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我也只知道题目,不知道该怎么答。
高育良倒是不气馁:“不急不急,我觉得今天晚上会是个契机。”
正说着呢,门外忽然传进一个声音,是一个甜甜的女子之声:“公子,诗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可需要奴婢帮您打起帘子来?”
诗娱会?看来就是这楼里一年一度的盛事了。
夏东溪吩咐:“打起来吧。”
红帐的帘子被卷起,视野骤然开阔。
这个位置不愧是甲字号首席,直直地正对着中央高台,高台上,已经站了一个盛装的女子。
“咚、咚、咚、咚——”整齐的鼓声在厅堂的四面八方同时响起来。
“开始了,开始了!”四处案席里,人群耸动。
“叮——”一声激越的编钟音破开鼓声,冲天而上。
台上的女子开始旋舞,她体如游龙,袖如素霓,跳跃间翩若惊鸿,顾盼间眉目传情。偌大的一座高台,这个女子生生以一人之力控住了全场。
红帐包间里的几个人都被吸引住了目光,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在闯关过程中。
一曲舞毕,掌声雷动。
无数鲜花被抛上高台,人声嘈嘈,有几句传
入了帐内:“平日难得一见,也就这一年一次,能得花魁娘子上台。”“不愧是白行城里最好的伎坊,花魁一舞动天下啊!”
夏东溪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白行城?”他看向叶田田。
叶田田摇了摇头。何琪和高育良也是一脸的茫然。
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从地名里寻找线索是不太可行了。
屋子里一时有些静,外面却忽然又一阵子轰然。
却是花魁娘子舞动彩带,卷住了从屋顶上垂下的花球,红绸散开,彩纸纷飞。漫天花雨里,一个晶莹剔透的小铃铛,悬吊着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花魁娘子用手指绕上铃铛里垂下的红绸,轻轻摇动,铃舌撞击。
“叮——”
“诗娱会正式开始——”
“小女子抛砖引玉,于此先献丑了。”花魁娘子团团向四周福了福。
随着她话音落地,八个身着鹅黄色轻衫的妙龄少女上台,在她的身周摆上了八盏花灯,八人下台后,又有八个身着淡紫色轻衫的少女鱼贯上台,这一次,她们每一个的手中执着的都是一根细杆,细杆上覆着一层白色的轻纱,随着八人依次停下,那轻纱便绕高台围了一圈。
有小厮穿梭着,给厅堂里的巨烛罩上了灯罩,一时四处暗下来,高台上的那一方围屏在内里八盏花灯的映照下,灿然明亮。
“泠——”古琴悠扬声起。
素白的轻纱上现出一线投影,纤纤素手执了一支中锋软毫,轻轻一点,落于白纱上,寥寥几下一杆青竹跃然而出。人影移动,不一会儿,四下八方,各有一丛竹枝傲然挺立。
各处案席上,众人轻声交谈:“竹?这个范围可太广了。”
“泠——”琴声变换。
围屏上现出一幅衣袖的投影,很快就有一只手,挽住了衣袖的下摆,长袖飘飘,玉手里的笔已换了一支,挥洒般在竹枝下拉出了长长的线条,行云流水,绕行一周,笔势不绝,“哗哗哗”地涂抹出一片青水。
“竹子?江河?”夏东溪被勾得也起了好奇心。
浓墨一点,这次勾画的是遒劲的枝干,几下之后回转,却是又到了水面之上。笔触渐细,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现出全貌来。
“鸭——鸭子!”桌案
边有人轻呼。
“我知道了!”马上有人接上去,“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泠,泠——”琴音变软,化成了潺潺的流水。
围屏里的花魁娘子又换了一支笔,这次换上了暖暖的粉色,流转间,遒劲的枝头上桃花绽放,如笑春风。
琴音便于此处收尾,余音袅袅,绕梁而上。
掌声四起。
“这运笔,这意境——”高育良也跟着狂赞,“绝了,绝了!没想到古诗词还能这样表达。”
高台上,少女们排成一列下台,她们训练有素,人与人之间的间隔不变,那幅画了水墨的白纱便如一幅长卷一样,延展着跟了下去。
“叮——”花魁娘子再次摇响了小铃铛。她的身后,有两个青衣小厮高举双手,撑起了一幅题字,素白的宣纸,浓重的黑墨,写的正是刚刚被猜出来的那句诗。
花魁娘子微微一笑,长裙轻摆,再次向四方团团福了一福,飘然下台。
小厮们跟着下来,把那幅题字挂在了高台一侧的红木架上。
红木架子一共有八个,围着高台摆了一圈,每一个架子上方的横杆上都有七八个挂钩,下方的底座上固定着同样数量的木瓶。题字挂上去后,木瓶就在正对着纸幅的前方,一个个敞着大大的瓶口,露出古朴的木纹。
花魁娘子的那一幅字才刚挂上去不久,就有人往木瓶子里投进了长长的竹签。
“这是什么意思?”夏东溪问。
“这签子……好像我们也有。”高育良开口道,“我记得,在昨天的乌木盒子里似乎瞧见过。”
乌木盒子叶田田一直随身携带,她取出来摆上桌打开。
几个人一起围着看,果然,盒子里也有那种长长的竹签,一共三根,端头涂了红色,签身上写了一个字——“喜”,所有竹签的背后还有一行字:“甲字号一字座。”
“还带了防伪的。”夏东溪啧啧,“看这字的边上,松风鹤舞图,精致,够精致。”他拿了一根在手上把玩:“看着……像是投票用的?”
