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已死,有事烧纸——沐行长
时间:2020-11-19 10:44:20

“你到底是谁?”
怎么会知道这些?
渊法扬起下颚,将阿瑞的情绪尽收眼底。他反问:“你不是已经给我的身份定义了吗——让你知道什么叫趾高气昂的人。”
“你……”
阿瑞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余光瞥见他的师父从入口处进来。
他像是在外面受委屈的小孩子见到家长一样,告状道:“师父,有人公然在创立个人档案司闹事,还侮辱你徒弟我。”
白发老者心偏得很,他知道阿瑞的说法绝对带有夸张的成分,只是他很享受这种被晚辈依赖的感觉。
他没有孩子,阿瑞是他看着长大的,即便阿瑞缺点很多,在白发老者的眼中,那都是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儿。
他乐意护着这份不懂事儿。
正当白发老者准备“正义”地将欺负阿瑞的人一顿斥责时,他看请了渊法的面容。
三庭五眼,眉宇间俊朗翩翩。
面容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平静的眼眸,仿佛世间所有皆化为点点星光,落入这双眸中,却未给这眼眸染上半分烟火气。
而目光不偏不倚,正而不强,忧而不伤——能包容万物之苦,又嫉恶如仇。
白发老者这近万年的鬼生中,并没有见过渊法。
只是他终究比阿瑞老练一些,看人的眼光也决绝些。
这通身的气度,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土地:做糖葫芦很容易失败,你不要灰心。
阿窈(拿着一串做得完美的糖葫芦)一脸天真:啊,你说什么?
土地:我在放屁,谢谢。
 
 
第11章
由理直气壮地帮徒弟讨回公道,到期期艾艾地不敢上前,白发老者只用了一秒钟。
“这位仙友,不知来这创立个人档案司有何要事?唉,您怎么还站着呢,快请坐。”
“师父!”阿瑞见白发老者一点儿都不向着他,委屈又傲娇。
白发老者一个眼神飞过去,成功让阿瑞收起了他这份任性妄为。
只是阿瑞眼神中对渊法的怨恨又升了一级。
渊法无视他的眼神,对白发老者说:“贵徒弟私自养小鬼,并且驱使这些厉鬼对他人做出伤害性的攻击,这事儿算不算得要事?”
一副你家孩子欺负了我家小孩的家长式语气。
白发老者知道阿瑞收养厉鬼的事情。只是这么猝不及防被外人点出,还说有些错愕的。
阿瑞收养厉鬼的时候,对他说想给这些无容身之地的厉鬼门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白发老者当时觉得这个孩子心中善良,便随他去了。后来也知道他驱使厉鬼做些勾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左右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事儿。
结果现在阿瑞驱使这些厉鬼攻击别人!
私养厉鬼和唆使厉鬼伤害他人,可是两个不同概念的罪责。前者最多被罚一份检讨书,后者则是要受鞭笞的大罪。
白发老者还是不相信,当初那个说着厉鬼好可怜,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的小孩子,会驱使厉鬼去害人。
于是他用眼神询问阿瑞,只见阿瑞低头,不敢与之对视,就知道是确有其事。
只是白发老者实在护短得厉害——孩子可以关起门来再教,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让外人对孩子指指点点。
“仙友有何证据,就是阿瑞驱使的那些厉鬼呢?”
渊法淡淡瞥了一眼。
这打算狼狈为奸的师徒二人,一个害人一个包庇,上梁不正下梁歪。
渊法没有打算与他们多言,只是召唤出“朔回镜”。
朔回镜乃是上古神器,外观是金龙盘踞包边,上嵌一颗红色宝石,看上去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华丽镜子。
可它却拥有倒放时光的能力。
渊法将法力注入那红宝石中,原本暗淡无光的宝石,瞬间变得如血一般红艳。
镜面上也出现画面——清清楚楚地放映出阿瑞教唆厉鬼害阿窈的全过程。
事实摆在眼前,阿瑞见抵赖无望,伸手想把朔回镜摧毁。
只是他还没近身,就被一道光给弹开了。
那光金闪闪的,迅如疾风,出自渊法之手。
白发老者年长也见多识广,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怀疑之后,确认了眼前这个镜子的真实身份。
“朔……朔回镜?你是……”
白发老者赶忙跪下,顺势拉着阿瑞一同跪下。
“尊者在上,是小人有眼无珠,多有冒犯,望尊者高抬贵手啊!”
阿瑞从被佛光弹开,到被白发老者拉扯着跪下,都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
他跟他师父,虽然不算多么厉害的人物,但是在这小小的一方地府,也算是备受尊重的角色。
如今怎么给这个纸奉官的小助理跪下了呢?
