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给捆仙索上加法力,是为了逼供呢!阿窈的小鹿由蹦跶变成了原地踏步。
再后来,小鹿连原地踏步都不愿意了,懒懒的躺着,一动不动。
因为渊法说:“实话实说,便解了这法术。”
哼,原来一开始也不是为了给我出气才施的法术啊!不然怎么这么轻易就谈解除!
第26章
渊法解除了捆仙索上的法术, 不是因为他们说了实话,而是想让他俩体验一下不受折磨的轻快。
给了甜头,就不愿意吃苦了。
那声音尖锐的鬼, 显然有些受不住, 他气若游丝地讨饶:“我们不过是替别人卖命的外层小鬼, 上面的人怎么说, 我们就怎么做,并不知道太多。”
渊法没有回应, 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们也不知道,上面的人为什么要收集有怨气的死人魂魄,我们只负责捉住这些魂魄,将其送往约好的地点,其余的一概不知。”
这种显而易见的搪塞之语, 连阿窈都能听得出来。
不过她没想到怎么撬开这两只鬼的嘴巴,让他们说实话。
显然, 渊法有办法。他一句句审问。
“有怨气的鬼魂都是你们经手抓的?”
两只鬼点头。
“临安城那具死状奇特的女尸也是?”
两只鬼交换了眼神,他们不知道渊法问到临安城那具女尸是什么意思,但他们确信,那女尸和其它形状奇特的尸体没什么不同。
于是继续双双点头。
“你们捉魂魄是事先安排好的, 还是随机捉的?”
那两只鬼不明白渊法问此事的意义, 但对方既然已经知道他们捉的魂魄,共同特征是怨气较大,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便不能硬瞒。
声音尖锐的那只鬼想到了这点,小心翼翼道:“我们一般是看到什么就捉什么, 也不一定非得是怨气较大的鬼, 比如说这个小姑娘不也被我们捉来了吗?”
不是骗人的话,但却是模糊了重点。
尖锐鬼的想法很简单, 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下属,和一个什么都知道的计划参与者,很明显,前者受到的惩罚要轻得多。
“是么?那你们是怎么能随时避开朔回镜的?”
“朔回镜?”尖锐鬼愣了一下,他把目光投向了低沉鬼。
沉闷鬼大觉不妙,他忘了这一茬。他们之所以能避开朔回镜,就是提前谋划的。
包括捉阿窈的时候,尖锐鬼那么自信能不被朔回镜发现,应该也是提前布置了一番。
面对尖锐鬼求助的目光,沉闷鬼也没有办法圆回来。
两只鬼哑口无言。
不行,不能被发现。他们用来影响朔回镜的方式,不是一般的鬼所能知晓和掌握的。这要是被查出来了,不仅他们俩难逃责难,甚至连他们背后之人,都会暴露。
声音沉闷的鬼补救道:“我们也不清楚,或许上面还派了别人来协助。”
阿窈笑道:“这么说来,你们上面的人是全天候的监视你们?那怎么被抓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人来救呢?”
编借口也不编一个好点儿的。
“前后矛盾,满口胡言。”渊法总结。
不过他没打算和这两只鬼周旋太久。
魂魄离奇消失,是地府负责的案件。
只是他正好在凡间,顺手帮个小忙而已。
加上这两只鬼绑了阿窈,这才出手审讯一番,弄清楚绑阿窈的缘由。
这两只鬼不合作,那便交到黑白无常手中。
渊法侧身,低身询问阿窈,“要报仇吗?被捆之仇。”
阿窈摇头。
渊法轻笑:“这么大度?”
他感知到阿窈身处逆境,忙不迭地赶来这里,听了前因后果之后,忍不住在捆仙索上施加了法术。
本来准备直接交给黑白无常的,可是加了法术之后,总得寻个由头,便借机说是审问。
恰好也想弄清楚捉阿窈的原因。
可是小孩儿居然不计较这些。
阿窈还是否认,“不是不计较。”
而是没有找到计较的方法。
她能想到的最严苛的惩罚,就是把这两只鬼丢到麻袋里暴打一顿。
可是这惩罚实在是解不了心头之恨,也抵不掉他们让那些魂魄永远失去轮回的恶行。
与其自己动手,不如让地府的规矩对他们进行惩戒。
“方才法法不是已经帮我出过气了吗?”阿窈不承认是自己懒得想,但是她愿意承认自己很厚脸皮,把渊法用来审讯的手段挪作报仇用。
渊法也是没想到阿窈会这么说,他做得有这么明显吗?
