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不合适,这……”瘦子还想说什么,但撞见壮汉难看的脸色,便立刻把嘴闭上了。
壮汉低声对其说道:“这是闹事区,你想在这里吵吵嚷嚷给咱们爷们儿惹事儿吗?倒时候老爷怪罪下来,你有几条命担?”
瘦子的脸色顷刻间惨白了起来,当即唯唯诺诺地道起歉来,说自己不敢了。壮汉这才瞪了他两眼,不再骂他了。
壮汉教训了瘦子,便笑着又安抚了陆红衣几句,才找个偏僻处将轿子给停下了。
陆红衣见轿子停了,顿时觉得舒坦了许多。她觉得有些憋气,便想出轿子透透气。
陆红衣刚将轿帘拉开,那壮汉就一把扯住轿帘,对她说道:“姑娘,这可不行。您是未过门儿的姑娘,可不能在这闹市里抛头露面,您不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也要为二爷想想啊!”
陆红衣本就头晕目眩,也没力气同他们纠缠,只靠在轿子的内壁上休息了起来。好在本来就是冬日,外面的寒气本就足,慢慢地那凉气从缝隙钻进来,陆红衣的脸色也渐渐地有了好转,那种恶心晕眩的感觉慢慢便消退了。
不过还没等她和外面的轿夫说可以走了,轿子便又被人给抬了起来,陆红衣没有阻拦,毕竟仆人想要尽快完成交代的差事,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反应。
陆红衣晕眩的感觉稍退,为了不再难受,她只能转移注意力,去想想其它的事情,以免太过焦虑。
她闭上眼去聆听街道的声音,轿子外面似乎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听那声音似乎也是迎娶的花轿,声势浩大地从边上过去,好一阵子那声音都未曾消散,可见仪仗队人数之多。
她不禁有些羡慕,这样的阵仗,可见男方确实将人放到了心上。况且这迎亲的队伍也不是早上出发,可见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名门出身,但却得男方如此重视,那份脸面那也是给足了的。
两相对比,她不由得有些落寞,但随即她又打气了精神,自己能有如今的日子,已经是烧了高香了。既已比之前强上百倍,那就万万不该再如此贪婪地奢求更多了。
刚开始,陆袖还能坚持,但是随着轿子越行越快,颠簸之感也愈发强烈。之前休息时好不容易才得到片刻松快的身体又重新难受起来。
她叫了几次停车,但都不尽如人意。
起初是外面传来壮汉为难的声音,说是路远,时辰确实赶不上了。后来她再叫停车,壮汉的声音便从带感情的劝阻变成了爱答不理的敷衍,到最后,甚至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直接不再回话了。
陆红衣在轿子里也无计可施,且因着头脑实在昏沉,也只能任人摆布。她感觉时间过了好一阵子,可轿子却始终没有抵达终点。
天逐渐黑了下来,即便她坐在轿子里,也感觉到这冬日的阵阵寒意。有了冷意,脑子便不再像最初那样昏沉了,她逐渐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大对劲。
她幼时住在京城外围的散居村落中,但即便如此,到城里也没有这样远啊?
陆红衣的脑子里频繁地闪过壮汉和瘦子对话的场景,那瘦子对她完全没有恭敬之意,而壮汉口中恭谨,但行为却又处处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
陆红衣顿时慌张了起来,她大喊道:“停车!我要下车!”
出乎她的意料,这回轿子竟然真的停下了。
“姑娘,地方到了。”壮汉在轿子外说道,“出来吧。”
陆红衣紧张地手发起抖来,她强作镇定,并不动弹。
“大哥,她不出来。”瘦子是个急性子,他对那壮汉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急迫,“看我把她弄出来!”
那壮汉却只是笑笑,将轿辇的前门帘给卷了上去,只道:“陆姑娘,出来吧。”
陆红衣这次彻底看清楚了外界的样子,这根本不是秦府,而是一片荒郊野地!周围尽是比人还高的芦苇荡,非常隐蔽,且周遭没有一处人家。
她心中暗暗叫苦,她不过一届女子,独面四个壮年男子根本就不可能有胜算,更何况这已经是郊外的荒滩了,根本不可能有住户,这就意味着不会有人能来救她。
“你们想要什么?”陆红衣强自镇定,手却抱住了自己的琵琶。
那壮汉也没有用强,只说道:“陆姑娘,您也别怪我们哥儿几个心狠,是那秦二爷叫我们把您给抬到这里来的。要怪就怪您自己吧,好好在那迎缘楼里过那安稳日子不好么?何必非要自取其辱呢?我们大家族的公子,断不能有您这样的污点。”
陆红衣非常紧张,但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却运转得很快,像是与生俱来的本领,她分析道:“恐怕阁下是擅自做主吧?刚才在大街上同我们擦肩而过的,恐怕便是秦二爷派来迎亲的队伍,您此番擅自做主,就不怕二爷知道了怪罪吗!”
