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饿了,目光偏向那串糖葫芦,犹豫之下,选择把它吃掉。
自此,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副好身体的小乞儿渊法,成功患上了胃绞痛的毛病。
并且这个毛病,在他渡劫恢复真身之后,也没有完全见好。
一旦看见糖葫芦,就会犯病。
这些都是前尘往事了,渊法用朔回镜看到,他走之后,阿窈回医馆来找过他。
估计阿窈已经不记得了。
回忆至此,渊法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你不知道吗?”
这入耳的笑意勾起了阿窈的兴趣,不期然的,她撞进了渊法眼中弯弯的温柔中。
“我应该知道吗?”
见阿窈是真的茫然,渊法作遗憾状:“想是时间过于久远,阿窈已经不记得了。”
当时阿窈才五六岁,不记得实属正常。
渊法也没有打算把这段往事说给阿窈听。
对他而言,这是凉薄一生中,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可爱温暖。
可对阿窈而言,不过是随手表达出的一丝歉意罢了。
不记得,便算了。
听到这话,阿窈的失望肉眼可见,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阿窈似乎从来都不问我的过往。”渊法的声音充满着魅惑。
所幸阿窈听久了,稍稍有些免疫力,她理所应当地回答。“法法愿意说的,自然会主动跟我说;不愿意说的,我怎么问也没有用。”
“是吗?”渊法继续给阿窈下套儿,“你就不想知道魂魄中的佛光是怎么回事?”
阿窈眼神放光,“法法知道?”
“知道,但是我不愿意说。”
用阿窈的话,堵住了阿窈的嘴。
狗,太狗了。阿窈扁嘴,欲哭无泪。
“法法你怎么这样儿?”
点到即止,渊法把话题拉回到正事儿上。“你若接下这请愿,关于孩子的人选,我有个建议。”
“北海龙宫太子,顽劣不堪,小小年纪就将北海龙宫翻了个底朝天,把幼弟打到满头长包,把龙王龙母一起绑在龙公的大殿中,还把西海龙宫的龙女调戏了。”
“西海龙王一怒之下,将北海龙太子状告上天庭,天帝大怒,把龙太子贬入人世轮回,并且要求司命星君给龙太子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
“天煞孤星被罚入轮回的,一生往往十分凄惨。但北海龙王不愿自己的儿子过得太苦,威逼利诱司命星君给龙太子一个好身世。”
“让北海龙太子成为萧睿和居菡芮的孩子,既解了司命星君的燃眉之急,又能完成这笔请愿,还可以给萧睿添堵。”
“阿窈意下如何?”
“一箭三雕,妙哉妙哉!”
除了拍手称快,阿窈没有吹乌七八糟的彩虹屁。
她要把那些吹彩虹屁的时间,都用在给萧睿添堵上。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协调各有关部门,落实居菡芮怀孕一事。
第29章
居菡芮的请愿内容是生下萧睿的继承人。
若是一般情况, 只需在去送子观音那儿送文书的时候,顺道确认一下孩子性别即可。
可是阿窈想让这孩子是北海龙太子转世,还需要去司命星君那儿维护一下命格。
给送子观音送文书, 确认孩子性别, 可以直接通过广书的工作渠道发送。
但是去司命星君处维护命格, 则需现场。
因为后者, 更容易让心怀不轨之人钻漏子,所以程序上也更为复杂。
在维护之前, 阿窈提前向司命星君发起拜帖。
司命星君欣然应允,回了阿窈的广书。
在回话中,他特意嘱咐阿窈要同渊法一起来。
“法法和司命星君有交情?”
其实在渊法说出北海龙王逼着司命星君更改龙太子命格的时候,阿窈就怀疑过渊法和司命星君交情匪浅。
只是后来阿窈说要联系司命星君的时候,渊法没有主动提到他和司命星君的关系, 而是要求阿窈通过工作联络的方式。
这从一定程度上打消了阿窈的怀疑。
如今看来,两人关系确实没那么简单。
谁知渊法一口否决。
“交情是没有, 恩怨倒是有一些。”
“那法法去吗?”阿窈怕如果不带上渊法,她会不会被司命星君拒之门外。毕竟对方都在回信中那么明确地要求了。
“去。”渊法简明扼要。
一会儿又补充道:“若是一会儿司命星君欺负我,阿窈可要保护我。”
阿窈一头的问号。“啊?”
你清醒一点,我没有你强啊!
