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对李老爷子崇拜的目光很是受用,他用橙黄的眼睛睨了李老爷子一下,从他头顶洋洋自得的飞走了。
可怜李老爷子还不知道敖庆为什么叫自己呆老头。
在厨房里帮苏苒之烤地瓜的枭火想,以敖庆三千多岁的年纪,怎么好意思叫人家不足百岁的人老头。
前面还加一个‘呆’,这龙真的飘了。
不过敖庆有一件事说对了,那就是大人给那匹马驹取了名字,便是认可它的意思。
这一点让枭火都羡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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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可宋收拾了行囊,身边有三个关系最为亲近的师弟陪同,正打算从岭南影出发,带着地图前往天问长。
她在中衣里面缝了一个小口袋,将用油纸包裹着的地图小心翼翼地装进去,最后还用针线在封口处缝了两下,以免不慎掉落。
“掌门师伯,我、我找到哥哥就回来。”
掌门一天之内送走俩最亲近的人,心里揪着,面上却还得强颜欢笑,对可宋道:“不急,按照前辈所言,你对兄长的记忆会在路途中慢慢恢复,到时多留些时日叙旧也无妨。还有,既然你们都出生在五百年前,他没有这么强大的符师资质,可到现在依然还在人世,那修为一定十分深厚。就算在天问长,定也是地位极高的存在。我就不担心你去天问长后被欺负了。”
可宋眼眶微红:“师伯……”
“傻丫头,别哭,这一场寻亲,对你来说也是历练。你手中有仙长所绘制的卷轴,遇到难处了就跟师伯说,师伯给你撑腰,不怕。”
可宋哽咽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掌门又想到什么,继续叮嘱:“你兄长等了你五百年,对你定甚是想念,过去后好好与兄长相处。你师父那个老头近几年应该不会回来,他回来的话我叫你便是,不用担心这个。”
一堆寒暄的话说完,那在山岭上空下了一天的雨居然停了,乌云被山风吹得四散,微黄的光照射下来,照亮可宋一行人远走的路。
可宋和三位师弟就踩着积雪,迎着光,往天问长的方向跋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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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云水镇的天色大好。
天穹碧蓝如洗,石山仿佛能感知到山神顽疾已祛,从石缝中一夜生出不少迎春花。
因着下雨在家被拘束了好些时日的孩童全都出门游玩,云水镇一时间熙熙攘攘,热闹的好像府城一样。
而在这时,枭火也做好了自己的选择。
“我选择第二种,将魔气汇聚于心口最近的一根肋骨上,再请您将肋骨取出。”
苏苒之看着枭火的眼睛,其中虽然有慌乱存在,但更多的是坚定。
这魔气已经困扰她三千余年了,她做梦都想完全清除掉这些魔气。
枭火很聪明,她能看出大人所提的第一种方法,要耗费大人很多精力。
那天早上大人给敖庆祛除魔气时她过来看了,敖庆脖颈上那一丝丝魔气,大人就足足用了一早上来祛除。而且清理完后有力竭趋势。
枭火这么多魔气,足足是敖庆是万千倍,这么一点点清理起来,太耗时间。
她不敢浪费大人这么多时间。
因此,她更趋向第二种法子。她相信,大人提出这个方法,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种方法听起来险象环生,可对于枭火来说,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全身被魔气浸透,灰飞烟灭。
她想,如果没有大人,不用十年,她就会步入灰飞烟灭这条大道——她真的再无精力去抵抗魔气了。
祛魔失败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她义无反顾的选择第二种方法,
苏苒之跟枭火交谈的时候没有避着敖庆,这条龙就盘在天花板,倒垂下来一颗龙首,聚精会神的听着。
枭火做完选择后抬头看了一眼敖庆,她发现这条龙眼中没有丝毫震惊,只余对大人的信任。
她心里更加安稳了。
枭火不知,敖庆这条傻龙在祛魔方面根本没有丝毫经验。
他只知道白御沾染过数次魔气,大人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就给祛除了。
上回他沾染的魔气,也不过打个盹儿的功夫就没了。
因此,无论哪种方法,敖庆都觉得没差。只要是大人出手,他都全然信任。
苏苒之也被敖庆这目光给注视得愣了一下,不过她面上没显,依然端的是八风不动。
她甚至能感觉到敖庆的注视下,一股纯正的信仰之力正不断升腾。
苏苒之打断敖庆的注视,说:“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秦无随便捞了一个口袋,将敖庆装进去,然后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苏苒之感觉他在外面还设置了一层隔音结界和保护屏障。
敖庆从口袋里探出脑袋,想了想,也吐出一口龙气,将房间包裹起来。