壮汉似乎没料到她反应这样机敏,他只愣了片刻,便又大笑道:“您已经在傍晚时分同我们这些奴才相处多时了,即便我们现在把您送回去,您觉得秦二爷能再娶您这样的姑娘回去吗?小的劝您别对男人有什么幻想,那花轿确实是我们爷派去的,只不过是个幌子,爷情深的戏做足了,您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陆红衣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不大了解自己,因为在这一刻,她突然对只有一面之缘的秦画景产生了一种诡异的信任,也正是这种信任使得她在此刻的思路无比清晰了起来。
“不可能。”陆红衣轻声说道。
就算是她这等见识浅薄的闺房女子都知道这其中有猫腻。如果秦二爷真的不想娶她,一开始就不应该搞这个噱头,这八抬大轿都带去了,不管能不能把她接来,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儿了,里子面子都丢尽了,还把她弄到这里,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你倒是挺聪慧的,既然你不信,那我也就只能和你说实话了。”壮汉竟然话锋一转,承认了刚才的说辞是造假,“实话告诉你,秦家在京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族中的人都不欢迎你,随便是谁,只要见到你,都恨不得将你杀之而后快!”
陆红衣觉得那股子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刚才就是这种感觉,现在那感觉更强烈了,这壮汉在说谎!一般人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改变自己刚才的说法,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处于慌乱之中,所以才满嘴瞎话哄骗自己!
壮汉见她没说话,以为她是被这信息惊到说不出话来,当即说道:“实话告诉你,我们哥儿几个就是秦二爷的亲哥哥派来的,你也别怪家里人心狠,这换谁家也不可能娶你这种青楼女子进门,这简直有辱门楣!虽然二爷被如果你识趣,肯老老实实的,我们就把你送回迎缘楼,如果二爷还执意纳你,你就要婉拒,以你的身份,做个外室就该烧高香了。”
陆红衣听到此处,愈发觉得那壮汉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秦大爷和秦二爷不对付,秦大爷或许巴不得看二爷丢人呢,又怎么可能派人来把她劫走?虽说秦大爷担心二爷的作为荒唐给整个家族抹黑的说法勉强可以说的过去,但陆红衣心中却还有一个疑问。
还有刚才停顿的时候,那瘦子明显不愿意,可壮汉却对他提起了什么“老爷”,若是秦大爷,那为何不叫“大爷”?她曾经在楼里见过秦大爷,他身边的跟班都是叫“大爷”,老爷这称呼可不像叫秦大爷的。
壮汉还在说谎!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是不是没想到?【第一次露出后妈的笑容.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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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恶作剧游戏(十九)
如果陆红衣真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每日里不读书只缝制针线,那么她就真的有可能会相信的那壮汉的说辞。
她虽是沦落风尘,但好也好在这里,楼里的姑娘们不用守什么规矩,也不用管世俗是否不许女子除了女则女训之外的书籍,反正她便把喜欢的都看了,脑子也自然更活跃些。
陆红衣敏锐地发现壮汉口中的说辞漏洞百出。且不说他在路中对自己主人的称呼,就单单说他刚才的那套说法,陆红衣就已经觉得非常胡扯了。
既然他是受命于秦大爷,那总不至于傻到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儿,就把这些话说出来吧?
自己名声坏了,秦二爷虽然会不待见自己,但连带着肯定也会不待见秦大爷啊,以二爷的脾气是断断不可能受这个气的。等自己一回去,把这些事儿一说,这不是挑唆着亲兄弟打架吗?
但若说他们想灭口,这就更不合理了,反正她已经是个死人,何必告诉她真相呢?
横竖都是这壮汉的说辞有问题,除非他真是个傻子又或者脑子坏了,要不怎么也干不出这等事儿。
壮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姑娘,其实我也挺心疼你的,你能有今天,也不容易。我给你一个出路,不如你就跟我们回到大爷府上。大爷会可怜你,给你分配个小院子,每月也会给你些银钱,倒时候你可就衣食无忧了。这样一来,也不会败坏我们秦府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壮汉说了好处,还软硬兼施地说起了威胁:“我们大爷可说了,若姑娘不同意的话,那便就地了结了您,说句不好听的,您只是个丫头,秦二爷也不会为了您这档子上不了台面的事儿真和所有人翻脸,就算他和大爷不合,那他也得要面子不是?倒了那时候,嘿嘿,奴才我可就帮不了您了,您怕是人财两空啊!”