不过, 连渊法这么强的人, 都会害怕司命星君,那司命星君一定是一个武功盖世且凶恶的人吧。阿窈这样想着。
等见到司命星君的时候,阿窈才理解渊法所说的“被欺负”是什么意思。
渊法带着阿窈来到了司命星君的宫殿——天府宫。
天府宫殿门前。
渊法停住脚步,示意阿窈先走。
这边阿窈还在琢磨渊法的用意, 那一边, 天府宫门轰然大开。
一阵明黄色的旋风从门内呼啸而出,直接冲渊法飞驰而来。
而渊法, 似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面,门打开之后,就轻飘飘地站到了阿窈背后。
眼见着就要撞上阿窈,明黄色旋风一个急刹,停在阿窈面前,顺势打了个招呼。
“纸奉官是吗?在下司命。”
着明黄色衣袍之人,便是天府宫之主,司命星君。
他是一位白发黑髯的老人,与土地的慈祥可爱相比,司命星君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十分儒气,拥有老学者的儒雅。
怎么看也不像是渊法口中那种可怕的人物。
——除了刚才那一阵明黄色旋风之外。
礼尚往来,只是阿窈才刚行了个礼,再抬头时,眼前的司命星君不见了。
司命星君的声音从阿窈背后响起,“渊法你这么大个人了,躲在人家小姑娘背后好意思吗?”
渊法此时,已经走到阿窈面前。看着司命星君炸毛,他平静道:“现在站在小姑娘背后的,是你。”
“草草草!”司命星君开始为老不尊,“不要跟我玩这种抠字眼的游戏,敢不敢跟我大大方方地打一场。”
阿窈心中儒雅文气的老人形象,瞬间崩塌了。
她现在被渊法和司命星君一前一后地夹在中间,当隔板。
不过,因为阿窈身高的原因,这两位把她围在中间,着实没有必要。
一个个的,都比她高上许多。
阿窈抬头看渊法,正巧渊法也在看她。
“我赢过你,也败给你过,还要怎样。”
这话渊法显然是对司命星君说的,只是前者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阿窈。
阿窈不解地眨眼。
渊法回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背后的司命星君怒气冲冲道:“你输给我?哪一次不是糊弄我才输给我的?”
“既然司命星君知道,又何必每次都自取其辱地挑衅。”
眼见打也打不过渊法,斗嘴也吵不赢他,司命星君利用手中的垄断资源进行打压。“这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越说阿窈越迷糊,她和渊法是正经的为了公事来到天府宫,虽说有私心在,但怎么也够不上求人办事吧?
更何况,这公事儿,还能帮司命星君解决掉被南海龙王威逼的麻烦。
您莫不是说反了?阿窈很想问,却也忍住。
几乎是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司命星君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转移话题问阿窈:“阿窈姑娘是吧,文书可准备好了?”
文书是指盖有防伪标记的玉简,用于三界公务处理。
阿窈找司命星君协助公务,当向其递交文书,方便日后查证。
“自然。”阿窈向司命星君递去。
司命星君双手接过,招呼着阿窈渊法进入天府宫内。
天府宫东殿。
司命星君仔细阅读文书上的内容,凭空变出一柄拂尘,轻轻一挥,从东殿那一墙书籍中,抽出一本。
他对这本书念了一串咒语。
书籍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自动地翻着页。
紧接着,拂尘在司命星君手中幻化成了一支笔,笔在无字的书页中不断地写着什么。
片刻后,笔停下,书合上。
司命星君转过头,“让龙太子投胎的事情已办妥。”
他叫来一个小仙童,示意阿窈跟着小仙童去喝茶。
当阿窈问及渊法时,司命星君回她:“我和渊法还有些旧情要叙。”
阿窈本能地看了一眼渊法,满是询问神色。
得到渊法点头示意后,她才跟着天府宫的小仙童去了小苑喝茶吃点心。
东殿中,只剩下司命星君和渊法。
“公事结束了,继君要同我聊聊私事吗?”
司命星君将笔变回拂尘,高傲一扬。
渊法直接拒绝:“那没什么好聊的。”
司命星君起了个高傲的范儿,结果渊法不托着,他先是生气,思忖一番便是吃惊。“难道阿窈姑娘的事,不算你的私事?”
见渊法没出言不逊否认,司命星君做作地后退一小步。
“传闻继君大佛冷情,原先见您对阿窈姑娘的态度,以为传闻有误。现下才清楚,传闻不假。”
这造作的语气,让渊法皱起了眉头。他拿出朔回镜,成功让司命星君闭了嘴。
——朔回镜中,正是三人方才在天府宫殿门前的场景。
日哦,司命星君他忘记渊法有朔回镜了,可以看到他在阿窈背后做的事情。
司命星君在阿窈身后,不是为了同渊法打闹,而是为了看阿窈的命格。
他让渊法站在阿窈面前,是为了吸引阿窈的注意力,方便对阿窈下手。
唉,本以为能通过这件事情,让渊法妥协一番。结果他居然要用朔回镜!
