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如养崽崽——怡米
时间:2020-12-15 10:23:42

  崽崽站了一会儿就要坐下。
  萧砚夕低头揉小家伙,“乖宝,饿吗?”
  崽崽打个哈欠,卷缩成球,趴在爹爹硬邦邦的小腹上。
  “给我吧。”掌珠要抱回孩子。
  “没事,你靠过来歇歇。”萧砚夕顺势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掌珠觉得别扭,“我不累,陛下还要骑马,才应歇歇。”
  “爱妃知道关心朕了。”萧砚夕慵懒一笑,手臂一用力,将她拽到身边,“靠朕肩膀上。”
  掌珠僵坐着。
  萧砚夕单手拖着崽崽,另一手绕过女人后背,揽住她肩头,“靠上,咱们都歇歇。”
  他几乎一夜未眠。知他疲惫,掌珠较为乖巧地靠在他肩头,轻声道:“别一只手抱宝宝,危险。”
  “嗯。”萧砚夕收回揽在她肩头的头,双手托住崽崽屁墩,“你不舒服,可以搂着朕。”
  “......”掌珠一侧没有依靠,歪头靠着他的确不舒服,心中小小叹息,伸手穿过他手臂和腰侧之间,搂住他一条臂膀。
  寻到平衡,稳当了。
  萧砚夕稍稍偏头,亲了一下她发顶,阖眸假寐。
  车厢外,张怀喜坐在车廊上,咬着夹菜的饼子,盯着茺州方向。此次行程,萧砚夕本不打算带上他,但他执意要跟着。至于原因,唯有萧砚夕知晓。
  张怀喜毕竟年纪摆在那,掌珠怕他受冻,撩开车帘子,“张公公,您进来暖暖身子。”
  “不了,老奴不冷。”张怀喜笑眯眯道。
  “进来。”萧砚夕闭眼道。
  碍于帝王威严,张怀喜慢吞吞钻进车厢,坐在对面长椅上,囫囵吞枣般咽下饼子,搓热双手,伸向崽崽,“老奴抱抱小主子。”
  萧砚夕微睁凤目,凝睇他苍老的脸。换做别人,萧砚夕肯定不会将崽崽递过去,但对方是张怀喜,就另当别论了。
  小崽崽已经睡着。张怀喜掀开大氅,将他拢进怀里,笑呵呵抱着,跟抱孙子似的。
  掌珠忽然对张怀喜的过去产生了兴趣,问道:“您在宫外还有亲戚吗?”
  没等张怀喜回话,萧砚夕搂住掌珠的腰,暗自掐了一把。
  掌珠吃疼,扭头看向男人,见男人轻阖眼帘,摇了摇头。
  嘴角的弧度下沉,掌珠靠在萧砚夕肩头,没再问下去。
  车厢内陷入静谧,张怀喜一直笑呵呵,轻轻拍着崽崽。
  大雪纷飞,很快覆盖了雪地上的脚印、马蹄和车辙。
  半月后,队伍即将抵达一座县城。一路奔波,风尘仆仆,将士和坐骑都很累。萧砚夕下令休整两日再赶路。
  县令老早就在城外等候接驾,当瞧见浩浩荡荡的人马时,躬身迎了上去。
  出乎意料,人马之中,没有帝王和淑妃的身影。
  半个时辰前,萧砚夕携着一小路人马悄然进城,想体验一下普通百姓的生活。
  几人走进一间客栈,要了几间上房。
  小崽崽从张怀喜怀里醒来,“唔唔”两声,寻找娘亲。
  张怀喜颠颠他,笑道:“小主子醒了,跟老奴住一晚行不?”
  崽崽迷迷糊糊的,歪头看向他身后,当瞧见娘亲时,咧开嘴,“娘。”
  “宝宝~”掌珠跟在张怀喜身后,逗他玩。
  “吖——”崽崽伸手,要回到娘亲怀里。
  掌珠没接,塞给他一个布老虎,“宝宝跟张爷爷住一宿,好吗?”
  闻言,张怀喜和萧砚夕同时一愣。
  萧砚夕斜睨身侧的女人,知她是可怜孤寡的老太监。
  张怀喜心有触动,逗崽崽道:“老奴晚上给小主子变戏法,好不好?”
  懵了的崽崽左看看,右看看,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忍心再逗他,张怀喜转身,将他递给掌珠。
  掌珠下意识接过儿子,静默一息。
  崽崽闻到娘亲身上的清香,往上拱了拱,双手环抱住娘亲脖颈。
  张怀喜怀里空落落的,保持着淡笑转过身,眼中尽显失落。
  进了客房,关上门,掌珠将崽崽放在床上,转身问道:“张公公当年是如何入宫的?”
  宫里的宦官,多半是因家境贫寒,走投无路,才去挨那一刀,入宫为奴的。没有家人担保,一般是入不了宫的。
  萧砚夕坐在床边,一边逗崽崽,一边回答他的疑问:“说来你可能不信,张怀喜出身公爵之家,生父世袭伯位,家境殷实。”
  掌珠不可置信,“那为何会......”