“以后如果不想自己动手,我可以帮你。”
咦?渊法居然没有否认。
阿窈觉得自己的小鹿又能蹦哒起来了。
敲门声起,阿窈探头,便看到白无常吐着舌头,倚在门框上,手还做着敲门的形状。
黑无常紧随其后,伸手把白无常和门框分离开,让其站有站相。
他们来,一方面是为了把这两只鬼押到阎王爷哪儿去,一方面也顺便把阿窈的人事费用带了过来。
黑无常在和渊法说明人事费用的情况,而白无常则是在同那声音尖锐的鬼说话:“蚩音啊,你绑人也不绑个好点儿的地方,把人带到你的住所,是深怕我们找不着吗?”
临走时,白无常笑嘻嘻地向阿窈保证:“阿窈姑娘放心,这两只鬼在我们手上,一定能获得从身至心的教育。”
阿窈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觉得,笑眯眯的白无常说这种威胁人的话,比一本正经的黑无常说这话更可怕。
那个叫“蚩音”的鬼,似乎也是这种感受。
渊法将黑无常给的钱袋子放到阿窈掌心,夸赞道:“阿窈长大了,会自己挣钱了。”
指的是阿窈和禹殓的那场比试。
阿窈把重重的钱袋子掂了掂,她听到渊法对她的褒奖,小脸却皱成了包子。
“法法,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说了。”
“嗯?”
“你能不能不要用跟我爹一样的口气对我说话。明明你看上去也就比我大个四五岁。”即便阿窈知道,渊法估计比她大好多个四五岁。
渊法轻扣阿窈的脑门儿,“你现在几岁?”
“十四,”不对,阿窈想起她做鬼已经一年多了,“应该十五了吧!”
“那你觉得我几岁?”
“双十年华?”看上去也就十八岁的少年模样。
“阿窈,我们记年岁的方式与凡间不同。凡人寿命短,所以一年一年的过,而我们,少时千百年记一次,年长了,万年才记一次。”
万年啊!阿窈惊恐地问:“那我们相差多少岁?”
“相差不大。”
看吧果然如此,阿窈正打算说“那以后别用这种老父亲对口吻对我说话了”,就听得渊法说:“也就差了三十个土地的年纪罢了。”
阿窈手中的钱袋子差点没拿稳。
“三,三十个土地爷爷?”
心中的小鹿,去世得十分安详。
而脑海中,却有一个特别的声音响起。
“叮咚,你有一笔新的烧纸请愿订单,请及时处理。”
“什么声音?”阿窈内心疑惑,没问出口。
这声音似乎来自她的脑海中,立体循环播放的那种。
烧纸请愿订单……点开纸奉官的请愿系统,发现确实有一个崭新的请愿躺在她的待处理列表中。
“哇!”阿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她迫切的想把这一发现跟渊法分享。
“法法,现在出现新的烧纸请愿,会有系统提示音哎。”
渊法已经知道这件事儿了,他作为助手,也是能听到提示音的。“是。你若觉得烦,可以关掉。”
“怎么会觉得烦。”阿窈她高兴还来不及,这么方便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把它关掉的。
渊法颇有深意地反问。“是吗?”
等到烧纸情愿渐渐多了起来,这语音提示可以让人烦不胜烦。
届时,必然会关掉的。
不过眼下,没必要和正在兴头上的小孩儿说这个。
“看看新的烧纸请愿内容。”
难得又等到了一个请愿,阿窈非常认真地打开请愿内容,连一个字都不肯放过。
这种认真的情绪,在她读到请愿人的时候,戛然而止。
请愿人:居涵芮。
是她同父异母的二姐。
“接吗?”渊法似乎料到了,也或许只是看阿窈神色不对。
处于对岗位的负责,阿窈还是看完了请愿的内容。
她佯装自然地关闭了脑海中的系统面板。
如果不是那不经意间蜷缩起的手指泄露了她的心情的话。
“一位少妇求子,我觉得无能为力。不打算接。”
“无能为力?”
阿窈期期艾艾,“就,这我又不是隔壁老王,怎么能管到这生子的事情 。”
渊法怔住了,复而觉得无奈。“想什么呢小孩儿,生子这事儿找送子观音即可。纸奉官要做的,就是把请愿的相关资料整理好,加盖防伪印记,递至送子观音处。”
“嗯。”寻找推脱的借口失败,阿窈回答得闷闷的。
但实在是不想让自己委屈,去接下这笔请愿。
她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法法,我能拒绝这份请愿吗?”
