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戏只能找一个设计师,而且这个行业是赢家通吃,还不如当演员的机会多。
“你自己能想明白喜欢什么,就太好了。”舒雨打了个哈欠,心里很理解,剧组是创造性的工作,而且充满了各种新鲜的创意和新鲜的人,这样的工作比按部就班的上下班可有意思多了。
舒雅安下心开始备考,刚回学校的头几天,很是引发了一阵轰动。不过随着时间的过去,大家发现明星也一样要上早自习,一样要吃饭,一样有回答不出问题的时候,之前的好奇心也就慢慢淡去。
一九八六年的新年很快来到,按老规矩回到下溪村,遇到村里人,打量几眼都眯着眼笑,“小雨也成大姑娘了。”
十六岁可不就是大姑娘了,舒雅在旁边打趣,“婶是不是还想说我是老姑娘了。”
“我要是敢这么说,你们外公非得把我家门板给下了不可。你们命好,是城里姑娘,不兴咱们村里这一套。”老嫂子跟金家关系不错,开着玩笑错身而过,还招呼他们有空上家里来玩。
回到外公家里,大黄摇着尾巴出来,看到舒雨怀里抱着的花儿,一下子立住了,歪着头不停打量。
“大黄,跟花儿好好相处哦。”舒雨把花儿放下,包子去了外地,家里人来下溪村过年,总不能把猫咪留下,索性抱了回来。
花儿迈着慵懒的步子,在大黄的注视下,优雅的走开,看都没看大黄一眼。反倒是大黄追着花儿跑。
“这只傻狗。”舒雅手里牵着阳阳,抱住迎出来的外婆,外公已经上前接住他们的行李。
“舅舅还没放假,舅妈等着跟舅舅一起过来,我们仨先过来了。”学校放假早,吴县的房子又小,平时不觉得,一放假便觉得家里转身都难,干脆先来下溪村。
“可不是,那么小的房子,我是一天也待不住的。”外婆习惯了平房,一出来就有活动空间,去过吴县的公寓楼一次,就再也不想去了。
外公放了行李出来,“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做饭了没有。”
“天怪冷的,先喝碗汤。”外婆进去盛汤。
外公带着孩子们进屋,“小雅考大学的事,有把握吗?”
随着两个外孙女年岁渐长,金外公开始操心起他们日后的工作。舒雅都十九岁了,考上大学一切好说,万一考不上呢,该怎么办?
舒雅一脸自信道:“外公就看好了吧。”
弄得外公一肚子话没法说,还是舒雨笑道:“要是考不上,姐姐就去京城找份工作。路阿姨的出版社,丽姐的婚纱店,她以前跟着的设计师,不是没工作,是她得挑花眼。”
老人家不管别的,有工作就好,听了这话总算放下心,“有退路就好,出版社好,听着就稳当。”
金外公就算再睿智,也无法预料今后的变化,自然是按自己的生活经验来分析,出版社听着就是正规单位。什么婚纱店,什么设计师,全是新东西,老人家见都没见过,不能强求他了解。
舒雨和舒雅姐妹俩齐齐点头,在哄老人高兴这件事上,默契十足连眼神都不需要对,就知道该怎么配合。
刚吃着饭,就看见有人上门,外公迎出去,来人大着嗓门道:“后天我家小子接新媳妇,你们一家来玩啊。”
“肯定去。”金外公应了一声回来。
“他们家小儿子终于要结婚了。”金外婆惊讶道:“挑了这么多年,终于挑上对眼的了。”
“可不是嘛,非得娶个城里姑娘,之前都说他是想瞎了心,没想到还真被他给盼着了,你刚才没瞧见老油头那颗油头都放光了。”金外公端着碗吐槽。
第93章 输赢
老油头小时候头顶长疮, 好了以后寸发不生, 一颗光头油亮油亮的,所以得了这么个诨号。
虽然人家不长头发,但不耽误生孩子,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 最小的儿子被娇纵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跟个闺女似的养在家里。
前头的儿子都娶了媳妇, 轮到最小的儿子, 死活看不上农村妇女。这也不能怨他, 人家那一身劳动人民的身板, 比他这个男人还壮实, 手比他这个男人还粗,皮肤比他这个男人还粗糙, 叫他怎么看得上。
家里人一寻思, 有道理。
小儿子死活要娶个水灵的城里媳妇,老油头没辙, 只能说好话拜托媒人介绍。好几年下来还单着呢。村里人没事就拿他儿子打趣,什么癞□□想吃天鹅,什么想瞎了心, 什么不自量力,说什么的都有。
村里人的闲话,反倒让老油头憋了一口气,非得给儿子寻一门满意的亲事堵上这群人的嘴不可。
这不, 定好了结婚的日子,赶紧满村的通知,让人人都去吃酒。
至于结婚的日子,农村人结婚跟城里人不一样,多半挑在农闲的时候,而且要赶在过年前。
金家人打趣,后天一家子都去,看看他们家娶了个什么样的好儿媳妇回家。
