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溪的马车开进了碎石圈。
秃头和白领青年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些。
那车驶过台座，一点点停下来，面板上八个数字闪烁红光，全都落在叶田田的眼睛里，一片妖艳诡异的红。她神情淡然，缓缓道：“我们不第一个选。”
【弹幕】这……这是什么情况？东神准备等别人选了之后，他再选吗？
【弹幕】哇靠！吓尿了吓尿了！东神这操作怎么越来越像是他就是那个人，在挑猎物？
【弹幕】进入错误的道路，你们的塑料兄弟会亮出他的匕首……这意思是，如果选错路，“那个人”就会开始杀人？东神现在是什么
意思？不是吧？我不要啊！
【弹幕】就没人觉得现在对东神也很不利吗？七个人任务一致，唯一不一样的那个人会成为众矢之的好哇？现在东神可是嫌疑最大的，如果其他人联合起来先对付他……
【弹幕】哎哟哎哟，别说了，说得我心都跳得快起来了！
“嗒——嗒——”空中的倒计时钟并没有声音，但秒针一格一格，一堆人的心里，也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在响。
“呵——”一声拉长了的嗤笑划破岔路口的沉寂。
宋修慢条斯理地伸了个懒腰，又慢条斯理地从地下站起，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带着种莫名的兴奋。他的马走在他的身边，一步一步，踩在地上，也是“嗒——嗒——”的。
“这一天我等很久了。”宋修的舌头露出一个尖尖，轻轻地舔了一下上唇最中间的凸起。他缓缓地走进碎石圆圈，完全没有看发亮的面板，无比随意地按下一个数字：“我选好了——”
他眼皮轻撩，睨夏东溪：“你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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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疯子
面板上“一”号数字黯淡了一下又亮起。
所有人屏息。
无论是在直播间里的还是在现场的, 每个人都在等夏东溪的反应。
夏东溪没有动。
起身的是叶田田, 她和上次一样扶着夏东溪的肩膀, 一点点伸出手。红色的光泛起在她手边，她的手很白，在一片红里尤甚, 白得仿似弱不禁风。可就是这样一只手, 落下时完全没有一丝犹豫。
面板又暗了一下。
“一！她选的是一！”
【弹幕】东神选了和宋修一样的路！哇靠，这是傍一榜二要正面对上吗？
【弹幕】不是，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宋修挑事不是第一次了, 东神没必要跟着他走啊？这一堆人里选谁不比宋修好对付？干嘛上来就要和他先对上啊？
【弹幕】你们是都不记得考题了吗？“他的任务是, 阻止你们所有人。”——所有人！杀光了别人杀不掉宋修, 不一样任务失败？要是我, 我也会把最困难的放到最前面来解决。
【弹幕】哎……我怎么觉得画风走向越来越不对呢？你们怎么一个个的好像都觉得东神是“那个人”了？我坚定认为，不会是东神, 不会是东神！
【弹幕】不管东神是不是, 他既然选择走这条路, 那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知道宋修才不会管他是不是“那个人”呢！
就像是验证这句话一样, 宋修“呵呵”地低声笑起来：“有意思……真有意思。”他斜斜地靠在自己的马上，慢条斯理地从身上掏出样东西, 慢条斯理地往右手上套。“嗒”, 锁扣响，他的食指蓦然长出一截。
秃头离得最近，脱口惊呼：“骨爪！”
“干嘛，只他夏东溪能有神武, 我就不能有么？”宋修懒洋洋地又扣了一个锁扣，中指前面也突出一截。光柱的光落在那样东西上——它是一体的，从前到后包住了宋修的整根手指，白惨惨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作而成，只同样是骨节的位置上突起几个诡异的骨状物，长长伸出去的那节端头，像是留长了的指甲，收成一个尖锐的半锥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宋修用这样武器的时候不多，秃头旁观过他几次直播也不
