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后我待字闺中——昔邀晓
时间:2020-09-18 09:12:25

  这样的风气传开后自然引起了批判,说那些女子不知廉耻。
  可人都是有虚荣心的,知道会有姑娘选投,参选的男子也不再拦着家里人,生怕下一轮票数出来自己垫底。
  风向发生改变之后,选麟开始朝着谁都没想到的方向发展起来。
  小报的销量开始直线上升,同时买纸笺的人也越来越多。
  因为大家都是如此,也没人再觉得这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所以姑娘也好妇人也好,参选男子的家人父兄也好,都开始一掷千金。
  据闻还有人无意间买到朱砂画像,转手卖出了高价。
  当然造假的画像也出现过,买小报的书局特地出了声明,说画像上用军造司制的墨水做了防伪涂层,乍一看去不明显,只有放在太阳底下才能看到,朱砂画像因此愈发珍贵。
  而让选麟票选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是选麟小报新出的一份通知——
  第一轮票选结束后,旧画像将停产,并出新的画像,新画像上的标记由梅花改为茶花,至于分级则由票选排名来定,也就是说,这一轮票数排名前二十五的人,将成为下一轮的朱砂画像。
 
 
第三十六章 
  宣阳街。
  昔日门庭若市的英王府, 如今成了进出皆需层层审查的牢笼。
  牢笼外禁军十二个时辰轮班值守,便是有鸟从空中飞过,都会被一箭射下,以防内外书信传递。
  住在同一条街上的达官显贵也都自觉绕路而行, 哪怕上朝早起一刻钟, 也要绕一大圈避免经过英王府附近。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避开英王府, 以免惹祸上身的时候, 一辆带着祁天塔标识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英王府的大门前。
  李禹正好过来巡查,看见马车心里暗道一声要糟。
  全京城谁人不知国师与英王之间有嫌隙, 如今英王被囚, 国师上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两人中但凡有一个被对方给伤着了,恐怕都得他们禁军背锅。
  可即便如此,李禹还是得迎上去, 向从马车上下来的国师行礼。
  因为不用隐藏身份, 所以傅砚这次出门没穿那件带帽子的外衣,而是在白衣外面罩了件白底织金的宽袖长袍, 长袍上还坠着细碎的金饰,看起来不会显得庸俗, 反而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贵气。
  李禹本想搬出皇帝,拒绝让傅砚入内见英王, 谁曾想傅砚来这之前入过一趟宫, 如今是拿着皇帝的手谕来的。
  李禹无法,只好亲自随着国师进去, 并打定主意绝不走开,免得出什么事。
  不过被禁军围了些日子,英王府内肉眼可见的萧条了不少, 李禹和傅砚跟着英王府的管事入内,路上李禹正琢磨国师大人亲临此处究竟有何贵干,就听见国师问他:“我记得,李统领曾在顾候麾下当过兵?”
  李禹猛然回神:“是。”
  傅砚又问:“那在李统领看来,顾候是怎样的人?”
  李禹斟酌片刻,才道:“顾候功勋卓著,一心为国,乃吾辈之典范。”
  傅砚不想听这些虚的,进一步问道:“私下里,她是怎样的人?”
  若是熟人这样问李禹,李禹定然要大吐苦水,把顾浮干过的混账事统统说一遍,然而李禹此刻面对的是他并不熟悉的傅砚,他不想和傅砚交浅言深,更不想在不熟的人面前说顾浮坏话,因此只能绞尽脑汁地夸顾浮,把这个问题应付过去。
  却不想他夸着夸着,突然开始走心,还换回了旧时对顾浮的称呼:
  “……将军仁善,会让文书替军中将士们写家书寄回去,提拔下属也从不看出身,不过她也十分严苛,但有违反军纪侵扰百姓者,惩罚往往要比上一任统帅定得更重,因此军中纪律严明,北境军在几个边境城里的名声也比原来要好不少,不仅搜查细作不会像原来那样惹得城中百姓怨声载道,还有会人专门来报信,为我们提供形迹可疑之人的线索。她还常说,北境军是守卫北境百姓的人,那便不该拿着守卫之人的身份反去欺压他们……”
  傅砚听着,试图在脑海中描绘出顾浮从军时候的模样。
  后来办完事离开英王府,他还意犹未尽,特地召见了安插在郭兼身边的秘阁探子,询问他可从郭兼那里听到过什么有关顾浮在北境从军时候的旧闻。
  结果探子给傅砚扔了一记惊雷——
  顾浮在北境时,曾为一个妓子赎身,还在边境城给那妓子置备了一处住所。
  傅砚:“……”
  ……
  选麟小报大卖,票选日益激烈,穆青瑶诗社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都兴奋异常,颇有干了番大事后深藏功与名的自得。
  为了庆祝,也为了犒劳她们,顾浮在酒楼安排一桌席面,把她们都叫了过来。
  姑娘们喝酒嬉闹,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让她们失去了往日的矜持和端庄,一个个都笑得特别开心。
  酒过三巡,顾浮看气氛差不多,便跟她们说了件事:“皇后娘娘想为瑞阳长公主找几个伴读,准备把你们都叫去。”
  说完姑娘们都没了声,还是顾浮身边坐着的卫姑娘率先回神,问:“让我们去给瑞阳长公主做伴读?那晚袖斋……”
  顾浮笑道:“晚袖斋你们想留自然能留下,但要觉得辛苦,也可从中选一样来做,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多找些姑娘陪长公主读书习武,大约二三十个吧,也不着急,你们可以自己商量。”
  姑娘们纷纷议论起来,有的想入宫去做伴读,又舍不下晚袖斋的差事,怕两边兼顾会太累,还有的想留在晚袖斋,但能做长公主伴读是件光耀门楣的大事,家里知道了定不会让她们拒绝。
  有个姑娘实在苦恼,趁酒意上头,壮着胆子问顾浮:“怎的突然要为长公主选伴读?”
