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后我待字闺中——昔邀晓
时间:2020-09-18 09:12:25

  因为他的样子实在太有欺骗性,莫说英王,就连当时在场的李禹也信了他的话,以为陛下定会深究下去。
  顾浮没想到傅砚还有这样的一面,听后先是讶异,接着笑出声,心想斤斤计较的国师大人有些过于可爱了。
  傅砚看顾浮笑他,表面上一如既往,心里却有些懊恼,担心顾浮会因此觉得他心胸狭隘。
  还有就是他没问明白,顾浮到底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
  ……
  皇后和秘阁的效率都很高,这边皇后下懿旨挑选好了伴读,定下接送伴读入宫的时间,那边秘阁将昔日旧案查清楚,转手就把卸去妆容的林月枝送入了英王府。
  为了避免婶婶再给自己找嬷嬷,顾浮一事不烦二主,让傅砚给她送了个秘阁探子过来,易容伪装成林嬷嬷的样子。
  林月枝离开那天,顾浮还对她说:“身份给你留着,等你回来。”
  林月枝朝顾浮行了大礼,轻纱遮掩下看不清她的神态,直到乘上马车,幕篱边沿垂下的轻纱随着马车晃动微微掀开缝隙,才隐约露出那张拼命擦拭却依旧泪流满面的脸。
  皇后一共选了二十四个伴读,加上长公主正好二十五人,其中还包括了顾浮和穆青瑶。
  入宫那日两人早早起身,乘坐马车抵达宫门,下车后她们先去一旁的小室内等待,等人来齐了再统一被送去上课的地方。
  期间姑娘们相互打招呼聊天,问到最多的就是:“最近可有收集到新的朱砂画像?”
  或者:“今天的排名看了吗?”
  ——小报在内容方面又增添了前一日的票选排名,所以销量又涨了一波。
  顾浮能去晚袖斋看排名,所以她不买小报,也不收集画像,和她一样的还有一个姑娘,姓苏,不过苏姑娘不是诗社里的人,她不买小报纯粹是因为家里管得严。
  很快二十四人就都到齐了,虽然不能带丫鬟入宫,但有宫女帮忙,所以不用她们自己提东西。
  众人走出小室,纷纷噤声,不敢再乱说话。
  皇后安排给长公主上课的地方叫清水阁,位于宫城南边,属于外朝而非內宫,
  清水阁本身是一座阙楼,建立在极高的墩台之上,距离宫门不算远,但要经过大广场,并走过一条斜向上的楼梯才能抵达。
  正值三伏天里的初伏,一众姑娘们走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顾浮倒是没什么变化,穆青瑶就惨了,她不仅热,还难受,一想到待会要顶着满身的汗去听课,她就浑身不舒服。
  她还小声对顾浮说道:“这课堂要能设在宫外就好了,我定在附近租间小院子,往来没这么麻烦,衣服脏了也能立刻去换。”
  顾浮安慰她:“待会就能换衣服了。”
  穆青瑶不明所以,抵达清水阁后领到新衣服才知道,她们所有人日后都要穿一模一样的裙衫来上课,面妆和佩戴的首饰也不能太过华丽。
  穆青瑶虽然高兴能换衣服,但还是小声问顾浮:“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避免攀比。
  看看今日来的姑娘们吧,因为要入宫,穿着打扮一个赛一个的艳丽,还有一个头上戴着拇指大小的东海珠钗,这怎么能行。
  众人换好衣服,走进上课的课堂,就见瑞阳长公主也没能例外,和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新衣服。
  众人向瑞阳长公主行礼,不高兴被押来上课的瑞阳挥挥手,打发她们各自找位置坐下。
  讲堂边的墙上还贴着今日的课程安排和时间,姑娘们看还有一刻钟,就又聚到一块闲聊起来。
  提及朱砂画像,瑞阳长公主的心情终于没那么糟,因为她已经把画像都收集齐了,并表示下一轮自己只会收新画像,不会再收集朱砂画像。
  棠五:“第二轮的画像不都是新画像吗?”
