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谁也不敢立下这等誓言,君王的情爱自古都要比寻常人淡薄,又怎会许下这种关于一生的重诺。
也是因此,在场的众人里,只听说过先祖皇后的凤钗,却从未亲眼见过,因此一面惊疑这凤钗与传闻中说的一模一样,一面又觉得如此重诺,难不成太子今日就要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许下?!
在众多人之中,安庆长公主是最为震怒的。
别人或许没见过这枚凤钗,她自小在宫中长大的一个堂堂长公主岂会没见过。
这就是那枚华贵精美又意义非凡的先祖皇后所佩的凤钗!
安庆长公主直接站了起来。
她此前总也寻不到的太子如今就在眼前了,她此时不去阻拦,往后岂非要看着沈如娇这个贱人踩在自己的头上!
永宁侯被妻子这么一下子站起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正要出声询问,就看到妻子怒气冲冲地下了台阶,往高台的方向去了。
“坏了,坏了!”永宁侯顾不上许多,赶紧追了上去。
他虽然与太子没见过几回,但仅有的几次见面之中也能感受的出,这位太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瞧着温和面善,却心硬如铁。
别的不说,就看他对太后,对陛下的态度就能知道,安庆长公主这个姑姑在他心中是个什么位置了。
自己的妻子想去摆姑姑的谱,那无异于是拿鸡蛋去碰石头。
果然,如永宁侯所预料的一样,安庆长公主寒着一张脸冲上了高台,就在穆衡拿起凤钗准备将这枚凤钗赠予沈如娇时,她站在穆衡身后怒喝一声:“慢着!”
穆衡满心给沈如娇准备的惊喜,被安庆长公主骤然打断,一脸不满地看了身后的几个侍卫和内官一眼。
侍卫和内官全都有苦难言,一直以来,长公主就是京城里最霸道的人,陛下又一直纵着长公主,因此这些人惯性使然,不敢阻拦。
待被太子不满地瞪了一眼后,才回过味来,如今这大兴朝虽还未易新主,可俨然已经是太子当权了。
侍卫和内官们此刻也是懊悔不跌,但长公主已经来势汹汹地走到了穆衡面前。
她伸手就想去夺下凤簪,被穆衡一手握住手腕,都还没怎么势力,长公主便觉得自己的手臂仿佛要断了似的,当即疼到神色扭曲。
“你这个……”长公主到了嘴边的“贱种”二字到底是没敢说出来。
她知道太子如今如日中天,自己与他硬碰硬是讨不来半分便宜的。
“放手!我是你姑姑!你怎敢如此对我?!”长公主摆出长辈的架子来,想要以姑姑的身份让穆衡想起自己到底还是姓穆,而非姓沈。
“孤是太子,孤为君,长公主品同诸侯王,乃臣。”穆衡冷冷地看着长公主,脸上没有半点儿笑意,更不见安庆长公主所以为的姑侄之情。
“可我毕竟是你姑姑!论及君臣难道就不论及论理了吗?!”安庆长公主看着穆衡这张脸只觉得胆寒。
这贱种当年她瞧着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如今看来真应验了她所想!
穆衡钳着长公主的手一推,将她直接推出去五六米,若非后面赶来的永宁侯扶住,只怕是要当场摔到地上。
安庆长公主正要发怒,就听到穆衡语气寒凉地问道:“长公主突然冲上来,又对孤动手,可是想要行刺啊???”
“殿下误会了!”永宁侯赶紧拉住妻子,让她不要再惹怒太子了,“长公主是见到这凤簪心中一时感念,想起先祖皇后来了,所以才失了分寸,还请殿下万万不要怪罪她。”
“既知凤簪珍贵,又为何动手抢夺?简直是藐视先祖皇后。顾念你们是初犯,还请永宁侯带着长公主回去,亲手抄写超度经文交于韩观主,焚烧以祭奠先祖皇后的英灵。”
永宁侯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子,不等长公主张口,忙不迭的应下,拉着仍旧想要争辩的妻子匆匆下了高台。
穆衡眼尾都没朝安庆长公主与永宁侯二人撇一下,将凤簪举起,朝向对面他心中最为珍视的妻子,朗声道:
“这枚凤簪乃是先祖皇后所佩,当年先祖曾有遗诏留下,后世子孙,如有珍视之妻,方可将此簪相赠。若赠此簪,便等同于立下誓言,此生此世唯爱妻子一人,珍之重之爱之敬之,如有违背,便不配再做大兴的君主,更不配为穆氏子孙!”
此言一出,果然引起场上众人一片哗然。
有那忠老之臣更是高声疾呼:“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唯有延绵子嗣,方能江山永固!”
“殿下三思啊!!!!”