  以往也没听说有这样的事啊。
  顾浮:“许是怕长公主一个人对着教书先生,心里惦记热闹的诗会雅集,没心思学习吧。”
  这当然是借口,其实是皇后和顾浮在挑选女子书院的先生时犯了难。
  宫里的嬷嬷都有本事,教起仪态规矩香道茶艺各个都是顶尖高手,但要让她们教授寻常书院里的学问,这就难了。
  更别说还有骑射和武艺。
  没办法,皇后只能从外面找人来教,可她又怕找来的教书先生品行不端,或教书时看不起女学生,只给女学生讲《女训》或《女戒》什么的,那她们这书院就算白弄了。
  为了筛选出适合的人,皇后决定把找来的教书先生都先送去瑞阳那过一遍,并多找些伴读,营造出学堂的氛围,方便观察那些先生们对女学生的态度。
  诗社的姑娘们不知道这背后的深意,得知还要学学问,学骑马射箭,一个个叫苦不迭。
  “我们这些姑娘家,学骑射做什么?”最怕流汗晒太阳的棠五姑娘哀嚎。
  顾浮淡定喝茶:“当将军吧。”
  众人先是一静,接着哄堂大笑,都觉得顾浮这句应答是在逗棠五开心。
  卫姑娘还拍了拍她的肩,嗔她:“净会说些不着三四的鬼话。”
  穆青瑶倒是没笑,接着问了句:“那学四书五经又是要做什么呢?我们又不做学问,不考科举,学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就好了。”
  顾浮说:“乐观点,说不准以后女子也能科考做官呢。”
  姑娘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顾浮似是被满屋子的笑声感染,唇角带起微微的弧度。
  唯独穆青瑶,她作为现场唯一一个知道顾浮没有开玩笑的人,难得收起了大家闺秀的完美笑颜,在众人的欢笑中低声呢喃:“希望吧。”
  ……
  这天晚上,顾浮换了衣服准备去祁天塔,林嬷嬷突然叫住她:“将军!”
  顾浮知道她想问什么,就趁屋里没别人,对她说道:“陛下虽查明是英王找江湖人士刺杀国师,但毕竟没有伤到国师分毫,如今只将英王拘禁,想来是不打算再深究下去了。”
  林嬷嬷得到答复,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修剪圆润的十指指甲陷入掌心。
  她扑腾一声跪下,对着顾浮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请将军,再帮奴最后一次。”
  顾浮:“决定了?”
  林嬷嬷伏在地上,压低的嗓音中透着几欲泣血的恨意:“此仇不报,奴死不瞑目!”
  顾浮也不再劝,留下句“等我消息”,就翻窗跃墙出了顾府,朝祁天塔而去。
  林嬷嬷慢慢平复好情绪才从地上起来,她关上窗户,安安静静收拾好顾浮换下的衣裙,最后离开顾浮的屋子,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作为顾浮院里唯一的嬷嬷,林嬷嬷一个人住一个屋,此刻她坐在镜子前,看额头因磕得太重破皮渗血,就拿帕子把流下的血迹擦了去。
  然而这一擦擦去的并非血迹,还有覆盖在她脸上,颜色略深一层的肤粉。
  林嬷嬷侧头看向门口,见房门已经被自己从里面栓上,就用水沾湿帕子,把自己脸上的妆都卸了。
  顾府上下,乃至二夫人李氏都曾觉得林嬷嬷太过年轻漂亮,却不知这还是林嬷嬷给自己抹了妆的效果,待林嬷嬷脸上的妆一点点被擦去,被隐藏在假面下的雪肤渐渐显露,看着竟是吹弹可破。
  林嬷嬷还擦掉了唇上老气厚重的口脂,因为擦得太用力,唇上泛起自然的殷红,不点而朱。
  最后她放下沾满肤粉口脂的湿帕,再看镜子,镜子里的人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模样瞬间年轻十岁不说,眼睛也比原先要大上一圈。
  肤若凝脂,顾盼生辉,哪怕只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能生出一股狐妖勾人的媚气。
 
 
第三十七章 
  顾浮早前带林嬷嬷从北境回来的时候, 林嬷嬷就说过她想入英王府,亲手杀了英王报仇雪恨。
  顾浮当时没答应,觉得林嬷嬷好不容易活下来回到京城,不该为了那么一个人赔上自己的性命, 林嬷嬷也向顾浮保证过, 在顾浮应允之前, 她绝不轻举妄动。
  然而顾浮知道, 近半年来林嬷嬷不仅为自己打理飞雀阁,还收集了许多有关英王府的消息。
  若没有英王被拘禁府中一事, 林嬷嬷或许还能忍上一段时间, 可如今眼看着英王就要粉身碎骨, 偏偏停在了悬崖边上没掉下来,这叫林嬷嬷如何能再克制下去。
  顾浮来到祁天塔,正想拜托傅砚帮把手, 利用秘阁的探子把林嬷嬷安排进英王府, 就听见傅砚问她——
  “我听说你曾在北境为一个妓子赎身,还给了她安身之所?”
