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辰冰
时间:2020-12-23 09:52:55

  缘杏被琴声一惊,等回过神来,已经被吓成了九尾狐原身。
  她慌张地叼起香囊,飞快躲在房门侧面,一边躲着,一边忐忑地往房间内张望。
  大师兄的房门虚掩着,恰巧留有一条小缝儿。
  古琴声潺潺如泉水,琴声中,似有心事。
  缘杏将脑袋凑过去,借着小小的门缝偷看。
  只见羽师兄眉头轻蹙,坐在琢音琴后。
  他左手还缠着白纱布,双手却放在琴上,仍旧在抚琴。
  大师兄好像思索什么。
  缘杏躲在外面,心急如焚。
  大师兄今日受了那么重的手伤,应当好好休息才是,他怎么还在弹琴,该不会让伤势恶化吧?
  缘杏拖着尾巴,在屋外急得团团转。
  然后,她九条尾巴中的一条,不小心碰到了关得不大严实的房门,发出“咯吱”一声。
  “谁?”
  琴声骤然停歇,公子羽奇怪地问。
  缘杏没有办法,只得叼上她的小香囊,用脑袋顶开门,惴惴不安地跳进房间里。
  公子羽诧异:“……师妹?”
  见到小师妹,公子羽不由出神。
  他还在想在茶室中,师父说的那些关于缘杏的话——
  “杏儿之所以想得和你们不同,是因为她很信任我,相信我会保护你们。”
  “她身上有一种能够信任他人的天真,这或许与她自小生病,得到许多来自亲人医仙的怜爱和帮助有关。”
  “当然你师妹也有她的弱点,但其实这一点,值得你和煈多多考虑。你不要太过要强,必要的时候,向值得信赖的人寻求帮助,并不是可耻的事。”
  说到最后,师父手中捻着茶杯,还深深看了他一眼:“说起来,弦羽,你好像,看出你师妹身份了吧?”
  公子羽当时一怔。
  他答复:“抱歉……师父,我并非有意破坏规矩,只是,小师妹拜师以前,我与她就在机缘巧合下见过。”
  师父似乎并未生气。
  “为师知道,有这样的偶然,也是天意。不过下不为例,日后,尽量不要再有同样的情况,你小师妹的状况,你也不要和其他人说。”
  “是。”
  公子羽已经决定将这件事烂在心里,不过,他也有些惊异。
  在这个北天宫中,果然一举一动都瞒不住师父。
  北天君能轻而易举地说出缘杏偶然说出的一句话,还知道他已经瞧出了杏师妹的来路。
  正当公子羽想着这些时,化成原形的小师妹,已经跑到他面前。
  缘杏年纪尚小,原型还是只极小的幼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像个小玩具。
  尽管公子羽事先就知道了缘杏是天狐公主,但真正见到小师妹的原形,却还是第一次,让他看得惊讶。
  小小的,雪白雪白,还没有那种成年天狐的华美气势,更像是一团雪丸子,让人想要摸摸她。
  很……可爱。
  小九尾狐浑然不觉师兄的视线,她进来,将小香囊放到师兄脚边,轻轻开口:“羽师兄。”
  说着,小九尾狐雪白的耳朵拘谨地抖了抖,十分羞涩。
  她担心地对公子羽道:“师兄,你手伤还没有好,不要再弹琴了,这样伤势会恶化的!”
  公子羽微愣。
  他微笑道:“我伤的是掌心,手指没事,不碍事的。”
  缘杏:“可动作大了还是会牵扯到的呀!又出血怎么办?”
  缘杏说得着急,公子羽望着她关切的模样,既是感动,又有些宠溺般的无奈。
  他习惯沉思的时候弹奏琴音,多年以来都是如此,实在有些难改,若不是师妹提醒,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但小师妹神情难得倔强,他还是放下了手,后退半分,远离古琴,道:“好吧,那我不谈了,这样可以吗?”
  缘杏满意了,不自觉地翘起尾巴。
  但她对大师兄刚刚一下子认出了自己的原形,好像很意外,问:“师兄,你原来看得出是我呀?”