相较于操心皇家子嗣和江山稳固的老臣们而言,沈国公沈明煜则是满心的欢喜。
太子能当着众人的面允下如此重诺,可见是真将娇娇放在了心尖之上。
一直以来操心不已的沈明煜终于放下心来。
甚至生出几分妹妹即将出嫁的感慨和心酸出来。
此时再看穆衡,俨然成了拐走自家亲妹妹的臭小子,再想到太子初初与妹妹成婚时,那副守礼的样子,横看竖看都觉得是装模作样。
顿时后悔妹妹不该如此轻易地答应太子。
怎么着也该好好磨一磨,让其吃吃苦头。
不过……沈明煜看着对面妹妹幸福又甜蜜的笑容,内心叹了一声,只要妹妹开心,其余旁的都无所谓了。
未婚的贵女们看到凤钗时一个个就已经心中暗道不好,如今在听到太子所言,更是脸色都白了。
她们之中哪个不盼着选秀之日的到来,哪个又不盼着沈如娇早早成为下堂妇,好由自己取而代之!
可如今,太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将先祖皇后的凤钗相赠,这就意味着她们再无与沈如娇相争的机会了!
那沈如娇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贵女们恨得眼珠子都红了,有几人甚至一时心绪起伏太大,晕了过去,而因为气愤被拧烂撕碎的帕子更是不知几何。
面对这些嗡嗡作响的杂音,穆衡全然没有去理会,只带着微笑看向远处对面高台的沈如娇。
沈如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给弄懵了,一颗心咚咚咚地跳得飞快,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身前的栏杆,被穆衡的话弄得心绪一下子是激昂翻涌,一下子又是柔似春水。
□□皇后的凤钗沈如娇自然也有所耳闻,因此穆衡将凤钗拿出来时,她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震撼。
只娶她一人为妻,此生绝不相负的誓言穆衡早已许过。可如今穆衡竟当着众人的面,借着先祖皇后的凤钗,以先祖之遗诏再次立下重誓。
“今日我将凤簪赠予我的太子妃沈如娇,以先祖之遗诏为誓,此生此世,永不相负,唯愿此生笙磬同音,恩爱绵长。”
穆衡这句誓言一落地,好几个老臣的脸也成了猪肝色。
谁也不敢更不能去教唆太子违背先祖之遗诏,此乃大不孝以及大不敬之罪。
在场众人心有计较,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穆衡从高台之上下来,走到沈如娇的面前,将凤簪亲手为沈如娇戴上。
第98章 筹备
后面的赛事, 在场的众人也无心观看了。
原本筹备了一年的盛典,倒成了沈如娇出尽风头的日子。
无论是当年沈如娇高高在上时妒忌怨恨她的人,还是后来沈如娇跌落泥潭之中暗中讥讽落井下石的那些人, 今时今刻也不得不在心里头暗暗羡艳。
后半程的赛事,穆衡便一直陪着沈如娇一同在廊阁之中观看。
如今,也就只有他跟沈如娇等人有那个闲情逸致单纯地看比赛。
沈如娇心里头高兴, 但当着穆绛鸢的面儿不好意思与穆衡太过亲密,只接着衣袖的遮挡,悄悄地用尾指勾住了穆衡的小指, 并且轻轻地磨蹭了一番。
沈如娇觉得自己是在向穆衡暗暗向他表达自己的欢喜,却不知她尾指细微的磨蹭, 仿佛是蹭在了穆衡的心上, 令他一瞬间脊背挺直, 看向沈如娇。
穆衡以为沈如娇在故意撩拨自己。
而他毫无定力地被她的小动作撩拨的心猿意马。
尤其沈如娇如今怀孕在身,穆衡素了好些日子了已经, 沈如娇一个小动作就让他看向沈如娇的眸色加深。
若非穆绛鸢还在,他定要按着这个暗中点火的小东西狠狠亲上一回, 让她知晓厉害。
沈如娇余光感觉到穆衡在看自己,正想转过来跟他深情对视一番,却不想一转过来就看到穆衡眼中满是欲色。
她宛若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想要将手立刻收回来,结果穆衡似是察觉到她的念头,反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沈如娇不敢动作, 怕被一旁看比赛看得兴致勃勃地穆绛鸢发觉她跟穆衡的小动作,到底是未来小姑子,她还是要脸面的。
穆衡握住沈如娇的手,肆无忌惮地揉捏把玩起来。
他常年握兵器的手有些粗粝的茧子, 蹭在沈如娇柔嫩薄滑的皮肤上,有些微疼,但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尤其穆衡一根根地把玩这沈如娇的手指,她十指纤细,平日里也没少用心保养,根根手指就像嫩葱似的,不仅仅是摸起来细嫩滑腻,沈如娇手指的触感也比旁人要敏感许多。
被穆衡这样把玩,脸上的原本的薄红愈加浓郁,她抽手抽不回来,狠狠地掐了穆衡一把。
偏人家皮糙肉厚,沈如娇掐的这一把对于穆衡而言,当真就像是猫挠了一把似的。