  顾浮一听:“巧了,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
  傅砚心头狂跳,生怕顾浮说那妓子是她心中所爱。
  结果顾浮反问他:“你可知道林庭山?”
  傅砚仅顿了一瞬:“曾任礼部尚书, 后因牵涉翊王谋逆案被抄家的林庭山?”
  这人傅砚当然记得,皇帝还未登基之时, 先帝一直就想把皇位传给翊王或宸王中的一个, 宸王是深受先皇喜爱的皇贵妃所出,赢面更大, 还害死了皇帝的生母,所以傅砚和皇帝的主要敌人就是他。
  翊王虽得陛下器重,但母族不显, 有他在既能分担皇帝的压力,又不会直接威胁到皇帝当时的太子位,所以皇帝一直都没想过要在宸王倒台前对付他。
  可谁都没想到翊王居然会起兵谋反,被镇压后朝中血洗了一批涉案大臣,其中就包括林庭山。
  傅砚之所以会对林庭山有印象,是因为林庭山性格古板,最尊嫡长,若非皇帝当时势弱,林庭山绝对会是太.子党的中坚力量。
  这么一个人物跑去助翊王谋逆,傅砚总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当时他和皇帝都自身难保,所以并未追究此事。
  顾浮:“就是他,林家被抄,男丁问斩,女眷充作军妓,发配西北。不过那会比起女人,西北军更缺的是钱,所以一些长相特别貌美的军妓会被转手买入民间,西北军的军妓营也会在名册上做手脚,直接算人死了……”
  顾浮越说声音越低,还凑到傅砚面前:“这事我就告诉你,你可别和陛下说。”
  顾浮所在的北境军没有军妓营,按说这事被捅到皇帝面前也与她无关,可西北军的统帅不是别人,是穆青瑶她爹。
  而且顾浮也想为那些女子留一线生机,军妓是戴罪之身,别说自由,连活着都难,不像民妓可以被人赎走,运气好还能脱离贱籍。
  “林庭山的小女儿叫林月枝,她被卖后辗转沦落到北境,让我给遇见了。”顾浮说:“她意外发现我的身份,恰好我也需要一个女人为我作掩护,所以我把她买下,从北境回来时还将她也带了过来,如今她就在我家中,正是我院里的林嬷嬷。”
  简单铺垫完前因,顾浮终于开始道明她告诉傅砚这一切的理由:“她希望我能帮她,将她弄进英王府。”
  傅砚一下就反应过来:“林家被抄与英王有关?”
  说完傅砚又摇头:“可我记得先帝曾有意将林家长女许配给英王,因此林家出事,英王还险些遭受牵连……”
  傅砚话音未落,自己闭嘴了,他突然想起来,正是由于林家被抄,英王才没娶林家长女,改娶了宰相赵长崎之女,为夺嫡增添了一枚重要的砝码。
  顾浮:“林月枝说,那封证实林家与翊王有勾结的信件,是从英王给她姐姐送的妆奁夹层里找出来的。”
  傅砚不曾见过林月枝,因此并未听信其一面之词,而是派了人去调查核实。若真如林月枝所言,英王是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那不用顾浮拜托,他也会想办法将林月枝送入英王府。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北境的事。”顾浮问傅砚。
  傅砚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把锅甩给李禹:“今日去英王府,遇见禁军统领李禹,他和我说的。”
  顾浮又顺口问了一句:“你去英王府做什么?”
  若叫旁人问他,他定然缄默不言,可如今在他面前问这个问题的不是别人,是曾评价他不擅长表达好恶的顾浮,于是他说:“吓唬他。”
  顾浮:“嗯?”
  傅砚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谪仙模样,导致他说这话时,显得格外理直气壮:“陛下说我蓄意伤他一次,他派人刺杀我未遂一次,如今还被拘禁府中失了自由,我们两个之间算扯平。我不乐意,说想过去吓唬他,让他以为这事没完,陛下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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