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贱婢想爬墙——斐妩
时间:2020-12-09 09:53:11

  “二爷……你乱喝什么药!”
  宝婳唯恐他喝出什么问题来,赶忙又将他唇边的汤汁擦去,却被他攥住了手腕。
  “你好得很,你现在连堕胎药都敢喝了,真是叫人对你刮目相看。”
  “我现在真是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二爷……你别气。”
  宝婳眼里隐隐含着泪光,低声道:“是我不好,是我身子不好,我怕二爷嫌弃我,其实我没有怀孕……”
  “你不必同我认错。”
  “这不是你的错,这都是我的错……”
  他蓦地收紧手指将她扯到跟前,漆黑的瞳仁凝住了她。
  “是我当初根本就不应该放你离开半步,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了宝婳……”
  “你今天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必须跟我回去——”
  “二爷,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怀孕……”
  梅襄并不应她,这时候显然已经不想再多听她说一个字。
  他紧紧地攥住她,只想立刻将她带回去,叫她这张嘴日后再吐不出一句谎话。
  “二爷……”
  宝婳的语气忽然就弱了许多,她颦着眉心,声音亦是微微痛苦,“我肚子有些疼呢……”
  “怎么,你这是又怀上了不成?”
  梅襄眸中沉寂如渊,他挑了挑唇,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微微咬牙,“你放心吧,回去之后二爷一定全力以赴,叫你怀上孩子之前,都不能出房门半步……”
  “不是的,是真的……”
  宝婳说着忽然身子一软,往他怀里滑去,梅襄怔住,却仍是下意识地她揽住。
  然而下一刻,他便瞥见了宝婳浅色的裙摆上一抹刺目的血色……
  他脸上的神情微微空白,眸中竟也少见的出现一抹无措。
  梅襄忙小心翼翼地将宝婳抱起,心中如同掀翻了一锅热油般,反复在想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宝婳她明明……没有怀孕。
  可他也不记得她刚才是不是不小心在哪里碰伤了自己的腿……
  将宝婳放在床榻上时,梅襄却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他给她下药之前,也并没有让人给她诊过脉,没有确认过她当时身体的状况……
  万一她是真怀了孕,之后才又喝了那假孕的药呢?
  想到这种可能,梅襄的脸色竟一下变得十分难看。
  他正沉着脸要解开宝婳的衣裙查看,豆娘却恰好从外边回来。
  她本以为是宝婳喝完了药进屋去休息,没想到就撞见了这样一幕。
  “梅二公子,你想要做什么?”
  豆娘接着也看到了宝婳裙摆上的血痕。
  她颦了颦眉,似想到了什么,随即温声道:“你出去吧,让我来。”
  梅襄微微起身,颇是心神不宁。
  “我让人去寻大夫过来……”
  “不必了,宝婳没事,你去外面等我。”
  过了片刻,豆娘从宝婳屋里出来,坐到了梅襄的对面。
  “梅二公子,你我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
  梅襄面颊苍白,脸上竟好似也没什么血色。
  “倘若宝婳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
  那么——
  豆娘笑说:“那么你想怎样?你要弄死我吗?”
  梅襄语气冷淡道:“夫人言重了,在下自然不敢冒犯夫人。”
  她是宝婳的母亲,他还没有蠢到去和她的母亲去作对,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得更远。
  “宝婳这次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身孕,想来梅二公子比任何人都更为清楚。”
  豆娘告诉他,“她这次也只是月事上不大好,我为她调理了一下身体。”
  所以,宝婳只是身子太弱,兼之月事不调,才晕倒了过去。
  豆娘先前便一直有给她调理,只是这次额外让人加了些藏红花。
  至于远在宣国公府的梅二公子为什么会知道并且误解,又能立马了赶来,个中缘由,他自己也很清楚。
  “梅二公子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曾问过宝婳?”
  豆娘语气温缓,“只是我的女儿,莫要说不贞洁了,就算是给我生了个外孙,二公子信不信,我也一样能为宝婳找到一个对她好的夫婿。”
  梅襄垂眸,目光落在指尖方才触碰到的一抹血痕。
  他将情绪一一收敛起,才对豆娘缓缓说道:“在下对令嫒的心意天地可鉴,夫人又何必要强行拆散?”