司命星君扼腕。扼到一半记起,朔回镜似乎没办法现实命格的具体内容。
天晴了雨停了,司命星君又行了。他说:“不过朔回镜可看不到阿窈姑娘的具体命格哦。”
“虽然朔回镜无法显示你看到的命格内容。”渊法指向司命星君的脸,说:“但是根据神情的变化,大致可以推断。”
渊法当着司命星君的面,回放了其在阿窈身后的表情,并总结道:“事态严重,难以化解的表情。”
“有的时候,表情过于丰富,也不是什么好事。容易被你这样的狐狸套进去。”司命星君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边说:“也不算难以化解,就是阿窈姑娘的命格和继君有关,所以没有办法对你详诉因果。”
不错,司命星君能看到命格中的劫难。但却不能告诉劫难中所有参与的当事人。
他长叹一口气,一改之前欢脱的样子,严正道:“继君大佛,若是为了阿窈姑娘好,你应该从一开始就远离她才是。只是现如今,因果交替,即便你有意远离,恐也避之不及。”
“我能给的建议便是,把阿窈姑娘放在离你既远又近的位置上。”
渊法闻言,沉默片刻,说:“阿律总说你是个高级骗子,打着天道的名义,净说些模棱两可、不负责任的话。”
阿律是渊法的小师弟,渊律。
“靠,这个小兔崽子。”司命星君顿时来了气,“下次见到他,我要打得他叫爹爹。”
复而正色道:“玩笑归玩笑,但是继君,我给的建议,绝对是我能给的,最直白的建议了。”
渊法点头,并表示出谢意:“下次司命星君同阿律打斗,我不会插手。”
“害,那不是小时候不懂事儿嘛。”
渊法的一句话,就让司命星君想起小时候和渊律打架斗殴的事情了。
现如今,“打得他叫爹爹”,也只是司命星君口嗨一下罢了。
他一个文官,去打渊律那种武将,显然是自讨苦吃。
“继君快别打趣我了。我倒是有个正经事儿想问。既然阿窈姑娘不算你的私事,那为什么还拜托我给她看命格?”
渊法:“这是我的公事范畴。同你不能泄露天机一样,我也是要保密的。”
司命星君被好奇心折磨得咬牙切齿。
……算你狠。
渊法同司命星君聊完,便去小苑寻阿窈。
阿窈正喝着小仙童给她泡的茶,耐心地等待渊法。
别说这天府宫的茶,还怪好喝的。
她又小嘬了一口。
突然,一阵心悸袭来,阿窈拿茶杯的手不稳,眼见着茶杯就要掉到这云雾缭绕的地上了。
一阵凭虚之风托住茶杯,接住了杯中茶,将其稳稳地送上阿窈的掌心。
阿窈抬头,看到渊法站在不远处,正朝她走来。
“法法。”阿窈的眼神顿添光彩,她放下那杯茶,从椅子上起。
结果又一阵心悸,使她还未直起腿,便直接倒坐在椅子上。
渊法看出异状,关切地上前,用一股灵力查探阿窈身体,察觉并无异常后,问道:“怎么了?”
阿窈先是摇摇头,等那阵令人发慌的心悸缓过去之后,心神不宁地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渊法略思索,凝眉掐指一算,随即展眉道:“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话令阿窈心安。
她向来没有准确的第六感。
这阵心悸,大概是前段时间没睡好的缘故吧!
原来鬼不休息好,也是会心悸的。
阿窈决定,养生得从点滴做起。
早睡早起,做个养生的长命鬼。
谁知渊法的下一句,差点让长命鬼变成短命鬼,将阿窈直接吓得见了阎王。
——“不过是,我们的庙被人拆了。”
“什么?!”
第30章
渊法与阿窈二人赶回纸奉庙时, 入眼之处,已成荒芜一片。
清风拂过,卷起粒粒尘沙。
如果不是看到那草丛掩映下的土地庙, 阿窈都不敢置信, 这里, 曾经有一个纸奉庙。
“我那么大一个庙呢?”
她不可置信地转头, 用视线向渊法提出疑问。
渊法了然,回道:“被拆了。”
在朔回镜中, 阿窈看清了下令拆除之人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