渊法不会干扰阿窈的决定,但是作为助手,尽责提醒还是要有的。他客观地给阿窈分析着利弊。
“从纸奉庙的发展而言,不建议你拒绝这份情愿。”
“这笔请愿是上次第一笔请愿成功之后形成的传播效应,请愿人是听闻上一位请愿人心愿实现,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烧纸请愿求子。”
“加之请愿人在凡间的身份地位显赫,对传播烧纸文化有着莫大裨益。”
阿窈低头玩手,这些她都知道。
渊法一语点破阿窈的心理:“你介意的,是请愿人。你们在凡间时,有恩怨。”
阿窈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道:“法法你知道呀?”
“知道,所以更要同你说明这些。”怕你拒绝之后,认为自己因私废公,产生悔意。
“那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阿窈平静地说:“是萧睿。他当初杀我,就是为了取悦居菡芮的舅家势力,借此为自己夺嫡增势。”
子嗣也是夺嫡的重要一环,阿窈不想再给萧睿夺嫡增添助力了,除非她脑袋被驴踹了!
一阵沉默。
渊法有一个想法,或能两全。但尚有不确定的因素,不好现在就同阿窈说。
万一不确定因素无法解决,岂不是让小孩儿白高兴一场?
正好,在他去解决这不确定因素的的时候,给小孩儿一点空间去独立思考。
“我要回家乡一趟,这请愿不算紧急的事,你可以好好考虑,再做决定。”
“啊?哦。”
阿窈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公司不分,而把她的小助手气得回了家。
但渊法那么温柔稳重,就算生气了也不至于靠回家这种幼稚的手段发泄。
不过法法似乎真的,不那么开心。
阿窈觉得,比起让渊法不开心,她被驴踢了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渊法对她那么好,为纸奉庙奉献了那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渊法:我为纸奉庙奉献了很多?
作者亲妈:我没写过,估计是阿窈自以为你奉献了很多。
第27章
渊法将阿窈从地府护送回纸奉庙, 便匆匆离去,与以前几次并无二致。
阿窈坐在纸奉庙前的青石阶上。
她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怅然地看着眼前的荒山, 以及阴沉沉的天幕。
——陷入了理性与感性的两难, 并且很想由着感性任性一回。
风轻轻地牵引着天空中的浅灰色的云朵, 缓缓的。连时间的流逝似乎都变得慢了起来。
正发呆时, 阿窈感觉土里有东西硌着她的脚了。
慢慢地,慢慢地, 硌脚的东西越来越想上凸起。
阿窈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个球体。
她用脚使劲儿地往地上踩踩,跺跺,又蹭蹭,想进一步确定这是个什么形状的东西。
圆圆的,越来越大?
本来只硌着阿窈脚心的一小块皮肤, 现在几乎要顶着阿窈的整个脚掌。她能感受到这个球状物即将破土而出。
阿窈赶紧挪开脚。
只见土地从土里钻了出来。
从她刚刚脚踩的土里。
今日土地穿着一身金色衣袍,云锦皂靴, 拾得极为齐整。
与平日里棉麻宽松的邋遢老头儿形象截然不同,像是会见了什么重要的人物。
不过阿窈现在的关注点不在衣服上,而在土地出土时的位置上。
“怎么这么精准?”
听到这话,阿窈惊诧, 她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话不是她说的,而是她旁边的土地说的。
土地一出土就看到阿窈,沾沾自喜道:“一个遁地术就遁到了你身边,真是准确无误。”
遁地术惯有些不准确, 土地已经做好了遁到纸奉庙内到准备。
结果居然这么准确——远一分太远, 近一分太近。
见证了一切的阿窈,嘴角抽搐, 面色不自然:“确实挺精准的。”精准地遁到了我的脚底板下。
土地没注意到阿窈奇怪的表情,他还在回味刚才那“精准”的遁地术。
“就是这附近的土挺厚实,我刚刚出土的时候,总觉得头顶受了不小的阻力。”
当事人阿窈保持沉默。沉默,就是她此时最好的回答。
所幸土地已经是个一万多岁的老人家了,是个会自己转移话题的老机灵,他问:“我看阿窈小友情绪不是很明朗啊?坐在这儿苦恼些什么呢?”
阿窈:“我苦恼的是,一个千百年来未能解决的哲学问题。”
“虽然哲学问题是我的只是盲区,但是。”土地坐到阿窈身旁,饶有兴致道:“千百年未解决的问题,不妨问问我这个万岁老人。”
这话令阿窈想起渊法所说的,两人年纪相差三十多个像土地这样的万岁老人,于是心情更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