过是见到过一次，只那一次，他就对这样东西印象深刻，对宋修这个人也印象深刻。
宋修现在拿出这样东西来，是预备好要神仙打架吗……
秃头不敢再看，身子不动，脚掌一点点旋动，悄咪咪地离远了一些。
“还剩下五分钟。”宋修低头整理自己的武器，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秃头的动作，一抬头，却是正对着他，“你还不选？”
“选？啊，是……是要选的。”秃头站到面板前，从一看到八又从八看回一，犹豫不决。
“她说的，三号路不对。”“嗒”一声，宋修扣上了无名指的搭扣，“只要不选那条，其他路没什么区别。”
“没区别——”秃头喃喃重复，忽然眼睛一亮，抬起头来，“我……我有一个想法。”
“哦，是什么？”宋修又扣上了小指，捻着骨节调了调位置，“说来听听。”
秃头整张脸上都是激动的神情：“我们有六个人没有选。”他指着面板：“除去已经选掉了的‘一’和已知不对的‘三’，我们还剩下六条路。这六条路我们谁也不知道哪一条是正确的，也就是说这六条路对我们来说是一样的。我们可以一人选一条，那么我们中……啊，还包括东神和宋先生，我们中就肯定会有人选中正确的那一条。”
“唔——”宋修说，“有一个人会选中一条对的，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走错了，还可以回头！她刚刚的线索是这样说的！”秃头指大波浪，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方法可行，“走错了的人可以再回到这里，到时候谁没有在，谁的那条路就是对的。大家可以一起选那条道，就都可以走下去，都可以去到终点了！”
“我……我觉得好像可以。”大波浪说话终于不大喘气了，赞同道，“这样我们最多走错一次，就能大家都走上对的那条了。而且现在所有的路都是一样的，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哦，是么？”“嗒”的一声，宋修把最后的大拇指扣上。装好了的骨爪白惨惨的，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在刚刚短短的时间里，有什么东西啃光了他的肉，那只手在变成骷髅的同时，也变得不再像是一只活人的手，森森然地爬满了杀气
。宋修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阴森：“我怎么觉得，对我好像不公平啊？”
空气中像是有寒风掠过。
大波浪打了个哆嗦，勉强道：“如果你是说你和东神一……一条道的话……那，那……”
“那也是我自己选的——你是不是想说这个？”白惨惨的骨爪缓缓移动，指向大波浪。
大波浪牙关打战：“我……我……不，不是……”
骨爪忽然从她的眼前移开，刷地一下挡在了面板的上面。宋修看着秃头，脸上似笑非笑：“我还没有同意，就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嗯？”
最后一个“嗯”字曲曲折折，飘飘摇摇吊起个音，吊得秃头心里也是一荡，他的手被骨爪挡住，一想到那爪子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他的心就蹦得像是要从嘴巴里跳出来。“这……这个方法对大家都好，宋……宋先生您为什么不同意？”
“都好吗？我不觉得。”宋修慢慢悠悠地摇头，“这个方法，有人可能会走到我的前面。”
秃头茫然道：“是。可……可这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宋修态度很好地把秃头的手从骨爪上拿下来，轻轻帮他放回到身侧，“我不喜欢有人走在我的前面，更不喜欢有人比我先到终点。那样的话……我会不高兴。”
秃头：“……”
“来——”宋修抬起骨爪，这一次，直接放到了秃头的脖颈边，“乖，选‘一’。”
秃头脸色大变。
一边的白领青年瞪大眼不可置信：“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宋修轻飘飘一眼过去：“别急，下一个就是你。”
白领青年大怒：“做人不能太霸道！你……我们是不如你，可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六个人，六个人！”