  萧砚夕搂住儿子,叹道:“他是私生子,被伯府主母设计,送进了宫。”
  总带慈爱笑容的老宦官,竟还有这等遭遇...掌珠闷声问道:“是小时候就被设计了吗?”
  萧砚夕搂着儿子躺在床上,单手撑在额骨上,情绪不明,“不是,送进宫前,已经跟人定了亲。”
  掌珠心里咯噔一下,“所以,张公公当年是有未婚妻的?”
  “嗯。”
  “嫁别人了?”
  “要不然呢?”萧砚夕斜盱她,“有几人能做到,不染风月,惟一人白首,不离不弃?”
  掌珠瞥他,“反正陛下是做不到的。”
  “呵。”萧砚夕抬起长腿,搭在她腿上,“给爷揉腿,爷或许能考虑,宠你到人老珠黄。”
  这张嘴......
  掌珠气不过,想拍他的嘴,可没等她动作,一旁翻滚的崽崽“啪”一下打了爹爹的嘴。
  萧砚夕“嘶”一声,用指腹点了一下自己的唇,瞪向儿子,“敢打你老子?”
  崽崽正玩呢,看爹爹“横眉冷对”,不但不怕,还嘿嘿傻乐。抬手拍拍自己的嘴,又去拍爹爹的。
  萧砚夕任儿子狠狠拍了两下,不怒反笑,按住儿子,拍了一下屁墩,力道拿捏的极轻。
  “穿开裆裤的小娃娃,再敢触犯龙颜,朕把你送进净事房去。”
  净事房?
  掌珠嘴角一抽,拿起枕头拍了男人一下,“你敢!”
  萧砚夕挡开枕头,把母子俩按在床上,一人一下,“看朕敢不敢!”
  崽崽嘿嘿乐,小女人却臊红了脸。
  “萧砚夕!”
  “敢直呼君王名讳,欠收拾。”萧砚夕又打了一下,打得掌珠花容失色。
  崽崽坐起来,变身小蛮牛,用头顶爹爹,作势保护娘亲。
  宝贝没白养,掌珠又羞又感动,扭头瞪着男人,“暴君。”
  萧砚夕勾唇,“正好,那你来做贤后好了。”
  “......”
  *
  休整两日。人马继续赶路,马不停蹄,终于在除夕夜之日,赶到茺州,发放粮食、接济灾民。
  灾民们站成几排,看着黑压压的禁军,无人敢上前哄抢。
  杜忘带着妻子,匆匆来看女儿,为了避嫌,只能站在远处,从人群中寻找女儿的身影。
  只见运载粮食的马车前,户部官员忙前忙后,有条不紊地分发粮食。而他们之中,一道鹅黄色身影,占据了人们的视线。女子身后背着一个小婴儿,手里拿着名册,正在核对茺州灾民的户籍。
  灾民,有粮可领。但凡是滥竽充数的刁民,被她查出,会被侍卫拉到一旁挨板子。
  这女子看着好说话,却能恩威并施,颇有大家之风。
  远处,杜忘和慕烟相视一眼,露出欣慰的神情。
  他们的女儿长大了。
  杜忘送妻子回到府上,叮嘱几句,就带领卫兵去往郊外一处山贼的落脚点。
  昨夜据探子报,前些日子洗劫富商粮仓的势力,就是这拨山贼。而他们真正的身份,很可能是落草为寇的鲁王旧部,或是闵氏培养的势力。
  无论哪拨人,都必须在帝王责问前,将之围剿。
  城内。
  发放完粮食,掌珠拖着疲惫的身子,与萧砚夕来到驿馆。之前,崽崽因为没见过这么多人,有些害怕,一直粘着掌珠,不肯从她身上下来。无奈,掌珠只好背着儿子,加入户部官员行列,一忙就是一整天,累得腰快断了。
  卸下崽子,萧砚夕拎起儿子,往他小屁股上打了两下,“平日那么听话,关键时候却闹人,看把你娘累的。”
  崽崽“呜呜”两声,像是知道自己不懂事了,怯生生地瞅着爹爹。
  “好了,宝宝又不是故意的。”掌珠抱回崽崽,温声问道:“被你父皇打疼了吧?”
  “嗯...”崽崽扁着嘴,小声应了一句,还挤出两颗泪豆子。
  掌珠哄了哄,小家伙立马笑了。
  萧砚夕揪揪他的小耳朵,“明日去郊外放粮,还磨人不?”