话说到这份儿上,看着夕阳下面白如纸的陆红衣,壮汉心里的把把握达到了极点。这番话说完,但凡是个脑子好用些的人,都能够做出合理的选择,对于他正主给他的这项差事,他已经胜券在握,只差临门一脚了。
“不知秦二爷可与您东家说过,我如今卖身契已勾销,是个正经的清白人家了。”迎着壮汉惊愕的脸庞,陆红衣强作镇定,尽量让语气显得不慌不忙,“无论你们怎么看我,也无论你们觉得我卑贱与否,在咱们北国的律法上,我现在是正常的百姓。你们可知是要掉脑袋的?那么多人看着你们把我抬出来,呵,你们还当真不怕死?倒时候流放三千里都是轻的,那是要人头落地的买卖,各位想清楚再说!”
陆红衣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壮汉和另外几个人,壮汉的吃惊还在其次,主要是剩余三人的表情十分扎眼,对方等人脸上明显的惊愕表明,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自由身了,更不知道自己要付出的代价。
还是壮汉见多识广,他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小娘皮,知道的倒是不少。如此这般的话,看来你是敬酒不吃肺要吃罚酒了!那我们哥儿也就没必要把你带回去了,直接就在草地里把你办了!你要是命大,要是脸皮够厚,那你就赤条条爬回到大街上去,倒是怕是整个京城的人都能看光你的身子!你想去告官那就告啊!就算秦二爷不嫌丢人,你以为县太爷会向着你说话吗?”
陆红衣的心就像是被冷水浇灭的爆竹,猛然间哑火了……
这壮汉的话语中有一条致命的信息,那就是县太爷不会向着她说话,……
她猛然间搞懂了幕后黑手是谁!秦大爷只是个儒商,又是私生子上位,人脉有线,能买通县太爷的,只可能是秦二爷的舅舅们!
她正想着,那壮汉又给了她致命一击:“反正你从前就是个婊/子,就算县太爷把我们都传唤上去又如何呢?我们只要说我们是你的恩客,谁又能说我们哥儿几个是用强呢?你如今身无长物,就说你是天生放荡或者是因为缺钱,无论是哪一种,说出去都是非常合理的。哦,对了,还可以说你是仙人跳,想讹诈我们兄弟!”
说罢,壮汉自顾自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还算收敛,但一旁瘦子的声音就显得非常刺耳了,他高声狂笑着,对她嘲讽起来:“哈哈哈哈,小妮子,你还是太嫩了!你这点儿道行,根本不够爷们儿几个玩儿的!”
旁边的人也副和道:“就是!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你以为你是什么贵族小姐不成?”
“不过是个青楼里的下贱胚子罢了!”
“哈哈哈哈哈!”
陆红衣的心不断下沉,她知道壮汉说的是对的,他的话虽然粗糙,但句句在理。如果他们按照自己所说的一切去进行,那么一切的挣扎就都是徒劳的了,更不要说这几人背后还也确实站着这样的诸如秦二爷的亲娘舅和县太爷这样大靠山!
陆红衣才想明白,不止秦大爷恨二爷名声在外,亲娘舅们也怕二爷坏了自家的名声,又或许,是他们确实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例如从中挑拨大爷和二爷的关系。
陆红衣苦笑了一声,她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她完全低估了坏人的邪恶程度。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余地了……
“行了,你也别怪我们,怪就怪你聪明的不是地方。”壮汉笑着说道,“我们要是不知道你除了贱籍,也就带你回去了,你好歹还能留条命,清清白白地活上些日子。你说你何必呢?事儿走到现在这一步,咱们可就都没回头路了。你也别埋怨,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说罢,壮汉笑着就要往轿子里来捉人。
这女人是自由身的事儿,他确实不知道,不止他不晓得,就连主子也不知道。好在临出门的时候,主子交代了,要是事儿发展得不大好,就灭口。眼下这丫头脱离贱籍了,要是再带走,容易给老爷找麻烦,还是就地干掉更稳妥些。
眼看着陆红衣即将被壮汉抓出去,瘦子却一把拦住了壮汉。
瘦子一边用非常下流的眼神看着陆红衣,一般笑嘻嘻地和壮汉要起人来:“我说大哥,反正这妮子你也不打算留活口了,那个……嘿嘿,就留给咱们爷们先享受一下呗?”
壮汉眉头一皱,下意识就回绝了:“不行!这是老爷交代下来的差事,万一有什么意外……”
“嗨,大哥,要我说你就是太谨慎了,有什么意外啊?”瘦子立刻讨价还价起来,“且不说咱们四个大男人搞她一个黄毛丫头就是顺手的事儿,就单说为了老爷,咱们这爽爽也不亏啊!”
壮汉很沉得住气,听到瘦子这么说,反而笑了:“哦?那你说说。”
他一向对手底下的弟兄不错,反正这妞也死定了,其实也不是不能通融。
瘦子猥琐的眼神四下打量了一圈,还真说出了个道理:“大哥,你想啊,明天市面儿上会怎么说?四个贼人把花轿劫去,就为了杀这个姑娘,这不合理啊!她手里的钱就那么些,值当的贼人做这么周密的计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