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别担心,映雪这么可爱,肯定能找到好郎君的。”
“也就你说她可爱。”尤氏笑着摇摇头,握住裴苒的手,“不说她了。今日去青阳侯府,他们可有欺负你?”
尤氏心底是嫌恶余家的。
当初余家来归还裴萱的嫁妆,她替裴苒出面,讽刺得余正德无地自容。
可余家人最是脸皮厚,你说得再狠,他们转眼间也能厚着脸皮攀附上来。
如今裴苒名字落到裴家族谱上,才算是真正与余家划清关系。
尤氏问着,裴苒也便一五一十地将在余家发生的事说出来。
在听到肃王出面时,尤氏眉间一皱。
她听着余家的情形,忽然明白余家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说他为何一定要替嫁。我原先真的以为他是心疼自己女儿,如今看来也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棋子?”裴苒不解。
尤氏笑了笑,解释道∶“想来余家大姑娘是一早就和肃王见过面了。余家听说太子重病,自然是巴不得退了这门婚事,另攀一门婚事。苒苒,你说,京都之内还有谁能和太子比肩?”
太子重病,最得利的无非就是肃王。
没了太子,储君之位唾手可得。可只要萧奕在,他就只能得一个王爷的称号。
“婶婶,我明白了。”
余家想要攀上肃王,乘这股东风。
而萧玄,不过顺势而为。
“行了,不管怎样,现在你和余家都没有关系了。孝字在前,他们不敢乱说什么。我们也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说说其他的。比如,刚刚在马车内,你和殿下为何那么迟下来?”尤氏笑着问道。
裴苒赶紧低头,不敢看尤氏,“没有做什么,就是不小心睡着了,一时没注意到马车停了。”
“哦,原来是睡着了。”尤氏拖着长长的语调道。
眼见着小姑娘脸越来越红,她才笑着道∶“没事,刚成婚的小夫妻都会这样。刚刚殿下也一直牵着你,婶婶这样看着,也替你高兴。”
什么替嫁不替嫁的,只要裴苒不委屈,尤氏也就放心。
“婶婶,我们真的只是睡着了。”
“嗯,睡着了,婶婶相信。”
尤氏口里说着相信,但目光里满是揶揄。
裴苒看着就更加委屈,等吃饭时看到萧奕便又想起他做的事。
一想,就生气,一生气,就不想理他。
用完膳,裴苒便自己回屋小憩。
萧奕和金冶说完话回来,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她窝在榻上,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脸蛋红扑扑的,睡得很香。
萧奕轻手轻脚地坐到床沿,低眸看着小姑娘。
他半低下身子,手指勾住小姑娘鬓边的碎发。
呼吸间碎发轻晃,主人还一无所觉。
距离越来越近,近到鼻尖相碰。
萧奕勾着唇角,刚想要更凑近一分。
忽然,屋外有响动。
两声凶狠的叫声响起,“汪!汪!”
萧奕正要回头,耳边却响起小姑娘幽幽的问话。
“殿下想要做什么?”
☆、38
发梢纠缠, 呼吸相近。
萧奕转头看向小姑娘,轻咳一声,直起身子。
“榻上有点冷, 怕你睡着凉。”
说着,还将被子掖了掖。
屋外还有凶凶的狗叫声,似乎还在不开心地用头撞门。
门被撞的“哐哐”响。
裴苒有些无奈地看着坐在床沿的人, “殿下,我要起身,你能先出去吗?”
萧奕坐着, 看了看屋外,又转过头看着裴苒, “苒苒, 现在没人。”
没人或夜里的时候要喊夫君。
萧奕眉眼带笑, 裴苒不配合地道∶“殿下总是骗我,我就不能骗一骗殿下?”
能, 还是不能?这是个问题。
萧奕挑了挑眉。
屋外的狗子已经放弃了,小楠正将它哄走。
屋内炭火烧得足,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唇也粉粉的,青丝散乱, 白与黑相配是极致的美。
萧奕又低身下去,他两手撑在裴苒身侧,鼻尖相碰, 温热的呼吸打在裴苒的脸上。
裴苒眨了眨眼,觉得脸颊的温度更高了些。
离得太近,只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
唯一的光亮就是对方。
萧奕微微蹭了蹭裴苒的鼻尖,声音很低地道∶“苒苒, 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姿态放得又低又软,语气也没了强硬。
就像……一条求抚摸的大狗一样。
裴苒联想到大白蹭着她手掌求顺毛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眉开眼笑,青丝乱晃。
“笑什么?”
