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如清月般的面容也浮上些惊慌,燕霁更不耐烦,对鹤阳子道:“还有多少人要舞剑,一并上来。”
鹤阳子看了眼天色,的确,七十三个弟子得舞到下午去。
鹤阳子气沉丹田,唤其余弟子上来,瞬间,苏非烟的独舞变成了群舞,她只是其中一个舞剑者。
苏飞烟的脚步当即有些凌乱,她自从进了太虚剑府,剑术、容貌皆是上承,还没有遇到别人这么对她过。
难道她舞得不够好?
苏非烟连连出错,气息有些不稳,最后瞥到一旁连青峰那位容貌平平的师姐时,才压住性子,重新镇静下来。
圣祖谁都看不上,并非针对她。苏非烟旋即舞剑,衣裙翩翩。
云棠的心也平静下来,她刚才看到燕霁不耐烦时,可真担忧燕霁一个没忍住,直接大开杀戒。
看见群舞后,云棠平静下来,有种保住性命的感觉。
等剑舞完毕,鹤阳子小心翼翼问燕霁:“老祖宗,这些弟子的剑舞如何?”
他生怕燕霁不满意,有些忐忑。
燕霁也懒得挑错:“除了使错剑招的,无大过。”
堂堂太虚剑府的亲传弟子在他面前使出看家本领,他只说一句无大过,若是换做别人,这些核心弟子必然不依,但那是太虚剑府中兴之祖,便无人敢说话。
鹤阳子已经满足了,道:“老祖宗,这些年来,宗门内虽不如老祖宗在时鼎盛,但也没辱没门庭,添了许多新鲜东西,不知老祖宗可愿移驾一赏。”
燕霁坐在太师椅上,鹤阳子姿态放得极低。
他的一切都是老祖宗给的,现在就像一个求表扬的孩子,想得到燕霁的赞赏。
燕霁终于答应,但是道:“寻个人同本座一路。”
鹤阳子心知燕霁久未回宗,总要有人带路,他自告奋勇:“弟子请愿。”
燕霁瞥他一眼:“不用你。”
鹤阳子有些受伤:“老祖宗为何……”
“你的脚程是多少,本座的脚程是多少?难道要本座等你?”
这里牵扯到一个秘闻,鹤阳子年轻时腿脚受了伤,永不可逆,此事他本未告诉任何人,别人见他行路慢,也只以为是他活得太久之故。
鹤阳子自心底折服,不愧是老祖宗,一眼就看出他有脚伤。
鹤阳子正欲问燕霁要谁同行,燕霁便起身,伸手一指,正是云棠的方向:“那一列,第六个女修。”
云棠原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还是被燕霁给拎了出来。
她居然没太多惊讶,心知早晚有这一遭,这儿只有她知道燕霁的真实面目,燕霁一定会找机会敲打她的。
毕竟他们在同一条贼船上。
云棠乖乖出列,燕霁道:“过来。”
……云棠照做,她默默吐槽燕霁居然说话都那么霸道,他们魔道的是不是都有这个爱好。
云棠走过去,周遭极安静,落针可闻。所有弟子都注视着云棠莫名得了老祖宗的青眼,云棠被这艳羡的目光给看得脸颊微烧,她能理解他们的注视。
毕竟她也从来没有出过这种风头,快要顺拐了。
云棠虽有些紧张,但她知道燕霁不是个好人,所以没有太多喜悦,也因为知道燕霁不会杀她,便没有过多害怕,这副表现落在鹤阳子眼中,鹤阳子无脑维护燕霁,当即道:“不愧是老祖宗,指派的弟子果然不骄不躁、遇事不慌、沉着冷静,必有大为。”
云棠:……奇怪的风头又增加了。
她的脸默默变红,燕霁一直冷冷盯着她,这时候,他才从这个女修的眼中看到了一百分的羞涩。他可没错过之前云棠那副生怕他大开杀戒的表情,他要杀人,可不挑日子。
燕霁不想轻易放过云棠,想看她继续羞耻,略微勾唇:“确是大才。”
老祖宗的夸赞!