苏苒之挪开屋内的案几,让枭火变成屋子大小,断翅在上,侧躺下来。
原本枭火的妖力不足以支撑她变身,但因为近日长川府灵气高涨,再加上苏苒之用功德遏制了魔气扩散,枭火终于能修炼片刻,好歹凝聚了一些妖力。
她不断变大——身体长大带来的是力量的增长。这种一翅膀能扇塌一座房屋的感觉让枭火舒适无比,甚至忍不住想要鸣叫出来。
不过枭火忍住了。
苏苒之见她的爪子收在腹部,已经快要接近门口的时候,道:“好,暂时这样。”
枭火努力控制身型,她感觉这种状态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但很快苏苒之就用灵力贯彻她全身,那被功德淬炼过的灵力带着强大威压,连魔气都能镇住,更遑论枭火这几乎控制不住的身体。
枭火不用自己稳住身型,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儿。
可随即她便发现自己动不了了,除了一双眼珠子能转,就连嘴巴都说不了话。
苏苒之此刻已经将功德汇聚于双眸,开始梳理枭火身上的魔气分布。
这只大鸟身上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上次苏苒之为她封印了断翅附近的魔气,阻拦其继续侵袭。
但其实她身上每一处都遍布轻微魔气,只不过因为魔气的量很少,暂时消融不掉强大的凤鸟妖身,才看起来没事。
苏苒之依然站着,她右手指尖点过功德笔,上面完整的十二道金线便全部被收入手中。
她抬起右臂,手背向上,掌心微凹,十二道金线便从她手心中延伸到凤鸟的手三阴经、三阳经,足三阳经、三阴经,合称十二正经[1]。
金线一头被苏苒之牵引着,一头落入枭火经脉。
魔气遇到功德金线,其寸寸败退的场景并未出现,而是‘奋不顾身’的全都涌向金线。
魔气很快缠住了金线,苏苒之感觉另一头重量压下来,她掌心有些发酸。
苏苒之手臂依然没有退缩,而是在自己这头狠狠压下了金线,金线受到主人的牵引,立刻后退一寸,魔气便无意识的跟进一寸。
反反复复三次后,苏苒之面露了然,心道,果然,清气与魔气诞生于天地之前的存在,两者互相牵引,密不可分。
想要完全祛除魔气对现在的她来说尚且有些困难,但将其汇聚到某一处,当真是易如反掌。
苏苒之在察觉到金线尾端的魔气足够沉时,便将其引导入最靠近枭火心脏的那根肋骨上。
魔气起初只想留下金线,并不愿意跟着走。
但一妖体内的魔气,怎么比得上凝聚了无数功德的十二道金线?
它们只能被牵着走。
但牵引过程中,魔气也很容易溢散。
最后,魔气察觉这行进路径是整副躯体中最强大的地方——心脏。于是便本能的追随而上。
这一切正好跟苏苒之的方案不谋而合。
不过,最开始苏苒之是想用金线将魔气逼到肋骨处,没想到结果却是牵引过去的。
枭火最开始还有精神想过了多久,大人会不会累,后来她自个儿困倦的睡着了。
这一牵引过程足足持续了七七四十九日,转眼已经到了三月十九。
苏苒之在功德的包裹中,不饿、不困,全神贯注的牵动魔气。最终将所有魔气,分毫不漏的全都汇聚在左侧第三根肋骨处。
她拿出钝剑,稳准狠的一刀下去,一根通体墨玉色的肋骨便被切出来。
而与此同时,沉睡的枭火被惊醒,浑身没有魔气压制,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嘹亮的凤鸣。
苏苒之将那根肋骨用金线包裹着,还来不及叮嘱别人不要乱碰,整个人就脱力的晕了过去。
她晕倒前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胡子拉碴的秦无。
秦无这些日子在外面近乎不眠不休的守着,唯恐苒苒叫他帮忙。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无心也愈发紧绷,不同于妖族天生的强大体质,他深知苒苒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吃饭会饿,不睡觉会困。
时间越久,苒苒身体透支的‘气’也就越多。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苏苒之迷迷糊糊中,抓着秦无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那边枭火很自觉的先出去,将房间留给两位大人,至于恩情,她定结草衔环以报。
苏苒之其实一直在半梦半醒中,她一只手抓着袖子,一只手在秦无脸上胡乱摸,好像要确定这个人就在她身边,才能安心。
秦无任由她摸,过了会儿,听到苒苒逐渐平静的呼吸声,他才敢悄悄坐在床旁边的脚踏上,近乎脱力的长舒一口气。
这四十九日,两人都累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梦。
[1]中医经脉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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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苏苒之侧卧在床上, 秦无待她呼吸平稳后才脱力的坐在脚踏上,将苒苒揪着自己衣袖的手松开,小心翼翼的跟她十指相扣。