  “笨。”有人替瑞阳解释:“殿下的意思是,她只收第一轮没有画像的那些男子的画像,之前有过的,例如温家小公子,林家少将军,即便再出他们的朱砂画像,殿下也不会专门去收集。”
  因为已经有了,所以不需要,很好理解。
  “……这样啊。”棠五觉得悬,因为票选排名差距太大,前二十五人里,前十的排名可以确定不会再掉出前二十五,所以晚袖斋那边已经能看到他们的新画像,其中就有那位长相精致的县主之子。
  第一轮画像上,县主之子和其他男子一样都是站立在画中,没有任何姿势,第二轮画像就不同了,第二轮画像上的少年坐在一颗大树下闭眼打瞌睡,怀里还抱着一只猫,叫人看着就想伸手,为他轻轻捻走肩头的落叶。
  还有林家少将军,他也在前十,新画像上少将军挽弓射箭,杀气腾腾,箭尖还直指画外,站在画前简直无法抑制自己疯狂的心跳和战栗。
  那样的画作,恐怕没人能拒绝。
  说起新画像,又有人道:“也不知第二轮会不会出国师的画像。”
  第一轮的画像里面没有国师,按说没有画像都比较吃亏,因为不知道模样,所以为其买纸笺投票的人也少,但国师绝对是个例外。
  因为即便没有画像,国师依旧稳居每天的票选排榜第一,因为那可是他们大庸的仙师,即便看不到他的画像,也会有迷信之人为他投票,以保佑家宅安宁。
  甚至还有传言,说给国师投票后,做什么事情都会变得格外顺利,使得那些不关注选麟的人也跟着买了纸笺,为国师投票,祈求保佑。
  顾浮听见有人在议论傅砚,就竖起耳朵去听——
  “听说好些人都给国师投选票了,不仅是祈求保佑,还有想知道国师究竟长什么模样,要把国师的画像放在家里供奉的。”
  “我看国师的排名就没掉过,第二轮画像应该有他了吧?”
  “传闻说国师是半仙,一头白发,其人莫不也是老头模样?”
  ……
  姑娘们争论着,突然有个姑娘安静下来,瞪着眼睛看向窗外,做梦似的呢喃道:“看着倒是同我兄长一般大。”
  姑娘们先是不解地朝那姑娘看去,随后又顺着那姑娘的视线看向外头,就见一位青年自外边的长廊上走过——
  青年身着宽袖白衣,衣上绣着低调的暗纹,并坠有零碎的银饰,似雪的长发用一根黑色缎带随意捆着,露出修长漂亮的后颈。
  从侧面看去,他的面容能轻松碾压第一轮朱砂画像上的任何一个人,唯一的不足就是眉眼太冷,无论看什么都透出一阵彻骨的寒,宛若高高在上神明,无心无情……
  国师大人拿着一本书踏入室内,前一秒还热闹课堂瞬间变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第三十八章 
  清水阁地势较高, 风也大,轻易就将二十多人齐聚一室的燥热吹散。四边墙角还都摆上了冰鉴,所以不仅不热,还能感到丝丝的凉爽。
  课堂内静而不寂, 二十五个姑娘没一个敢像原先那般胡乱说话, 只能听见书本翻页的声音, 以及傅砚平铺直叙的讲课声。
  一堂课约莫半个时辰左右, 到了时间会有嬷嬷在外摇铃,当摇铃声响起, 室内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
  傅砚也没有要拖堂的意思, 留下功课就准备离开。
  “顾二姐姐……”坐在顾浮身后的卫姑娘悄悄拉扯顾浮的衣服, 正想说点什么,就见那位白发国师淡淡一眼扫了过来。
  卫姑娘立时收声,噤若寒蝉。
  顾浮听见卫姑娘叫她, 微微侧过头去听, 因此没发现傅砚扫过来的那一眼。
  之后卫姑娘不出声,顾浮还以为她就是无聊叫着玩的, 便又把头转回去,提笔记下功课。
  同时她也纳闷——傅砚怎么来了。
  今天之前, 皇后娘娘把会来的教书先生都同她说过一遍,其中完全没有提及傅砚。
  顾浮不知皇后娘娘也是无奈, 她挑选教书先生多是通过自己和娘家, 怕耽误时间又怕识人不清,便请了秘阁协助调查摸底。
  这么一来二去, 傅砚自然就知道了顾浮给长公主当伴读的事情,并向皇后提出,让自己过来讲一堂课。
  皇后知道傅砚喜欢顾浮, 此举多半是冲着顾浮来的,却不知道顾浮同样觊觎傅砚,因此想着既然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不如试着撮合他们俩,若能让顾浮喜欢上傅砚,日后皇帝赐婚也不至于太过惨烈。
  这才有了今日的情况发生。
  国师周身蕴绕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上完课也没人敢出声,直到他离开课堂,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上,一众姑娘们才猛地松口气,并在下一位先生来之前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怎么会是国师来给我们上课?”
  “天爷啊,世上怎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不对,他不是人,他是仙,先前谁说国师长得不好看来着?快出来挨打。”
  “我不懂了,选麟为何不出国师的画像,为何不出?!!”
  “第二轮可一定要出啊,买了挂屋里日夜欣赏,旁人问起我就说我信奉国师,挂他画像是为了求他保佑。”
  “苏二,你在画什么?”