“哦，有六个人啊……”宋修像是才想起这茬，抬起头望了望天，“只剩下三分钟了，这可怎么办呢？”他像是想了想，忽然又开心起来：“不如这样吧。”
随着他一个“吧”字尾音落下，半空中响起一道尖利的电子音：
【玩家宋修使用“同进共退”技能卡。】
【作用对象：关卡内所有玩家。】
【卡片生效。在这一轮里，所有玩家相亲相爱，团结友爱，他们同进共
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所有人：“……”
神特么的相亲相爱，团结友爱！
电子音像是知道他们的腹诽，呲啦呲啦地计算了半天，又响起来：
【检测到使用卡片玩家已经做出选择。剩余玩家选项调整——】
高台上的面板闪烁了几次，“二”到“八”的数字都暗下去，只有一个“一”字顶着一片红光，闪闪耀目。
宋修笑嘻嘻地收回自己的骨爪，拍了拍秃头的肩：“你现在可以选了。”
秃头：“……”
这才是生米煮成熟饭！
天上的倒计时钟无声无息地回退，一秒一秒，逼近零点。
没得选择了——
一堆人一个接一个过来按下按键。秃头怨气冲天，白领青年怒火填膺，大波浪颤颤巍巍，玫瑰纹身阴沉着一张脸，只有黑衣女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有小明星——
过来敲下那个“一”的时候，他不但一点没有被胁迫的负面情绪，似乎还有些终于有人帮忙做了决定的轻松。
就连宋修都觉得有点好奇，问他：“你刚刚在犹豫选不选‘一’？”
“是啊！”小明星一对桃花眼都明媚了几分，“如果刚刚他们真说好了，我是不好意思拒绝的。可那样的话，我就要和东神分开了！”
宋修的脸色奇怪起来：“只是为了夏东溪？”
小明星冲着他绽开灿烂的笑：“啊，也不完全是，还因为那条路上有宋神你在呀！”
宋修：“……”
夏东溪远远地“噗嗤”笑出声。
宋修冷冷转头，冷冷瞪着夏东溪。
夏东溪咧咧嘴，也冲宋修绽开一个灿烂的笑：“不要脸惯了，碰到个更不要脸的，是什么感觉？”
宋修：“……”
“哎呀，东神，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夏东溪刚刚那句话把小明星也给骂在了里面，他哀哀怨怨地往夏东溪那边抛过去一个媚眼，凄凄婉婉地说，“虽然我也是很崇敬宋神的，可在我的心里，最重要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夏东溪：“……”
这小子现在是混熟了么？感觉放得更开了，这是玩上瘾了！
“呵——”宋修原本只是想“呵”一声的，“呵”到后面忍不住笑起来，眼角斜飞，问夏东溪：“不要脸惯
了，碰到个更不要脸的，是什么感觉？”
夏东溪：“……”
这现世报未免也太快了点！
躲一边的始作俑者见好就收，小明星收起戏谑的神情，举起马鞭指向前面：“喂——那边路口开了，走不走啊？”
走，当然要走。
一众被胁迫者一窝蜂地涌过去，逃得生怕不够快。对他们来说，后面那两个，一个是随时可能亮出匕首的杀手，一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发病的疯子。
一转眼间，光柱里就只剩下四个人。
小明星嬉笑着走在前面，他的马车一出光柱上的缺口，就消失在黑暗里。
夏东溪不急着走，坐在车头看一边的宋修翻身上马：“一张‘同进共退’，值八千积分吧？”
“呵——”宋修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用积分买的。”他在马上，回头：“你第一天来？”
“是很少有人会把积分花在技能卡上，只不过商城那种地方，既然给出定价，自然有它的意义。八千积分，不是烂大街的东西。”夏东溪难得地心平气和，“它很稀有。”
宋修不屑：“我也不是第一天来。”
夏东溪盯着他看了几眼，忽然又懒洋洋起来：“算了。”他轻轻踢了一脚自己的马：“走吧。”
一驾马车一匹青白相间的骏马，并排走出光柱。
才一到外面，夏东溪就吃了一惊——
挤挤攘攘的，之前已经走了的人竟然几乎全在，身后的光柱散发出蒙蒙的光，照亮一片，一堆人就缩在这片白里。
小明星的马车相比单个的人来说是样庞然大物，停在那里只被白光罩住了大半，拉车的马在最前方，亮光下，能看到那马的尾巴在轻轻甩动，可马的头、马的前肢、马的大半个身躯，竟然全都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