  “……嗯。”
  公子羽含糊地应声解释。
  “北天宫中,能够化成这个大小的小狐狸的,就只有你。”
  北天君禁止弟子们互相之间透露的内容很多,但不禁原形。
  毕竟禁也禁不住,他们年纪还小,公子羽尚且还好,但煈和缘杏还是小孩,修为尚浅,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瓶颈,是有可能失控变回原形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大家一开始就说明白得好。
  北天君给他们上课的时候,他自己也提到过,煈是“风行兽”。
  不过话虽如此,因为公子羽平时与他们一起修炼不多,还并未提过这个话题。
  缘杏听到公子羽的解释,没有怀疑,反而惊奇地竖起了耳朵,像是吃惊于公子羽的才思敏捷。
  接着,缘杏才害羞地用鼻尖,将小香囊往公子羽的方向推了推。
  她说:“师兄,这个送给你。”
  “……给我?”
  公子羽早就注意到了那个香囊,但听到缘杏的话,还是一顿。
  他将小香囊拿起来。
  虽是师妹的礼物,但这香囊实在精致得过了头,针脚一看就不是小女孩能绣出的针线,却缠绕着气息和小师妹极其相似的灵气。
  公子羽拿着香囊,迟疑道:“这是……?”
  缘杏难为情地解释:“这是我画的,可能保存不了太久……但如果想送师兄东西,现在我也只能拿得出这个,希望师兄能喜欢。”
  公子羽先是错愕,继而,展颜莞尔。
  “谢谢师妹,非常漂亮,我很喜欢。”
  他道。
  说着,公子羽伸出手,温和地摸了摸缘杏的脑袋。
  缘杏迎上师兄带笑的眼睛,感觉自己的脸,正在迅速滚烫,她情不自禁地趴下/身子,眯起了眼睛。
  师兄的手好温暖,被摸脑袋很舒服,好希望师兄能再多摸摸她,多夸奖她一会儿。
  公子羽看着小师妹的模样,内心也觉得她可爱。
  不过,他怕一直摸小师妹头不礼貌,很快矜持地收了手。
  公子羽拿着缘杏送的香囊把玩,心里极是喜欢。
  这是第一次有师弟师妹送他礼物,对他而言意义很是不同。
  公子羽问:“师妹,你画出来的香囊,大概能保留到什么时候?”
  缘杏难为情地说:“我仙力不高,大概只有四五天。”
  “啊。”
  听到这个天数,公子羽有些失望。
  他遗憾地说:“这样的话,我下次离开北天宫的时候,不能戴在身上了。”
 
 
第二十章 
  “……离开北天宫?”
  公子羽不经意提及的字眼,触动了缘杏的神经。
  公子羽颔首:“是啊。我不是之前提过,我因为特殊原因,需尝试世间百仙之职,体会仙凡百态。我将来大部分时间都还会在北天宫修炼,但有时候,也会离开北天宫,到别处去求学。”
  缘杏紧张:“那你下一次什么时候走?要去多久啊?”
  公子羽道:“唔……下一回大约是一年后,这次要走得久些,估计需要两年多。”
  两年这个时间一出,缘杏的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九尾狐外表的情绪比人的表情还要好动,公子羽眼看着小师妹的耳朵耷拉下来,尾巴也垂了。
  公子羽有些好笑,他眼睫微垂,眼神愈发温柔,安慰道:“不用太沮丧,两年时间,很快的。再说,我隔几个月,还会偶尔回来看看,并非一直见不到了。”
  说是这么说,但缘杏还是很伤心。
  她想要天天都能见到师兄,如今这样,她都还觉得见面太少了。
  缘杏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说:“那到时候,我再给师兄画一个新的香囊,到时候我修为好了,东西应该能保存得更长久些。我还可以给师兄打个络子,这样就不会消失了。”
  “好。”
  公子羽看上去十分开心。
  “谢谢杏师妹。”
  ……
  过了几个月,三人手上的伤都早已痊愈,午夜出游这件事也逐渐淡去。
  有一日,北天君特意将师兄妹三人都叫去,宣布道:“你们羽师兄过段日子要出门游历,接下来有一阵子要见不到了,你们有什么话想说的,抓紧时间,与他好好相处吧。”
  北天君话音刚落,煈立刻接上问:“游历?什么游历?要离开北天宫?我能一起去吗?”
  “想得美,不关你的事。”
  北天君对煈翻了个白眼,不过因为北天君是个美人,就连这样的神态,都别有一番风情。
  师父道:“你当你师兄出去是什么好玩的事?他可是时刻有使命在身的。我敢说,若是让你跟你师兄一样的要求待遇,你这家伙一天都坚持不住。”
  “切!”