“公子这可是猜得对了。”红帐外忽然有人搭话。
所有人一起转头——
帐帘外站着一个笑意盈盈的小姑娘,竟是他们都见过的。
夏东溪也
笑盈盈的,问她:“今天怎么没跟着你们家掌柜的?房费我们可是都已经付过了,姑娘不会是想着再来收一次吧?”
“公子说哪里的话。”帐帘外的是昨天托着钥匙守在外面收积分的婢女,她跟在丽姬身后的时候不苟言笑,今天一个人过来倒是一双酒窝一直挂在脸上,“我们楼里最是童叟无欺,断不会做这样子的事。”她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地望着夏东溪,又问:“我可以进来吗?我家掌柜的吩咐了,说是这里有位冯公子,需用解酒汤。”
夏东溪目光在她手里的托盘上扫过,果然有一个小盅,天青白的瓷器,如玉般通透,用料做工都不是寻常可见的,也不是这楼里常用的——无论是这间包房还是他们的客房,所用的器物都远远不及这样东西。
夏东溪似有意若无意地抱怨:“你们家掌柜的未免也太偏心了。”
婢女眨了眨眼,笑得一脸无辜:“贵宾在我们楼里醉酒,原该是多照顾着些。”
小姑娘人虽小,却是个人精,再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夏东溪盯着她看了几眼,放弃了:“你放桌上吧,一会儿我们喂他喝。”
“哪能让公子们做这种事?还是奴婢来吧。”婢女说着,把托盘放一边,扶了冯陈半坐,又取过软垫垫在他身后,揭开小盅,用同样天青白的小瓷勺一勺一勺地慢慢把那一盅汤水都喂了进去。
夏东溪没制止,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就都没说话,看着那个小姑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无比熟稔地做完了。
“效用要过一会儿才能发挥出来。还请让冯公子再歇上一会儿。”婢女收拾完东西,向着夏东溪施了一礼,“奴婢告退。”
夏东溪笑嘻嘻地点头,候着她就快退出帐子了,忽然问道:“姑娘此番回去可是要回报你们家掌柜的?”
婢女转回身,恭恭敬敬回答:“掌柜的吩咐下的事儿,自然是要与她回报的。”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在夏东溪身上转了一圈,笑道:“倒是有一桩事,原是进来前便想与公子说的,这一通忙活,竟是忘了。”
她的目光落在夏东溪手里的竹签上:“公子们都是头一回来,怕是不清楚我们楼里这诗娱会的规矩。就说公子这手里的吧
,是票签——外面架子上挂上去的东西,公子若是喜欢,就赏上一支红头签。后儿个晚上,所有票签统计,得签数最多的,便是今年的胜家了。”
“胜家?”何琪目光闪闪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插嘴问道。
“是啊。各位可瞧见了?那边台子上头,半空中用彩绸吊着的红漆盒子里,就是今年的彩头,听说是样稀奇玩意儿,从西域过来的,便是奴婢也未曾见过呢。”小姑娘笑着说,“各位既正好凑上了,何不下场试一试?不过啊,可要尽早,这时间上虽说有今明两日,但架子统共只八个,每一个上也各只有八个位置,占满了,可就没地方了。”
“请教一下,可有什么规矩?”何琪又问。
“规矩呢,原是没什么的,扣紧了‘诗词’一道即可。不过这些年大家伙儿玩得兴起了,爱往这个‘娱’字上凑,若只是上场念上几句,便是这字写得再好,怕是也难拔得头筹。至于该做些什么,人人都有自己的点子,姑娘瞧上几轮便心中有数了。”
说完了又施一礼,婢女转身离开。
何琪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忽然脸上动了动:“我、我有一个想法……”
一红帐人的目光同时落到打开了的乌木盒子里。
那里,一卷白纸正静静地躺在正中。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想起了这一关的题目:“()(),■■()(××)(×)。”
“诗词……要我们填的是诗词!”何琪抖着声音说。
高育良也跟着激动起来:“我也是这样想的!”