“殿下这模样,很像大白求顺毛的样子。”
裴苒这般说,萧奕也不生气,他伸手戳了戳那小小的酒窝,慢慢地道∶“那你要亲亲我吗?”
裴苒早就不气了,看萧奕这般模样,又想起尤氏说的。
刚成婚的小夫妻都会这样。
“那殿下先闭眼。”
萧奕眼睛一亮,乖乖闭上眼睛。
这般听话,更像大白了。
裴苒忍住笑,双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揽住萧奕的脖子。
“殿下,我要开始喽。”
听见这预告般的话,萧奕没来由地觉得紧张。
小姑娘身上的香味涌入鼻尖,萧奕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
呼吸相近,近到触手可得。
“啵”的一声,裴苒像是在印章一样,亲在萧奕的额头上。
脖颈上温暖的小手迅速缩回去,裴苒将被子都拉了上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萧奕。
“亲完了。”
额头上似乎还有余温,萧奕睁眼,只见一双琉璃色的双瞳。
眨巴眨巴的,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亲完了?”萧奕反问道。
裴苒肯定地点点头,“亲额头也是亲呀,我没骗你。”
是没骗,就是将亲亲缩水。
萧奕无奈地笑着。
小姑娘学坏了,也会拿话来堵他了。
“小坏蛋。”
萧奕伸手弹了弹小姑娘的额头,又拉下被子,凶凶地戳了戳酒窝,“下次再骗,试试看。”
裴苒鼓着嘴,捂住自己额头,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
怎么不讲理呢,明明她是跟他学的呀。
“时辰不早了,我让丫鬟进来给你换衣裳。我们和岳父一起进宫。”
宫宴虽安排在晚上,但还是要早些进宫。
萧奕说完,也就真的起身往外走。
裴苒看着他离开,门快要开时,萧奕忽然转头看向裴苒,“要不,为夫帮娘子换衣裳?”
裴苒一下子瞪大眼睛,瞬间就把被子拉过头顶,在被窝里凶巴巴地道∶“不要!”
萧奕轻笑出声,看着团成一团的小姑娘,开门走了出去。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裴苒才试探地拉下被子。
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哪还有萧奕的影子。
刚刚那句话,分明就是逗她的。
裴苒不满地鼓起嘴巴,不知想到什么,又伸手摸了摸鼻尖。
萧奕蹭着她鼻尖的模样还近在眼前,裴苒忍不住笑出声。
那样子,真的很像大白呀。
但是,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比如,看着大白,她心跳不会那么快,脸不会那么红。
更不会,真的想亲一亲。
小姑娘懵懂地想着这些事情,直到门外有人敲门。
“娘娘,现在要换衣裳吗?”
是小楠的声音。
裴苒将纷乱的想法全部压下,坐起身道∶“进来。”
进宫的衣裳繁复,裴苒任由丫鬟一番折腾下来,才堪堪换好衣裳。
萧奕早已等在门外,见人出来,接过丫鬟手中的斗篷,手指翻转间将系带系好。
两人都是一身绛色衣裳,衣袍华贵,处处可见精致的花纹。
佳人郎君,如似玉人。
金冶遥遥地就看见两人过来。
冬日下园林内一片萧索,两人相携着往前,仿若天生一对。
等到了宫墙红瓦下,人人都忍不住投来视线。
太子昏迷了几月,京都众人早已断定太子必不会活过春日。
如今一见,却觉得流言害人。
尹嬷嬷远远走来,目光也一瞬间被红墙下的两人吸引。
绛色华服,玉人成双。
及至身前,便可见太子殿下面色如常。
一点,也不像个病人。
尹嬷嬷暗自压下思绪,低头恭敬道∶“殿下,陛下与娘娘都在长乐宫等您。”
初一宫宴是其次,要进宫面圣敬茶才是重点。
裴苒早已知道这件事,但还是忍不住紧张。
出嫁第一日便该进宫,只是因为萧奕未醒才一直耽搁。
如今,便不能再耽搁了。
尹嬷嬷领路在前,直至长乐宫前。
裴苒抬头看着宫殿门前的牌匾,忍不住握紧手心。
她看向萧奕,却见他正看着自己。
“别担心,有我在。”
只这一句,裴苒悬着的心忽然放下。
她抿唇浅笑,“有殿下在,我不怕。”
长乐宫由外至正殿,内外守着许多宫女和太监。
萧奕和裴苒走到门前,消息便已经传了进去。
流苏晃动,宫女跪在地下通报。
沈竹茹看着镜子,涂着丹蔻的指甲轻轻抚上下巴。
那里有一道又浅又细的疤痕,不细细看都发觉不了。
“娘娘,这是新制出来的脂粉,您要不要试一试?”宫女将脂粉放在一边,低着头道。
沈竹茹淡淡看了那脂粉一眼,指腹轻点,那道疤痕便消失无踪。
纤细的肩膀上搭上一双手,萧仁低头看向镜子里的美人,“太医院又新研制了祛痕胶,可要试试?”
