偷偷溜出墓去。只是中途遇见了什么,以至于在半道上就丢了性命。
  安知灵持着火把蹲下来凑近了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已是没了呼吸。他双目圆睁,似乎是在死前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目光中满是惊惧,连带着整张干瘪枯瘦的脸孔都显得异常狰狞。
  安知灵眉峰收拢,正沉吟间忽然听一旁的人问:“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儿?”
  她转过头,见身旁的黑衣男子目色沉沉地看着自己,不由哑然失笑:“我刚才可一直和你困在一起。”
  谢敛默然,知道这是实话。但这样错综复杂的墓道,即便手上有地图也很难从中绕出来,她第一次下墓却能毫不费力将他带到此地实在惹人费解。
  安知灵抬头看看四周,忽然问他:“你能看见什么?”
  光线昏暗的墓道里空无一物,谢敛四顾了一周,听她低声说:“你看不见他们,他们却有千百双眼睛正看着你。”
  这话一出,饶是谢敛也感觉一股凉意从背脊爬起,安知灵又笑起来:“不必担心,他们怕你。”
  “为什么?”
  安知灵半真半假道:“因为你是个好人嘛。”
  她的话一向真假难辨,谢敛看了她一眼,也在她身边蹲下。二人检查了申天工的尸体,发现他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再掰开他的口腔检查舌苔,颜色也很正常不像是中毒而死,倒像是见了什么被活活吓死的。
  但申天工这样经验丰富的盗墓贼,盗过的墓大小也应有过几十个了,这墓中什么情景没有见过,到底是看见了什么,才能将他吓成这样?
  安知灵开口道:“他这样应是死前被人夺了魂。”她站起来拍了拍裙摆,问身边的人,“你还是要去主墓室找他们?”她伸手解下了腰间的金香囊球递给他。
  与刚才在石室相比,这东西似乎动得更厉害了些。
  谢敛将它握在手上,只感觉那香囊触手冰凉,握在手中如同握着一块寒冰似的,叫人冻得手指一麻。但放在手中没一会儿,它就渐渐平息了下来,如同受到了什么无声的安抚,安静得像个死物。
  “这里面是什么?”
  “石头,我刚刚就说了。不过是特别一点的石头。”安知灵叹了口气,从他手上将香囊球取了回来,“我们那边把这个叫做‘聚灵石’,因为它对周围的灵力会有些反应,也能濯阴化清。它如今这个反应,是因为这皇陵中的阴气已经超出它所能承载的负荷。”
  谢敛皱眉:“因为那些活人俑?”
  安知灵摇头:“历朝历代的皇陵里不乏活人俑、殉葬这些事情,但少有像昳陵这样显出凶相的,你知道为什么?”
  她虽这样问,但也并不指望谢敛能答出来,于是自顾往下说:“皇陵的风水通常是由这座皇陵的主人决定的。天子有真龙之气,死后天子坐镇墓穴中枢,镇压百邪。”她到这里停了下来。
  谢敛目光探究地望她,却见她神情古怪,似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之前说,宣平帝是病逝的?”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先是微微睁眼,不过瞬间神色就危险了起来。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谢敛站在原地,脑子里转过了千万个念头,过了许久,才听他声音低沉地问:“你能确定?”
  “你若去了主墓室,倒是很快就能确定。”难为她这种时候,还能调侃一句。谢敛瞥了她一眼,知道她这还是在劝自己现在离开。
  二人现在陷入了一种微妙的两难境地,若是如今原路离开,难保之后墓中发生什么会给他们引来诸多麻烦;若是继续往主墓室走,又极有可能会牵扯进皇家旧年的辛密中,引来杀身之祸。
  正当这时,转角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谢敛反应极快地侧身往前,腰间的长剑还未出鞘,就见拐角的年轻人也是一脸受了惊吓的神色,手足无措地看着站在尸体旁的两人。
  “端先生?”安知灵走上前,略带诧异的问他,“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儿?”
  “……我听见这边有动静。”端阳脸色苍白,比先前众人分散的时候,看上去还要憔悴了几分。
  注意到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尸体,安知灵同他解释道:“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没了气息。”
  端阳闻言,却不像有什么好奇,只是简单地点头应了一声。
  安知灵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又问:“这墓道的机关是端先生关了的?”
  端阳依旧是面无表情地一点头:“恩。”
  “如此说来,先生之前已经到了主墓室?”
  端阳不做声,安知灵便当他是默认,又问:“先生既已到了主墓室,怎么又折回来了?”
  端阳终于有些不耐烦:“说了是听见这边的动静。”
  他之前素来是一副内向寡言的模样,只有见到墓道机关的时候,话才多一些。也不知刚刚分开的这段时间里,遭遇了什么,大概是什么惊吓,叫他现下倒像变了个人似的。见安谢二人迟迟不见动作,又不由催促道:“还不走吗?”
  安知灵问:“去哪儿?”
  “你们不是要去主墓室吗?”端阳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仿佛这问题明知故问。
  安知灵与身旁的人对视了一眼,谢敛微不可察地与她点了点头,二人便跟着端阳一同往地宫深处走去。
  这一路的墓道大同小异,端阳在前面领路,安知灵与谢敛走在他身后约莫三步远的地方。这条路三人均是第二次走,但端阳走得显然要比身后的两人更为熟悉一些。
  经过一处墓室的时候,移动石门时,两旁石人手中的烛台微微摇晃,落到了地上,“嘭”的一声轻响。跟在后头的蓝衫女子,吓得一跳,飞快地紧靠在身旁的黑衣男子身上,两手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左手,发出一声惊呼:“呀!”
  那烛台掉地的时候,谢敛倒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左手边已紧紧贴了个人过来抓着他不放,不由微微僵硬了身子。
  前头领路的端阳回过头,就看见身后吓得花容失色的姑娘和她身边神情略显不自然的男子,又朝着地上掉落的烛台看了一眼:“烛台罢了,只要不亮灯,就吵不醒他们。”
  但他这话对身后的人似乎并没有起什么安慰的效果,见她依然紧抓着身旁的人不放手,面色还有些怯怯。他略带讥讽地转过了头,继续向前走去。
  等他不再回头看后,谢敛下意识动了动左手,身旁的人却依然还是紧握着不放。他低头看她一眼,就见她目光紧盯着前面领路人的背影,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惊慌失措的神情。
  与此同时,他感觉左手手心上轻微的知觉,是指尖划过掌心,在皮肤上留下痕迹的触感。他略一收心神,仔细分辨手心上的动作。火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墓道上,只能看见身后的两人手紧牵着拢在宽大的衣袖下。
  她的动作一字一顿,他将那几个字连在一起,正是“此人身上没有生气”八个字。
  她写完之后,就将放在他掌心中的手指收了回来。那点温热微麻的触感渐渐抽离的时候,冷风从指间灌过,叫他手指微微屈了一下。
  谢敛看了眼墓道,那上头确实有三道影子,像在同他们证明,眼前的人并非鬼魂。他忽然清咳了一声:“端先生。”
  听前面的人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谢敛才问:“你刚才为什么不疑心是我们杀了杜万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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