心里面门儿清的白发老者,看着自己徒弟懵懂的模样,恨不得跟他同步脑海中的信息。
不过,阿瑞也不蠢。他虽然不懂眼前这个小助理的真实身份,但是看见自己师父唯唯诺诺的样子,也自觉噤了声。
渊法知道,这师徒二人并非真心悔过,只是基于他的身份暂时屈服罢了。
无妨。
普天之下,让一人真心悔过该有多难。
有的时候,惧意比悔意更好用。
渊法挥袖,收回朔回镜,带着不可反抗的威压说道:“若有下次,九重地狱,业火焚身。”
阿瑞知道眼前这个人绝不是随口说一说。这个人有实力做到!
因为当他想抬头时,一股子无名之力让他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使他以一种低头匍匐状,摇尾乞怜。
对于天生反骨的阿瑞来说,寻常越令他受挫的人,他心中的对其的愤恨之情越盛。
只是这个人不同。
这股将他按在地上的力量,是一种真正的无法企及的距离。
对方发出的威压甚至让他感受不到丝毫恶意,他却依旧连头都抬不起来。
要知道,三界之中,至强的压制,大多带着十分的恶。
“倒无需行此大礼。”渊法作为“始作俑者”,说得倒是真诚。“我来这儿创建个人档案司,原本只是想建个档案罢了。”
白发老者艰难开口:“尊者……还请尊者高抬贵手。稍后档案,这会完完整整地为您录好。”
渊法想,他来这儿也够久了,阳间纸奉庙中阿窈现在在干什么呢?不知道法术修行可有遇到瓶颈?
——是出门在外担心家里小孩儿的感觉。
渊法颔首,点到为止。
他知道这种震慑只是一时之间的,不如斩草除根来的安全。
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小孩儿以后遇到的糟心事儿还多着,他又不可能永久的陪在她的身旁。
所以提升阿窈的实力才是至关重要的。
渊法回到纸奉庙的时候,阿窈正对着琳琅满目的糖葫芦做着发家致富的梦。
渊法盯着那红彤彤的、挂着糖浆的一串串,习惯辟谷已久的胃突然有些不适。
“这是……”
阿窈以为糖葫芦是凡间的特色,像渊法这样在阴间生活的鬼不知道这是什么。于是她献宝一般推销道:“在凡间,我们管它叫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可好吃啦!”
渊法当然知道这叫糖葫芦,他不仅知道,还吃过。
以至于那种味道,成为他辟谷后记忆中唯一的味道,永生难忘。
渊法看到还热乎的糖浆以及做剩的几颗山楂,问:“这都是你做的?”
阿窈重重地点头,像一个等待被家长夸赞的孩子。“嗯。”
“做这些糖葫芦做什么?”渊法看到这些糖葫芦,长久没有存在感的胃,忍不住一阵翻涌。
甚至当他说出“糖葫芦”三个字的时候,都感觉到轻微的不适。
阿窈没有察觉渊法的异常,她的眼睛亮闪闪的,里面是名为希望与期待的光芒。
她对渊法说着理想中的未来。
“纸奉庙不是没有纸和墨了吗?我就做这些糖葫芦,去人间卖钱,换一些纸墨。这样才能更好地办公呀!”
渊法体会到什么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以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想给小孩儿找点事情做,磨练磨练。
没有想到小孩儿想出的这个方法,着实令人胃酸。
这要是阿窈拿这个做长期的买卖,让他天天盯着这堆糖葫芦,恐怕胃是不能好了。
渊法看着小孩儿那闪闪发亮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还是用现实劝服阿窈不要卖糖葫芦吧。
“你想在阴间贩卖这些糖葫芦吗,还是去人间?”
“嗯——”阿窈思索一番道:“鬼不是会辟谷之术吗?那糖葫芦对他们而言应当没有什么吸引之处吧。所以我打算去人间卖。”
渊法提醒:“你现在是鬼,普通人类看不见你。”
“啊?”阿窈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成为鬼之后,遇到的大家都能看见她,让她忘了人,原来凡人是不能看见鬼的。
“那怎么办呀?”
她现在这个样子去人间卖糖葫芦,在寻常百姓的视角中,岂不是只有一个悬浮的糖葫芦架在空中游走?
这恐怕不仅不能吸引小朋友过来买,还会吓跑一批小朋友吧!
更有甚者,会引起人间骚动。
阿窈可怜巴巴地看着渊法,眼中求助的目光不要太明显。
“办法是有的。”渊法拨了拨阿窈头上蓬松的碎发。
就当阿窈以为渊法要像之前那要在她眉心施个咒法时,渊法淡淡道:“要学。”
阿窈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想,她现在要学的有:辟谷术、飞行术,加上这个不隐身的法术——看来她要好好地做计划了。
渊法已经为阿窈做好了计划。正好趁着办第一件请愿的时候,可以顺带着练习要学的法术。
目光从阿窈转到了那堆糖葫芦,渊法也为这些糖葫芦的将来做好了打算。
“我为你施一个法术,去凡间,卖了吧。”
他不想对着这可怕的一串串糖葫芦!