到了日子,老夫妻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了老油头家。老油头没分家,光自己家的人,都不下几十口,颇为壮观。
“新娘子呢,我们要看新娘子。”小孩子们在门口跳着闹着,遇到这种事,就数他们最兴奋。
阳阳也跑了过去,跟认识的小伙伴打招呼,然后挤进屋里去看新娘子。
舒雅和舒雨被金外婆领着,由老油头的老伴陪着,进了新人的屋子。
一个穿着红色呢子外套的身影,斜坐在床边。
“巧啊,快喊人,这是我们村的金奶奶,这是她的两个外孙女,你们一般大,多亲近亲近。”老油头的老伴,也就是新娘子的婆婆,一脸笑意的做着介绍。
“这就是李巧,叔叔在县医院上班,还是初中毕业呢。我们家小子见了一面,就喜欢的不得了,非她不娶。”
舒雨震惊了,嘴都快张成了一个O字,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李巧。
其实关于李巧的事,她或多或少听同学说过。找工作不顺利,就是想给人家私人小老板看店,人家一打听她以前干的事,都不敢要。
相亲就更不顺利了,没人愿意找个敢下/药的媳妇回去,看谁不顺眼来一下,这谁受得了。居家过日子又不是拍悬疑剧,谁想天天悬着心,睡觉都怕人背后捅刀呢。
要说人难免做错事,改了就好,可她整天跟婶婶闹,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最后闹到婶婶气得带孩子回娘家,叔叔下狠心收拾了她一顿,这才消停下来。
不过这些消息最新的也是半年前的事了,这半年没怎么听人提起过,谁能想到,她会嫁到下溪村。
金外婆和舒雅都不知道李巧的底细,舒雅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是你。”
说完去看舒雨,县一中的学生不算多,就算不是一个班的学生,也大体认得,至少能混个脸熟。
“不止这样,你毕业之后,她搬过来跟我一个宿舍。”舒雨算是回应了一句。
舒雅抚掌大笑,“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李巧的脸色早就变了,一张脸僵硬着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瞪眼看着舒雨,恨不得想跳起来咬她一口,可是她不敢。
原以为自己赢了,做下这么大的事,什么处罚都没有,还顺利拿到了毕业证。一度让她得意洋洋,看吧,一哭二闹三上吊真的有用。
结果呢,生活中不断碰壁,做任何事情都不顺利,动不动会有人把以前的事拿出来说嘴,说她道德败坏,说她是疯子,说她不可理喻。
和婶婶吵架,明明是她有理,外人也都帮着婶婶,说她不对。侄子生病也要被人怀疑是不是她下了药,就连邻居家的狗被人毒/死了,都要怪到她的头上。
找不到工作,相亲不成功,才让她渐渐明白过来,不是她赢了,是舒雨赢了。
叔叔给她下了最后通谍,家里不可能养她一辈子,找不到工作,就嫁人。她在吴县的名声臭了,在城里四五十岁的老鳏夫和农村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当中,她不情不愿的选了后者。
而眼前站着的人,就是害得她如此下场的人,李巧心里怎么能不恨。可是再恨,她也不敢在现在这个当口闹事,叔叔为了隐瞒婆家她之前做下的事,不知道拜托了多少人,求了媒人多少回。
如果她现在闹出来,婚事完了,她也完了。
可是,舒雨会放过她,什么也不说吗?
舒雨笑眯眯的,“新娘子不好意思了,我们出去吧,阳阳也不知道跟谁疯玩去了,我们去找找他。”
手指头勾了一下舒雅的衣角,舒雅会意跟着妹妹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舒雅凑到舒雨耳边问道,她如何看不出来,妹妹跟新娘子之间,绝对有问题。
“一会儿再说。”姐妹俩找到阳阳,把他拽回饭桌吃饭,吃过饭回去的路上,舒雨才悄声告诉姐姐,他们之间的恩怨。
舒雅大惊失色,“怎么还有这回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说。”
舒雨摇头,“事情过都过了,我也没当一回事。再说我已经坑了她一把,这事两清了。她若聪明一点不来招惹我最好,若是不聪明,我还怕她吗?”
舒雅这才恍然,“难怪我看她刚才的样子别别扭扭的,原来是做过亏心事。”
回家又把这事告诉外公外婆,舒雨没提自己回坑李巧的事,只说事情凑巧,开水瓶让她拎下楼,水给领导喝了。
外公脸色一变,“你舅舅不知道这事吗?”