夏东溪微微点头,转头看叶田田。
叶田田自从出了他们那间客房后就又戴起了面纱,现在她的脸隐在那一层轻纱后,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里没有何琪和高育良那样的欣喜,平平静静的。她的声音也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完全不带一丝的情感:“诗词有很多。”
一句话,一盆当头的凉水。
高育良和何琪的脸同时垮下来。
夏东溪哭笑不得:“田田——有时候,我们也是需要有那么一点点的……自我鼓励和士气激励的么。来来来——”夏东溪拍了拍手:“大家都振奋点儿,都想想自己个儿都记得哪些诗啊词啊的,先念几句来
听听。”
“诗啊词啊?做什么?”又有声音从帐子外传进来。
夏东溪抬头,一眼过去先看到了那人头上染血的纱布,他绽开笑,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范鹏把手里拎着的食篮摆到桌子上,从里面一样一样往外面掏碗碟,顺口回答道:“事儿做得差不多了,他们说我是伤号,放我回来休息了。厨房里送了点吃的,大家别客气啊。”
夏东溪这一天就光吃了点瓜果点心,正好饿了,拿起筷子就想夹菜,低头一看,一份蹄髈、一碟猪爪、一碗红烧肉、一盘子炒猪杂外带一缸毛血旺。
夏东溪:“……”
忽然就没食欲了。
范鹏“呵呵”笑着摆完了东西,搓一搓手,又问:“刚你们在说诗歌,是怎么回事啊?”
夏东溪放下筷子:“这个一会儿给你解释。你既然来了,先念首诗给大家听听。”
“……啊?”
“不是要你现场作,随便记得什么,念几句就行。”
范鹏一头雾水,左右看看,犹豫了半天,扭扭捏捏开口:“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夏东溪:“……”
叶田田:“……”
弹幕里笑疯了:
【弹幕】噗哈哈哈,没想到胖子居然还能来这么一首。
【弹幕】我觉得他在调戏东神东嫂,可是我没有证据。
范鹏看着夏东溪的神色,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儿子上小学学的第一首诗……其他的,我真不记得了。”
夏东溪摆了摆手,还没说什么呢,外面忽然叫好声四起。
是又有人上了台。
白衣飘飘,衣襟半开,一头长发随意披散,枯木簪子随意插在脑后。
——居然又是个他们都见过的人。
风流男不是一个人上去的,他的手里……搂着一个轻衫半透的娇媚女子。
范鹏看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他他,他要做什么?”他之前在厨房里,没有看过花魁娘子表演的那一场,现在满脸都写满了震惊:“他……他不会……这、这里虽然是妓院,但总不成能那个当……当众……?”
一红帐人:“……”
夏东溪摸摸鼻子,努力把
第27章 外面的人
风很大, 直接吹灭了门边一整排的巨烛。
那一处一下子暗下来。
门外月色蒙蒙, 沙粒子打着转在风里沉浮, 卷出一片尘烟。滚滚尘烟里忽然有一处破开, 一双脚跨了出来, 紧跟着又是一双……两双脚并排着停顿了一下, 一起走过来。
大堂里一片安静。
夏东溪望出去——
灰沉沉一片里, 那两个人同样灰沉沉的。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他们胸前覆甲, 腰侧挂刀,穿的是一身暗色的窄袖戎衣,看着……像是古时候冲锋陷阵的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