阿窈仿佛看到因工作获得的第一桶金,在向她招手。
她感到暂时的轻松。
阿窈自认为不是什么天赋型的选手,成为鬼之后并没有立刻学会很多技能,唯有不断练习呀!
渊法看得阿窈握拳,一脸坚毅的样子,忍不住温柔了眼神。“你刚刚从人变成鬼,不会的东西可以慢慢学,我当时……”
说到这里,他及时地止住了话题。
阿窈对于渊法的过去有着熊熊不灭的兴趣。
法法是个有很多故事的人呀!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只是这故事,要别人娓娓道来,方才好听。
若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强行将他人的伤疤扒开,未免太失乐趣。
而且渊法眼眸中浮现出浅浅的悲伤,看样子是不太愿意回忆以前的事情。
莫不是从前的法法也什么都不会?
阿窈想,以后她如果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会不会也不愿意回忆起当初什么都不会的自己呢?
应该不会吧,她回忆的时候,只可能会疯狂嘲笑自己。
思及此,阿窈捂嘴偷笑,像一只偷食蜜糖的小猫。
渊法不知小孩儿怎么就突然开心起来,只是见这天真笑颜,心头阴霾,也消散了些。
在渊法的符咒作用下,阿窈成功地卖出了那些糖葫芦。
当抱着卖出的钱换来的纸与墨回纸奉庙时,她看见渊法一脸复杂的神情。
 
 
第12章
阿窈摩挲着手中有些粗糙的纸,以为渊法皱眉的神色,是责怪她买的纸墨不好。
她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呐,我以后会赚钱买更好的纸,先委屈你了。”
阿窈一边说着,双手紧紧地攥着买来的纸,指尖有些发白。
她知道这个纸墨不好,和她以前用的差太多了。只是捉襟见肘、生活拮据,只能买得起这种。
渊法还没来得及顾及阿窈的情绪,就看见阿窈手上有一道明显的淤青。
“手怎么了?”他关切地问。
阿窈垂眸,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淤青,瑟缩着将手伸进袖子里,背在身后。
思绪回到两个时辰之前。
阿窈乔装打扮,用碳粉把面部涂黑,确保不会被熟人认出来之后,方才扛着糖葫芦架子下山。
她小小的身板,背着硕大的糖葫芦架子,在阳间的大街小巷中吆喝叫卖。
阿窈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她觉得新奇。
在一群小朋友们的簇拥下叫卖,看到一张张小脸因为糖葫芦而深色飞扬的时候,阿窈也觉得满足。
她曾经也是那一群小朋友之一呢!
只是后来呀,她遇见了萧睿——那个联合她姐姐害死她的人。
阿窈欣喜地数着卖糖葫芦得到的钱财,余光看见人群中停驻不前的身影。
青衣猎猎,梦魇一般。只一眼,阿窈飞快地收回视线。
今日出门没看日历!居然遇到了她最不想见的人。
得亏她抹了碳粉,估计她爹都认不得她,更别说萧睿了。
只是对萧睿的畏惧感并没有因为这薄薄的一层碳粉而消弭,阿窈害怕得想要逃走。
就在她转身要逃的时候,撞上了拥挤的人群。糖葫芦架子狠狠地砸在阿窈的手上,这才有了那道淤青。
淤青面积不大,倒是比阿窈想象中更痛一些。为此她还暗自流了几滴眼泪。
这么丢人的事情,当然不能告诉渊法。自己好歹是渊法名义上的上司,怎么能做这种逃兵一般的事情?
阿窈装腔作势地把手背在背后。“这可是我成为纸奉官道路上的勋章,不能随便给人看的。”
渊法侧身握住阿窈的手,拿下她手中的纸墨,顺势将那只受伤的手牵回自己的面前。
“辛苦了,小小的纸奉官大人。
这些纸墨,我会好好使用的。”
阿窈看到那廉价的纸与墨,放在渊法如玉竹般节骨分明的手上,都变成了顶级的艺术品。
她抬头仰视渊法,发现渊法也在看她。
阿窈不知道自己看渊法的目光是什么样的,但她知道,渊法注视着她的目光,温柔却不缱绻,更像是长辈看晚辈的慈爱神色。
渊法的大手拖着阿窈受伤的小手,以一种珍视的姿态。
阿窈的心,跳得好快。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作为鬼特有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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