指尖一颤,沈竹茹覆上肩头上的手,笑着摇了摇头,“劳烦陛下一直忧心。这道疤,当是去不掉了。”
语气平静,像是丝毫没有波动。
萧仁叹了一口气,打横就将沈竹茹抱起,“朕说过,朕不介意这道疤。”
“茹儿明白。陛下快快将茹儿放下,太子和太子妃来了,我们要出去了。”
“无碍,朕帮茹儿换衣裳。”
帝后缱绻,宫女们系数退下。
正殿内,萧奕和裴苒已经等在殿内。
内殿声响,帝后携手走了出来。
高座之上,沈竹茹看着面色如常的萧奕,面上挂着温婉大方的笑。
“太子可久等了?你身体不好,莫要久站。”
皇后说着,便有太监端上椅子来。
萧奕低着头,“让娘娘多加忧虑,是臣的过错。”
“太子莫要苛责自己。你能病好,也是本宫和陛下的期望。想来也是太子妃照料得好,才让太子恢复得这么快。”
话题轻巧转到裴苒身上。
裴苒低着头,柔声道∶“娘娘多誉,臣妾不敢当。”
沈竹茹看着底下礼仪周全的两人,笑了笑,“瞧,本宫看见太子病好,一时高兴,都忘了你们要敬茶。来人,上茶。”
这般,才算是走到正轨上。
宫女们端着茶水上来,萧奕和裴苒先后敬茶。
敬茶时,裴苒才算看清了帝后的模样。
皇帝威严,眉间川字深重,但不失俊朗。
皇后柔美,面上笑容让人心生好感,倒像是一个温柔的妇人。
裴苒最后向皇后敬茶,她稳稳地端着茶水。
沈竹茹瞧着她,接过茶水,轻抿一口便放下。
她说了些祝福的话,裴苒正要退下,一双涂着丹蔻的手忽然握住了她。
“太子妃莫着急,今日是宫宴,他们男子还要在外面叙话。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与本宫说说话。太子刚刚病好,本宫也不放心,让太医瞧瞧再去前面也不迟。”
“这般也好,朕陪太子去,皇后与太子妃说说话。想来女眷们也要到了,朕和太子也不便在此。”
皇帝说完便起身,萧奕没有回绝的机会。
“多谢陛下和娘娘。那还请娘娘多多照顾太子妃,太子妃胆小,容易被吓着。臣会担心。”
听起来只像是担心自己娘子。
沈竹茹指尖微动,面上如常,“大家都说太子不近女色,本宫瞧着还是很疼太子妃的,看来太子也是个好夫君。太子妃,你说对不对?”
皇后的话好似寻常人家对新媳善意的调侃。
裴苒浅浅一笑以做回应。
“太子可放心,本宫必会好好照顾太子妃,太子可不要太忧心了。”
沈竹茹说着又笑了起来,像是揶揄一般。
话至此,便不能再留了。
皇帝和太子一起离开,沈竹茹让人搬了绣墩过来,让裴苒坐在她身边。
一头青丝尽数盘起,珠钗微晃,绛色衣裙衬得人肤色雪白。
沈竹茹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心里也忍不住点头。
难怪,能得他的青眼。
如此样貌,京都难有,便是比当年的裴萱,都更胜一筹。
沈竹茹瞧了一会儿,复又轻握住裴苒的手,笑道∶“太子妃可听说过自己母家的事?”
☆、39
裴苒只在出嫁前听金冶说过当初信国公府的事。
金冶从不相信信国公会刚愎自用到拦下请求援兵之人。可朝廷这么说, 天下人也就这般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