  崽崽窝在娘亲颈窝,埋头不回应。
  翌日一早,却不磨人了。张怀喜抱着他,站在驿馆门口,握着他的小手,与众人摆手道别。
  户部官员都说,小萧霖有圣上幼年的风范——以大局为重。
  萧砚夕坐在汗血宝马上,望着远方,没有因为官员的话语开怀。
  崽崽太小,还承受不起江山的重任。自己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个舒适、快乐的童年。至于以后,且行且看吧。
  就这样,众人忙碌了十日,走遍茺州附近数座城池,终于在初九的晚上,发放完最后一袋粮。
  当晚,完成剿匪归来的杜忘,与女儿和外孙匆匆见了一面,就赶到圣驾前禀奏要事去了。
  那拨山匪,是鲁王旧部中憎恨帝王家的残余势力。经此一遭,鲁王留下的隐患就此彻底解决。
  萧砚夕下旨,令杜忘在半年内,找出闵氏培养的势力集团,一并铲除。
  正月初十,队伍启程归京。
  掌珠抱着崽崽,站在车厢的后廊上,眺望茺州城,“宝宝,等来年,娘再带你回来探望外公、外婆。”
  崽崽指了指茺州城,又指了指娘亲,“吖?”
  掌珠笑,“嗯,娘亲是茺州人氏。”
  崽崽懵懂,用头撞了一下娘亲的肩头,嘻嘻笑着。
  冬阳照耀在母子的身上,别样温煦。
  行了十日路程,队伍停在一座城门前。萧砚夕倚在马车前,对张怀喜道:“想回去看看就去吧。”
  张怀喜凝着城门口,戚戚一笑,转身背对城门,“不了,老奴孤单惯了,没有亲人。”
  萧砚夕和掌珠沉默。
  忽然,小崽崽伸出手,拽住张怀喜的发冠,“爷。”
  “......”
  掌珠颠颠儿子,“宝宝刚刚喊什么?”
  崽崽低头抠手指。
  刚刚是幻听吗?
  就在众人以为崽崽只是随便吐出一个音节时,崽崽小嘴一努,“爷。”
  张怀喜老泪纵横,哪受得起这个,悄悄揩掉眼角的泪花。为了缓解尴尬,“要不,老奴还是进城一趟吧,给陛下买点城中特产。”
  萧砚夕挑眉,“朕缺那点特产?”
  张怀喜笑眯眯道:“老奴的心意。”
  萧砚夕坐回车厢,让侍卫牵给他一匹马,“给你半日时间。”
  “谢陛下。”张怀喜牵过马,想要独自一人进城。
  崽崽又拽住他,吐出两个字:“爷啊——”
  众人欣喜,小皇子又进步了。  
  掌珠欣慰儿子的成长,把儿子塞进张怀喜怀里,“跟张爷爷进城玩去。”
  崽崽趴在张怀喜肩上,冲娘亲小幅度摆手。
  这是张怀喜,手把手教给他的告别动作。
  八、九个月的宝宝,总是能让人收获惊喜。
  因儿子也要进城,萧砚夕给张怀喜加派了人手。
  张怀喜坐在高头大马上,胸前系着襁褓袋子,把崽崽装在里面,颇有气场地进了城。
  近乡情怯。
  张怀喜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但还是惭愧自己的太监身份,进了城,先买了一副假胡须,贴在脸上。然后抱着崽崽,寻找曾经居住的老房子。
  崽崽抬头看着长了胡子的张公公,有点懵......
  张怀喜低头笑,“小主子,是老奴啊,不认识了?”
  崽崽抬手拔他胡子。
  “别别。”张怀喜握住崽崽的手,笑眯眯的,“小主子手下留情。”
  张怀喜长了一对八字眉,崽崽被他囧囧的表情逗笑。
  在老宅子前后转了几圈,张怀喜决定不去打扰昔日的亲人。对他而言,亲情如纸薄,早已不奢望了。而且,在他得势后,也早已报了当年之仇。如今,他手握大权,威风凛凛,除却家主,其他亲人见之,都要行礼问安。
  可那些虚伪的问安,对他而言,不值一文。回来一趟,也不过是怀念一下曾经的韶华。在韶华岁月里,他也曾期待过娶妻生子,考取功名。
  然而,事与愿违。
  不再流连,张怀喜抱着崽崽走出巷子,沿途打听了几家卖特产的店铺,打算打包几样,拿给帝王和将士们品尝。
  倏然,在一家卖粥的店铺里,张怀喜瞧见一抹人影,虽已过了不惑之年,却依然挺拔俊朗。
  “太上皇......”张怀喜喃喃,与身后的人马交代几句,提步走进粥店。
  萧荆坐在靠窗的位置,独自一人用膳,没注意门口走进来的一老一小,直到对方走到跟前,才缓缓抬起头。
  离近了看,张怀喜发现,老主子苍老了不少,鬓角的白发愈发多了。
  “主子。”张怀喜惊喜,忙要请安,“您怎会在此?”
  萧荆拉住他,“人多,不必了,坐。”
  张怀喜坐在一侧,小声询问了几句。
  原来,那晚萧荆离开河畔,就乘马离开了伤心地,之后游山玩水,排解忧愁。
  张怀喜犹豫着,要不要将闵氏的事告知给他。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件残忍的事。可一直蒙在鼓里,又太过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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