穆衡轻笑一声,见沈如娇生气地瞪着自己,到底怕她真动怒伤及身体,将手放开。
沈如娇一得到自由立即把手放回身前,躲穆衡远远地,拉着穆绛鸢说赛场上的事情。
穆衡摸摸鼻子,心道,明明是沈如娇先来招惹的他,怎地他不过是讨要些利息回来反倒还惹了人家生气了。
二人殊不知,自己自以为暗戳戳的小动作早就落在了穆绛鸢的余光里。
她发现太子哥哥和沈姐姐暗中的小动作不由地耳根泛红,不敢将视线投过去,只能老老实实地直视前方。直到穆衡和沈如娇松开了手,沈如娇凑过来与她一道说起赛场之事,穆绛鸢才悄悄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她又忍不住羡慕和期待起来,若是明年大婚之后,她与顾知涧也能如太子哥哥和沈姐姐一般恩爱,她就知足了。
首日的赛事结束,沈如娇放了一天的风,自是快活无比,回到府上喝起苦苦的安胎药来也痛快干脆。
穆衡笑她是孩子心性,沈如娇想起下午那会穆衡当着公主的面闹自己,便忍不住算起账来,勾着穆衡的腰带将其解开,然后很是妖娆地用手指在其身前打转儿,只弄得穆衡呼吸沉重,面皮紧绷之后,突然将人撂下,自行去沐浴了。
穆衡哪儿能放过她,直接摁着沈如娇一同洗了个鸳鸯浴,只累得小姑娘两只手都抬不起来了,昏昏欲睡地被穆衡抱着回了房才作罢。
秋嬷嬷看着穆衡一脸地不赞同,忍不住念叨:“殿下年岁也不小了,当知克制一些,便是不为了自身,也该顾念太子妃如今的身子。”
穆衡被小时候照顾长大的嬷嬷说了一通也是不好意思,连声保证往后不会了。
秋嬷嬷道:“倒也不是要殿下忍多少日子,太子妃身体康健,只要过了头三个月的紧要时期,往后还是能行房的,不过仍要小心谨慎,不可太过折腾。”
秋嬷嬷交代完后便走了。
穆衡看着睡梦中的沈如娇,微翘的鼻尖透着粉,睡得人事不知,不由地捏了一把:“明明是你招的我,回头只有我一人挨骂。”
沈如娇正做着梦呢,鼻子被人捏住,烦躁地挥了一下。
自那日从马场回来之后,沈如娇一颗心都宛若浸在蜜罐之中。
到了第二日,沈如娇还忍不住小心地捧着那枚凤钗仔仔细细地观赏。
就连秋嬷嬷看到也不由地赞叹。
“这枚凤钗非同凡响,殿下能将此物赠予太子妃,可见是对太子妃的看重了。”
秋嬷嬷也曾有幸陪着先皇后祭祀的时候见过几回这枚凤钗,不过都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哪儿能跟现在这样,跟在太子妃跟前瞧得清楚。
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属上乘,尤其凤尾的彩宝,可谓是千里挑一,打磨得也细致,只需一点儿光华投下,便熠熠生辉,叫人从心底里忍不住想要将其捧在手上。
更不必说在白日里,对着阳光看,更是光彩夺目!
哪怕是除去这凤钗所附带的意义,凤钗之美也是沈如娇此生所见的首饰之中首屈一指的。
而凤钗上附带的意义和许诺,亦是每个女子的一生所愿。
后来的两日比赛,沈如娇便没再去看了,她就是有心出门,秋嬷嬷也坚决不放人。
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一来安心养胎,二来准备大婚。
至于比赛的结果不用猜沈如娇也知道,最后赢的人除了自家风头无两的太子爷,不作他想。
倒不是沈如娇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些年,她一直管着沈家马场的事物,自家赛马师的能力如何也是看在眼里的。
那日穆衡轻轻松松地甩开所有人半圈之多,除了自家养的马出众之外,穆衡的骑术亦是一流。
沈如娇瞧着,自家从前的那个赛马师恐不及穆衡的一半,因此自然也没甚好担忧的。
果然到了马赛的最后一日结束之后,她哥沈明煜便带着今年马赛第一名的金樽回来了。
沈明煜一到听雨阁,立即迫不及待地同沈如娇详述了一番今日马场之上,穆衡是如何如何地一骑绝尘,又是如何如何地大放光彩。
“阿九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沈如娇听完哥哥絮絮叨叨地夸完穆衡,她便立即迫不及待地问道。
“太子殿下回宫去了,让我跟你说一声,让你今日不必等他一起用饭。”
沈如娇奇怪道:“怎么这个时候回去了?”眼看着就要到酉时,正是吃饭的时候,穆衡突然回宫沈如娇难免有些担心,莫非宫里又出了什么事?
沈明煜忙道:“并非是宫里出了事。这不是大婚没几日了吗???听说东宫修葺的进程出了些问题,殿下回去看一眼,让你不必操心。”
听到不是什么大事,沈如娇心里顿时安定了下来。
不过,掐指一算,她与穆衡的婚期也确实没多少日子了。
她也得抓紧将嫁妆早早置备好才行。
沈如娇和穆衡的大婚之日就定在了冬月初九这一日。
钦天监的人被穆衡换了一批,当年借口天香之说将穆衡直接指出京城的国师寻了个由头罪名直接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