  “可你为什么要喜欢她呢?其实像梅二公子这样的人就应该找一个聪明的女人作伴。”
  “宋老爷也不见得能配得上夫人的智谋半分罢。”
  豆娘微微一笑,“所以我选错了,虽然我不后悔,但错了,就是错了,可二公子不一样,二公子现在及时收手还是来得及的。”
  梅襄抬眸看向她,“夫人,我是不会对宝婳放手的。”
  “我也不会后悔,就像夫人一样,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的话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撂在了这儿。
  就算豆娘执意将宝婳嫁给旁的男人,那他自然也是有那个本事,弄死那个男人。
  豆娘自然也很清楚这点。
  她喝下一口茶水,片刻才道:“好,我可以把女儿许配给你。”
  梅襄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但直觉告诉他,这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尤其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还是与宝婳性情截然相反的豆娘。
  果不其然,豆娘对他说道:“你想娶我女儿可以,但我要你给宝婳一封休书。”
  一封有效且不可抵赖的休书。
  上面的字字句句未必要绝情,但一旦示出之日,他们二人的关系从此便要断得干干净净,再无纠缠。
  “倘若成亲以后,有一日你们夫妻不穆,感情生变,那么宝婳想要离开,她就能随时休夫离开。”
  梅襄手指微微合拢,眸底一片冰凉。
  “夫人说笑了,这天底下的女子向来只有从一而终,何来休夫之说,况且我也并不会亏待宝婳。”
  即便是从一个普通的男人角度来看,男人三妻四妾,女子三从四德……这样的事情就和吃饭喝水一般,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还没有成亲,就要先给女方一封休书让她日后随时可以休弃自己的夫君,这无疑是对男方的一记羞辱。
  传了出去,甭管他是什么天潢贵胄,也活像是把自己的脸搁在了地上,给人踩来碾去。
  在这以夫为天的年代里,这种要求,豆娘她也真敢提……
  “梅二公子,真正爱一个人是需要尊她敬她,我的女儿不需要樊笼,她也不需要去做这‘天底下的女子’。”
  “她若一辈子都不嫁人,那我也养得起。”
  对于这点,豆娘还是自信得很。
  “呵……”
  梅襄敛去眼底的冰冷情绪,对此不置可否,良久之后,他却只缓缓抚平袖口的褶痕,随即起身离开了院中。
  宝婳也不知自己睡的多久。
  只是一觉睡醒之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她有些头昏脑涨,过了片刻才慢慢想起了自己昏过去前发生的事情。
  豆娘端来一碗红枣姜汤,令她先喝一碗。
  “你不好好多吃点东西补补,身子骨这样弱可怎么好……”
  宝婳抱着那暖暖的汤碗,却还迟疑地问道:“母亲,二爷呢?”
  她晕倒前,二爷明明也在的。
  豆娘淡声道:“他已经走了。”
  宝婳微微失落,“可我还没有同他解释清楚呢。”
  他那么生气,这回不知道又要气她多久了。
  豆娘无奈地笑了笑,“就这么喜欢他吗?”
  宝婳语气轻软得很,“母亲,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我的心意就和母亲一样,都是不会后悔的人。”
  豆娘只是抚了抚她的头发,并没有回答宝婳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没能阻止宝婳。
  她只能为宝婳争取到一条退路。
  等到宝婳哪日想要离开的时候,那么她就可以离开。
  那梅二公子是个什么想法豆娘不是不清楚。
  就算他再怎么收敛再怎么伪装,也极难挡住他那目光里对宝婳那股子强烈占有的念头。
  要他提前给宝婳一封休书,这难度不比让他放弃宝婳要少。
  他是个偏执的人,可巧的是宝婳竟也喜欢他。
  若宝婳不喜欢他,豆娘觉得这可真真就会变成了一出悲剧了……
  可只要有她在,她也是不会让任何人去伤害宝婳。
  宝婳看不透豆娘的目光,可她心里知道豆娘一直在为她打算。
  但这件事情,宝婳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考虑旁的想法。
  她固然在意豆娘的心情,可她也是答应了二爷的……
  她总是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已经委屈了二爷太久……这其实对二爷来说,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婳婳,早上你做了一个什么梦,可以告诉母亲吗?”