苏苒之似乎有所察觉, 睡梦中她摸着秦无面颊的那只手盖在他眼睛上, 为他遮住光, 让他也跟着小憩。
秦无头靠在床柱上, 双眸半睁。
光影从苏苒之指缝间滑下, 映出秦无那双眼眸里极尽沧桑过后的欣喜。
他又累又困, 在苒苒给枭火祛魔气的最后几日更是紧张到连胡子都来不及打理,更别提敢有丝毫放松。
毕竟,按照苒苒的想法,将枭火身上所有的魔气全都汇聚于离心口最近的那根肋骨上, 最后斩断骨头的时候,魔气定然会察觉, 并发出绝命一击。
若是魔气冲破功德清气的包裹, 定然会先反噬给最近的生物。
到时不仅枭火遭殃, 就连连续操劳了四十九日的苒苒也会被魔气侵蚀。
这些魔气对于全盛时期的苒苒来说, 自然可以阻挡。但她的精气神已经连续被消耗了四十九日, 印刻在血肉之躯上的疲惫和困倦是实打实的。
如果在这会儿, 魔气直接破釜沉舟的一击袭来, 会产生什么后果, 秦无完全不敢想。
他甚至已经做好时刻破门而入, 为苒苒承受魔气袭击的准备。
因此,当秦无看到一切顺利的时候,那股劫后余生的感觉,甚至要胜于枭火本人。
有时候,不知危险, 便少畏惧,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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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现下累到一只手都抬不起来,却没有丝毫睡意。
——自打他能掌控魔气之时,就很难再睡着了。
往常他打坐冥想一两个时辰,就可以换来三日的精力充沛。
但最近完全没空去打坐,秦无只能干熬着。这会儿他浑身力气尽失,身体沉重的像个普通人,靠在床头听窗外吵吵嚷嚷的喧哗声,心中蓦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秦无想,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能陪着苒苒过平静祥和、柴米油盐的日子,也挺好的。
但这注定是一个奢望,今日已经三月十九,王母蟠桃会在初伏日,也就是‘夏至’时节后的第三个庚日,于今年是五月廿二。
只剩下两个月零三日了。
秦无在心里将每一日要修炼到何种程度都列了详细计划,简直比为了考中科举而挑灯夜读的读书人都要努力几分。
再加上他天赋异禀,修炼效率高,这么修炼一日,抵天资一般的人修炼十日。
秦无细细的做着规划,未觉窗上树影横移,时间正悄悄流逝。
过了大半晌,秦无猛地惊醒,他居然睡着了?!
他一睁开眼睛,苏苒之就察觉了,她小声说:“吵醒你了?上床来睡。”
秦无看着苒苒手中的薄被,她刚刚应该是要给他盖被子的。
苏苒之鲜少见到秦无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她眼尾里含了笑,看看被夕阳照得红彤彤的窗纸,说:“我也才刚醒,你睡得应该更短,躺去床上,我先洗个澡。”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休息,将秦无接连数日精神紧绷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站起身,跺了下微麻的腿脚,“不困了。”
苏苒之已经将薄被放在床上,她从衣柜里收拾出干净的衣裳,顺手给秦无也拿出一套。
她举着秦无的衣裳,挑了挑眉,“那……洗澡?”
秦无伸手扶了床柱,才稳住身形。
眼看着秦无从耳垂蔓延到脖颈上的红晕,苏苒之感觉自己挑弄过头了。
她说:“你先洗。”
秦无:“……”
秦无猛地意识到苒苒并没有那什么鸳鸯浴的意思,是他自己猛浪了。一时间红晕更甚,苏苒之给他递衣服的时候,隔着几尺的距离,都能感觉到那烧意。
苏苒之想了想,又说:“一起洗……咱们浴桶不够大。”
秦无眉眼间的老成持重完全消散,重新充满少年时期的青涩,他接过自己的衣服,给妻子放下垂帘,说:“苒苒先洗。”
同时还很细心的扔了一个炎火诀进浴桶,这样苏苒之再凝水,就直接是温的。
苏苒之说:“下回我们买个大点的浴桶。”
秦无回头看她,他眼眸像是泼了浓墨一般漆黑,脸上红潮渐退,重重点头。
门开了又合上的声音很是明显,却远不如主人急促的脚步声牵动人心。
那边枭火一直守在院子里,只等着苏苒之醒来,先郑重的道谢。
此刻,她见秦无面色潮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枭火对秦无还是有点忌惮,微微后挪了几下,整只鸟崩的死紧,似乎秦无再靠近她一步,她就跑路。
秦无未察枭火的动静,他只是在院里就着冷水洗了把脸,缓缓让热血上头的自己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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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苏苒之洗好澡出来,等候了一天的枭火疾步向前,她每走一步,火红的羽毛便消散一分,同时身体也有一部分化为人形,等走到苏苒之面前的时候,已经彻底是一位五官精致,眼中饱含锐气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