  煈的嘴翘得老高,对师父看低自己很是不满。
  缘杏望向羽师兄。
  公子羽只是安静地坐着,波澜不惊。
  他素来是个谦谦君子,有如清风朗月。
  缘杏却觉得伤感。
  师兄对她温柔亲切,可对她而言,总有难以描述的距离感。
  他比他们都要年长,才思出众,气质优华,如清霜傲雪。
  师兄就像挂在天边的清月,可望而不可即。
  他好像总是走在他们前面,缘杏还在跟着师父一点点打基础的时候,师兄已经时时可以外出游历了。
  缘杏仰望着师兄的侧脸。
  她好希望自己当初能早一点拜入师门,这样,或许就能离师兄近一点,早些站在师兄身边。
  在北天宫日复一日修炼的生活,像流水一般悄然流逝,没多久,就真到了公子羽离开北天宫的日子。
  羽师兄出门那日,缘杏跑去送他。
  缘杏明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在房间里练习了许多次,可是真的到了大师兄面前,她竟还是忽然变得不善言辞,半天说不出几个字来。
  “师妹?”
  公子羽望着许久不语的杏师妹,问。
  终于,缘杏从拿出一个香囊和一个络子来,憋红了脸,递给公子羽。
  “啊。”
  公子羽接过香囊,恍然大悟。
  师妹当初的确说过,要打一个络子给他带在身上,因为是用货真价实的彩绳打的,所以不会像画出来的香囊那样,过几天就消失掉。
  缘杏画的香囊精巧自不必说。
  而她如今打的络子,更是已经比她六岁生日时给哥哥打的那个像样多了,她做了个漂亮的红绳结,即便不挂在香囊上,也正好可以配北天宫的弟子服。
  公子羽错愕。
  小师妹这般小,竟然还记得当时戏言般的约定。
  他的指腹摩挲着这个香囊的表面,分外珍惜。
  他不由对缘杏浅浅一笑,喜悦道:“好漂亮,多谢师妹,我会好好保存,一直戴在身上的。”
  羽师兄这样的笑,总能让缘杏心神摇荡,像是小舟被放进了水里,风一吹就左右飘摆。
  师兄他定不会猜到,这个络子她从与师兄约定那一日就开始打,足足打了几百个,最后挑出了最漂亮的一个,方才决定拿来给师兄。
  她鼓起勇气道:“师兄,你要尽早回来呀。”
  “好。”
  公子羽答应,随即抬手摸了摸缘杏的头。
  羽师兄走了。
  公子羽离开后的好几天,缘杏都还精神恍惚。
  她时常会在路过玉树阁或者道室的时候,下意识地伸头看一眼,看看羽师兄在不在里面修炼;她会在师父过来授课的时候,不自觉地去看他身边;她有时再去湖边赏月,也会不知不觉地期待,羽师兄出乎意料地在下一眼出现。
  她习惯性地想要捕捉羽师兄的身影,结果当然都是以失败告终。
  然后,缘杏才会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师兄他已经出门去了。
  接着,心头便涌上一阵失落寂寥。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缘杏才逐渐习惯了没有大师兄的生活。
  其实她和煈师兄两个人按部就班一起修炼,日子也不坏。
  煈师兄只要掌握了脾气就很好相处,他仗义,又敢说敢做,有时候看煈师兄和师父斗嘴,一旁的缘杏都会被逗笑。
  修炼的生活平平淡淡,转眼春花落尽,秋霜又至,直到有一日,缘杏又收到了狐君宫来的家信——
  吾女缘杏:
  吾女离家已近两载,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近日天狐宫诸事安稳,吾与汝父难得清闲。
  然儿女皆拜师在外,难以见面,忙中闲下,又望中秋将至,良月渐圆,分外相思,盼一家团聚。
  不知杏儿近日可否归家?吾可致信北天君,尽可商榷。
  母
  这是母亲写来,想她、盼她回家的信。
  缘杏这么长时间出门在外,又何尝不思念父母。
  于是受到娘亲的信,立刻就跑去找师父。
  北天君早知道缘杏收到了家信,但事先并没有看过内容,得知缘杏的来意,思索片刻,就点了头——
  “嗯……你过来这么久了,是该回去看看,也好叫你父母看看,你在这儿养得水水嫩嫩的,我可没让你受委屈。”
  北天君意外得很好说话,二话不说就批了她三个月的假,让她拿着北天宫的进出令牌回家。
  北天君道:“回家后,切记勿忘修行,待你回来,我还要考你。”
  缘杏喜出望外,忙不迭谢过师父,满脸红润地应下:“是!”
  她当日回玉池楼收拾东西,次日,柳叶就驾着北天宫的车驾,在内廷宫门前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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