按外公的想法,家里大人就该出面,让对方上门道歉,而不是当成没事发生糊弄过去。
“不关舅舅的事,是我没说。舅舅也是后来才知道,特意过来问我,是我不让他去李家理论的。李巧的父母都不在了,家里只有叔婶,闹起来她要死要活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人家孤女。”
舒雨替金明天解释了几句,金外公仍然不能释怀,“老油头肯定不知道这件事。”
不然不能娶个这样的女子回家。
“哼,咱们谁也别说,看他们家什么时候能发现。”金外公想了想,“这样的性子绝不会好好过日子,我们去说,倒显得我们见不得人好一样。”
让他们使劲炫耀去,等日后知道李巧干的好事,当初炫耀的多厉害,事后丢脸就丢的多大。
舒雨捂了嘴笑,忽然发现自己蔫坏蔫坏的性子,也是有遗传的。只是前世过的太苦,处处谨小慎微,才没机会暴露。这一世过的轻松快意,隐藏起来的小性子这才慢慢显露出来。
金明天夫妻照例是等到年三十放了假才过来,一到家就跟他们说,遇着老油头家的小儿子,“逮着我就问怎么他结婚也不来喝酒,听了半天才知道他娶了个城里媳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娶了个仙女。”
真是满处炫耀啊,一个农村大小伙子,娶着个城里媳妇,年纪相当还读过书,确实是件美事。村里酸溜溜的人越多,老油头一家就越来劲。慢慢的,不光下溪村知道,附近几个村都知道下溪村老油头家不得了,娶了个城里儿媳妇。
“三转一响,咱们家都是按城里要求配的,娘家也没得说,给的彩礼原样压箱底带回来,一分没要,这么敞亮的人家上哪儿找去。”老油头家里说起这事是眉飞色舞。
“你家上头几个儿媳妇没跟你讨要啊,不能偏心一个吧。”村里人打趣。
“切,那能一样吗?他们娘家谁让带彩礼回来了。”反正在老油头嘴里,小儿媳妇是什么都好,亲家更好,果然城里儿媳妇就是比村里儿媳妇强。
等老油头说高兴了,背着手回家吃饭,刚才闲聊的几个人都纷纷摇头,有一个更是“呸”了一口,“得意什么,真有这么好,会嫁给他们家的废物,日子且长着呢,看着吧。”
已经在老油头家里安下家来的李巧,结婚当天担心受怕,发现外头没有任何动静,终于确定舒雨什么也没说。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只要她顺利进了门,也就什么都不怕了,过几天便开始打探舒雨家里的事。
“她外公是村支书?”李巧变了脸色。
婆家人多势众,在乡下地方有六个儿子的家庭,一般人是不敢招惹的。所以李巧原以为舒雨不敢说,是不想和她婆家结仇。
可没想到,舒雨的外公竟然是村支书。
“可不,你不是跟小雨是同学吗?没事多走动走动。金书记在外头能耐大着呢,不然你以为当初为什么女儿女婿能进厂子当工人,后来女儿女婿没了,还能把儿子塞进去。”
村里人可不会管舒自立是靠自己的本事进厂当的工人,谁叫他岳父是村支书,肯定是岳父给力。
李巧僵硬着面皮,言不由衷的回答道:“等有空我就去。”
“你说她不会真能考上大学吧,要是能考上,那可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马建设在嘴里砸了砸又道:“还是第一个女大学生。”
李巧的脸色更加僵硬,抬头看看天空,再看看脚底,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云泥之别。
一个即将一飞冲天,一个是看不到希望的未来。身上的新衣服,怎么就一点也不鲜亮了呢,就连手腕上的新手表,也没那么稀罕了。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再也没有开始新生活的一丁点喜悦之情。
“对了,晚上我几个哥们过来喝酒,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马建设说道。
李巧心不在焉的应着,过年嘛,每天不是你来就是我往,她又是新媳妇,谁来了都得见。心里厌烦面上便带出几分不耐的神色,正好被马建设看了个正着。原本想说什么,想到媳妇刚进门,又把嘴边的话咽下来。
只是强调道:“他们都是我最好的哥们,跟亲兄弟也不差什么的。”
下午,跟亲兄弟一样的哥们过来,给长辈拜完年就涌过来看新嫂子。结婚那天也不是没见过,就有一个有事没有来成,马建设特意点了名,“我结婚那天你没来,今天可得罚酒三杯。”
“不用你说,我敬哥和嫂子三杯。”来人给自己倒了酒,举起酒杯站起来,李巧端了菜过来,两人直接来了个面对面。
来人举着酒杯眼都直了,但很快掩饰住自己的表情。
马建设特别高兴的说道:“我们俩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不过他们家有祖传的手艺,我们可比不了。”
“泥瓦匠也叫祖传的手艺?你要是想学,我现在就收了你。”来人斜眼去看马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