  豆娘忽然问道。
  宝婳讶异地看着她。
  她并不知道自己那天早上有说过梦话,嘴里叫着二爷还被豆娘给听了去。
  可她确实是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二爷……
  梦里二爷也并不知道她根本没有怀孕,反而认定她是堕了胎的。
  他很生气很生气,不管她怎么解释,他都不肯再原谅她。
  醒来之后,宝婳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孩子,反而是个不易受孕的体质。
  只是她也没有料到,梦里的情景后来在她晕倒前竟然就真的上演了一遍。
  二爷……他分明比她在梦里看到的模样,要更为生气呢。
  宝婳月事来的这几日身子颇虚,等到好些的时候,她又想眼巴巴地想去找梅襄解释清楚,可这回却显然没有以往那样容易。
  宝婳去了隗陌的医馆里。
  隗陌见她过来,正要与她说起她上回想要治疗豆娘的事情。
  “我母亲她现在已经好了。”
  宝婳说道。
  隗陌倒也并不诧异。
  这种受到打击、如心病一般的病要能好,往往也都是她自己肯好。
  吃药反而起不得太大的作用。
  宝婳迟疑了一会儿,才又与隗陌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是想见二爷?”
  隗陌问她。
  宝婳点头,语气微微委屈,“隗先生,我从来没有怀过他的孩子,可二爷他不信我……”
  他怎就偏偏觉得她能狠下心来,不要他们的孩子呢?
  “你能带我去见见二爷吗?”
  隗陌抚了抚下巴,看着她颇是愁苦的模样,随即叹了口气,“好吧,我就带你去一回吧。”
  宝婳对他连连道谢,心里却还想着自己见了梅襄后要同他怎么解释才好。
  可真等隗陌领着她到了梅襄院里时,他却并不在府上。
  “二爷这些日子似乎很忙,都很少在府里了。”
  院里的下人轻声说道。
  宝婳微微失落,隗陌便安抚她道:“下次吧,等他忙完之后,你再去见他也不迟。”
  宝婳也只能点头,安慰自己下次一定能见到二爷了。
 
 
第64章 
  末了, 宝婳出了府来,隗陌便要送她回家去。
  宝婳摇头,她看了一眼宣国公府紧紧合拢的大门。
  她同隗陌说自己还要去别处, 隗陌这才独自回去。
  一直等到黄昏,梅襄才乘着马车从外面回来,府上的下人将侧门打开, 正要放二公子进去时,梅襄却突然听到了一道细细弱弱的声音。
  那声音轻得像风一样,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他偏偏听见后,让人停车。
  他抬头看去, 这才看到西边一根柱子后面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小花猫, 怯生生地朝他这里看来。
  他抿了抿唇,朝她走了过去。
  宝婳见他走得很快, 明明隔那么远的距离,他几步的功夫就一下子到了她面前。
  她心里有些不安, 也觉得自己这样蹲等他一天的模样好像很傻。
  宝婳颇是无措地叫了一声“二爷”。
  她这一天都在想要跟他说些什么才好,可真见到他人的时候,她就跟个哑巴一样, 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你等多久了?”
  梅襄问她。
  宝婳轻声道:“也没多久……”
  然后梅襄就握住了她冰凉得仿佛一点温度都没有的小手,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又看向了她。
  宝婳心里微慌,极小声地同他道:“也就从早上等到了现在而已。”
  梅襄将她的两只小手都拢在掌心里, 脸色仍是冷冷的模样,“你这个傻子……”
  可恨的时候叫人恨不得跟她一起同归于尽,可怜的时候又叫人怜爱的想要将心肝都掏给她。
  “每次我一有事,二爷总能准时出现, 我猜这一定是二爷叫人看着我,不叫我做蠢事呢……”宝婳同他解释道,“不过我没有二爷这么多的人手,只能自己在这里等二爷。”
  梅襄没有搭理她,只是解下了身上的氅衣,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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