  因为家里管得严,从未买过选麟小报的苏姑娘一边落笔,一边说道:“我家可不许我去买小报,便是买了也不一定能买到,还不如自己画呢。”
  知道苏姑娘画的是国师,众人立马围了上去。
  苏姑娘一手丹青画得不赖,速度也快,虽然不够精细,但却画出了国师大人冰冷的神韵。
  顾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转头去看也只能看见她们望着画像时略显痴迷的神态,顾浮有些烦躁,她下移视线,透过她们腰侧的缝隙去看桌上的画,却看见有人情不自禁将手放到了画上,似是在抚摸画上的人。
  满心的困惑顿时化作尖刺,扎的顾浮浑身难受。
  顾浮本想晚上去祁天塔问问傅砚,没事跑清水阁做什么?
  可等到了祁天塔,她又不想问了——
  傅砚要做什么她本就无权过问,她不过是傅砚的一剂药,一剂助其安眠的药,有什么资格对用药人指手画脚?
  顾浮全然忘了自己过去半年是怎么在祁天塔里为所欲为的,甚至昨天她还找小道童要了炭盆香料烤羊肉就冰碗吃,弄得傅砚那些奏报上全是羊肉味,送到皇帝面前时味道还没散,惹得皇帝嘴馋,当天就叫御膳房做了只烤全羊来吃。
  今天倒是变得克制,坐在箜篌旁边埋头练旧曲子,除非傅砚先开口,不然一句话都不说。
  傅砚察觉到异样,思虑后问她:“今日我去清水阁讲课,你觉得我讲得如何?”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顾浮就想起那张被众人围观抚摸的画,忍不住道:“你又不做教书先生,瞎跑去凑什么热闹?”
  傅砚从未被顾浮这样怼过,顿了一会儿又问:“你生气了?”
  顾浮不看傅砚,只说:“我生什么气,你爱干嘛干嘛,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生气了。”同样的内容,这回是陈述句。
  顾浮索性破罐子破摔,起身走到傅砚对面坐下,一手撑着身侧的地面,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坐姿随意,语气不善:“是,我生气了。”
  傅砚看着顾浮,问:“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她喜欢的人,被别的姑娘满目痴恋地盯着,还画了画像来抚摸,她的心是有多大才能无动于衷!!
  偏偏对方还不喜欢她,她越是耿耿于怀,越是显得难看。
  顾浮难得没接傅砚的话,沉默以对的模样像极了最初的傅砚,与世隔绝一般,在自己和他人之间竖起一道看不见的壁垒。
  然而傅砚却转了性,像平时的顾浮一样,即便没人搭理,也能自顾自说下去:“你在北境为林姑娘赎身的事情,不是李禹告诉我的。”
  顾浮蹙眉,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来了。
  傅砚接着道:“是我通过秘阁探子,从郭兼那知道的。”
  顾浮察觉出不对,终于开口,问他:“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傅砚语气平静,然而说出的话却像一颗颗惊雷,把顾浮炸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不做什么,就是好奇你在北境的经历。听说你赎了林姑娘,我以为你喜欢女人,又不知该怎么问,干脆就去清水阁看看你和其他姑娘都是怎么相处的。”
  顾浮缓缓、缓缓放下了曲起的那条膝盖,身子摆正,双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摆,索性交握放到了桌下。
  她开口,嗓子有些滞涩:“你……你好奇这个干嘛?”
  傅砚:“你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傅砚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无波无澜,然而表面的平静并不能掩盖他内心的紧张。
  但他不后悔,顾浮的异常给了他赌一把的勇气,只要他赌对,日后就不必再这么患得患失。
  要是赌错……有这么一瞬间,傅砚心中闪过一个非常糟糕的念头——他连皇位都能替兄长抢来,为什么不能再替自己夺一个顾浮?
  傅砚的回答模棱两可,怕会错意的顾浮不知道还能怎么问,索性伸出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越过桌面,握住了傅砚的手。
  整个过程傅砚都没躲开。
  于是顾浮又慢慢地将傅砚的手拉到唇边,低头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期间顾浮的眼睛一直看着傅砚,发现傅砚别开脸的时候,她用力加紧了手上的力道,唯恐傅砚会把手抽回去。
  但是傅砚没有,不仅没有,他还同样用力地回握了顾浮,作为自己的回答。
  时间在此刻被无限放慢,所有的感官都被集中到了两人相互接触的部位。
  顾浮觉得傅砚的手凉凉的,手背好滑,碰着好舒服。
  傅砚觉得顾浮的唇好软,鼻息落在他手背上,好烫。
  最终是顾浮先把手松开,傅砚才把手收了回去。
  有什么从这一刻开始发生变化,顾浮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态度,沉默许久才问傅砚:“你……还去清水阁教书吗?”
  顾浮越说声音越小,隐隐有些心虚的意思。
  毕竟她刚刚是有点凶。
  傅砚低头拿起奏报来看,纸上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却死活不肯抬头看顾浮:“我也不是每天都有空,而且你不是生气不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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