诸多精英弟子舞剑只得了无大过的评论,而云棠一来就被称赞确是大才。
云棠的心都怦怦跳,燕霁好偏的心呐,他们魔道中人说话都不讲究因果、逻辑、和事实的吗?不过,这种被夸的感觉真是诡异的羞耻中又带点爽,常被说废物的云棠一颗心快乐开了花。
众人也哄然,看向云棠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宗主夸了后,圣祖也夸?可她明明没有舞剑吧,众人搜肠刮肚想云棠被夸的点,最终达成共识,她脸好。
宫无涯也很惊讶,老祖宗什么眼神?云棠是大才?
他敢怒不敢言,没想到燕霁欣赏人才的标准那么清奇。这样一来,他今天说的珍珠鱼目之言,更像个笑话。
云棠结结实实地出了一次风头,顶着所有弟子或艳羡或不屑的目光,有种自己真的成了靠脸上位的妖艳贱货的感觉。但她知道,她不是!
她和燕霁是有正当交易的,才不是看脸。
云棠老实地走向燕霁,按照安排带他去熟悉现在的太虚剑府。燕霁参观完太虚剑府,杀人更是易如反掌了。
云棠神色有些萎靡,燕霁和她一块儿走到一处花丛掩映之地,声音懒散:“怎么,现在就装不下去,看来,你是忘了那天和我的约定?”
云棠哪儿敢忘,她感觉生命受到威胁,立刻道:“没有。”
“是吗?那你怎么心不在焉?”燕霁轻声道,云棠听出一点飘忽的杀气,口不择言:“没有,是因为你穿上衣服后变化太大了,我有点不熟悉。”
……
她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看她被燕霁的身份转变吓成什么样了。
云棠等着被调戏的燕霁找她麻烦,没想到,燕霁就像没有一点荣辱观、男女观一样,漠然地看着她:“一件衣服罢了,没什么大不了。还有,你的表情为何如此古怪?”
他猛然凑近云棠:“你对本座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连本座都出来了,看来燕霁确实很疑惑,云棠震惊于他如此没有男女观念,同时还震惊于他都纯成这样了还那么敏锐。
云棠为了小命,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没有,我的表情古怪是因为我在想你真的是宗主说的老祖宗?如果是,你还要杀太虚剑府的人吗?”
燕霁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如同淬毒的花枝:“你猜。”
云棠面无表情,男人的心思她不猜,因为猜来猜去还是不明白。
燕霁和云棠说了好几句话,燕霁自设了结界,防止他人听到。
但远处的弟子们全都看见:老祖宗和云师妹相谈甚欢,和之前冷漠的模样完全不同。
看来,云师妹真合老祖宗的眼缘。
也是,云师妹这么好看,要不是实在是个草包美人,谁见了不喜欢?
苏非烟舞剑完毕,本累得气喘吁吁,她小口呼吸,樱唇微张,人美如月。可是,以往见苏非烟舞剑完都会盯着她看的弟子们没再看她,反而直直地望向云棠的方向。
苏非烟心底染上一股莫名的情绪,明明舞剑的是她,修为高的也是她。
若圣祖谁都看不上,苏非烟无话可说,可他偏偏待云棠不同,这不就是说她被比下去了?
苏非烟又悄然看向玄容真君,玄容真君面冷似雪,身长玉立,也微微蹙眉,看着云棠远去的方向。
苏非烟的心如被针密密地扎了一下,痛得她无法呼吸,好像……好像属于她的东西,都被云棠抢走了。
她有哪里比不过云棠了?苏非烟问自己,找不到答案。
其余舞剑的弟子各自散去,潇洒的师兄挽了一个剑花,文静些的师姐也三两相聚而归。
只剩苏非烟落寞地站在原地,宫无涯大步上来,眼神热切:“非烟,你的剑越发精妙了。”
苏非烟现下心湖难平,勉强地冲宫无涯一笑,似精神恍惚:“无涯真君,我有些累,不陪真君寒暄了。”
宫无涯一愣,也是,非烟本就才病愈。
苏非烟和宫无涯擦身而过那刹,低声道:“真君保重,”
第8章 上药一
春日绵绵,太虚剑府内嫩蕊细细、萱草纷纷。
云棠走在燕霁身侧,燕霁薄凉的五官染不上春风的暖意,云棠估摸不准他到底要来太虚剑府做什么,现在只好按照宗主说的,为他介绍太虚剑府。
他们走到一处柳叶如裁、春池生波之处,微风乍起,春湖如美玉微起波澜,池下还有缕缕灵气升起。云棠尽职介绍:“这里是太虚剑府的翠心池,底下有一块巨大的灵璧,保湖水常年冰凉,太虚剑府的灵田都引此水去灌溉,可保收成。”
燕霁若有所思道:“此处倒是杀人抛尸的上好去处,将十来具尸体扔在里边,湖水也能防止尸体腐臭。”
云棠被噎了一下,她该说燕霁不愧是燕霁吗?正常人看见湖光山色,谁会想到这是埋骨的好去处?
云棠带燕霁去下一个景观:“此处名为照日亭,无论哪天,它都是太虚剑府最早被太阳照射到、也是阳光最晚退却的地方。”
二人一进入照日亭,立刻沐浴在阳光里。燕霁周身的黑暗冷意连旭阳都无法照破进去,而他身旁的云棠,则像一朵沐浴在阳光底下的娇花,眼底流转着清澈的笑意,似是软软糯糯,人畜无害。
燕霁淡淡点评:“照日亭?适合将人直接曝晒于此处,也不用脏污我的手。”
他周身的杀意似乎都要散出来了,照日亭下是连绵的青山,青山底部有一条巨大的裂坳,如被巨剑劈开,燕霁一到这儿,周身杀意雄烈,血意如有实质。
他冷冷抬头,望向仿佛什么事都不知道的云棠:“你觉得呢?是直接将人拖于照日亭曝晒,还是淹于翠心池底?”
“啊?”云棠一愣,她沉吟半晌,认真回答:“还是淹在翠心池底吧,照日亭在风口上,风一吹,尸体的气味肯定会飘满整个太虚剑府,我们太虚剑府膳食中有一道厨子常做的菜是腊肉干,我感觉你这么做,以后都没人敢吃腊肉干了。”
燕霁:“……”
燕霁那张俊美的脸微沉,他的本意还是想激起云棠对他的恶意,毕竟她对他的恶感越深,她就会更积极地想从天道指令中找出杀他的办法。
但他没想到云棠这样一个看起来软糯糯的女修,居然会这么回答他。燕霁想到了之前那些奉命来杀他的女修,云棠比她们都要美,看起来,胆识也更为过人。
燕霁冷冷道:“淹在翠心池底,以后你们吃的灵米、灵菜可都是拿浸泡过尸体的水灌溉而成。”
……云棠一想,确实有些作呕,她真挚道:“那还是晒在照日亭吧,果然还是你杀人比较有经验,不像我,顾此失彼。”
她有些遗憾:“大不了以后不吃腊肉干了。”
“滚。”燕霁这下彻底不想和她说话,太虚剑府难道少了她饭吃?
燕霁被这么一气,身上的杀意消散许多,而云棠为了自己的性命极听燕霁的话,立即面无表情走开。
燕霁朝她一瞥:“滚回来。”
云棠又麻利地回来了,她其实特意没走多快,根据她在魔域的经验,这种魔道头子叫人滚都不是真的滚,而是在表明:你伺候得还不尽心,态度不够端正、能力也不够强。
她顶着一张艳绝天下的美人脸,却这么没有脾气,让燕霁想找茬发火都没法,只从喉间憋出一句:“继续带路。”
云棠又走在前面带路,这一次她带燕霁去的地方叫做紫花林。
紫花林中落英缤纷,芳香阵阵,浪漫的紫色映照着温柔的天光,为整片天地都洒上一层暧昧的气氛。
云棠道:“此处叫做紫花林,紫花林是曾经合欢宗的一位宗主捐给太虚剑府之物,紫花又称情花,若服用紫花花瓣,会使得人短暂晕眩,更甚者,会不小心意乱情迷。”
燕霁挑眉,他苍白的手已残忍地拧碎一株紫花,云棠看了一眼也没管他,以燕霁的修为,紫花的毒自然不会影响他。
燕霁满眼都是恶意:“合欢宗会无缘无故送东西给太虚剑府?”
云棠道:“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合欢宗当时的宗主在一次找人双修吸取修为时,被我宗一位峰主制止,那位宗主被打断了好事,自然不能忍,于是立誓:她失去的修为一定要在峰主身上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