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辰冰
时间:2020-12-23 09:52:55

  缘杏抱着画具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画音树的盆栽已经被画上了蜻蜓点水图,小画音树委屈得花都掉光了,还在使劲用树枝抽打玉明君的手,而玉明君不为所动。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小画音树特别喜欢的一个树盆,自从换上这个树盆以后,它每晚都要自己拿枝条擦擦。
  不知怎么的,缘杏此刻觉得,小画音树特别像生气了嚎啕大哭的小孩子。
  缘杏连忙跑过去,将小画音树从玉明君的魔爪上抢回来,安抚地摸摸小画音树,道:“没事,等回去帮你洗干净,如果洗不掉的话,我让柳叶再帮你找个一模一样的带回来。”
  小画音树耷拉着叶子,抽抽搭搭地用枝叶勾着缘杏的胳膊。
  缘杏又看向玉明君,有些无奈地埋怨:“先生,你为什么总不肯好好在画纸上画画?这两年北天宫,都已经被您烧掉多少东西了。”
  尽管到了北天宫,玉明君爱烧画的习惯还没变。
  如今画室外面,已经专门辟了一块空地给他烧画,也就只有外墙那一幅云海图,玉明君烧不了,得以保留下来。
  玉明君被抢了画到一半的画,也是满脸无所谓,已经改为俯身在台面上画画。
  他一身浪荡的颓靡感,衣服不好好穿,外袍耷下来,敞着一半的肩膀。
  玉明君也不看缘杏,反而问道:“既要作画,为何非要画纸?多此一举。你若没有纸,就画不了吗?”
  缘杏一愣。
  她想起师父北天君,以前也对她说过,觉得她画具太多,太过繁琐。
  缘杏说:“没有纸,我也能画的。以前,我也曾在地上画过。”
  “那你画画看?”
  缘杏有些被激了起来,当场运笔构思,在地上画了几簇花团。
  花团很快成了真,在画室地上徐徐绽放。
  但玉明君好似不以为意,只瞧了一眼,就没了兴趣。
  如此一来,便是缘杏也有些起了脾气。
  她躲回画阁,苦思冥想了几日,又研究颜料墨水,然后重新回到玉明君面前,说:“先生,你看看这个。”
  说完,她直接挥起笔,无任何凭借之物,在空中作画!
  缘杏的墨水被她用仙力凝在空中,不会散落,得以成形。
  玉明本身随意一扫,看到缘杏这般架势,倒是来了兴致。
  这样在空中作画,对仙气消耗极大,缘杏不能再像平时画画那样从容,而且也画不了太复杂,她额间没多久就浸满了汗珠。
  缘杏简单地画了一只白雀。
  最后一笔落成,空中的小白雀羽翼颤动,当场拍拍翅膀腾跃在起来,在屋里扑哧扑哧乱飞。
  “先生,怎么样?”
  缘杏憋着一口气问。
  玉明君先是定神,继而仰天大笑!
  他仰首哈哈大笑,抬手将碎发撩到脑后,笑声使路过的仙侍惊得掉了托盘。
  玉明君拊掌狂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这小狐狸,当真有几分意思!”
  缘杏是第一次见到玉明君这样狂笑,简直如疯子一般,将她吓得僵在原地,捏着笔不敢动。
  玉明君狭长的眼眸转向她,他眼含笑意的时候,瞧着有几分风流态。
  “难怪他当初会愿意费心思来引我……原来如此。”
  玉明君漫不经心地道。
  缘杏:“……?”
  玉明君将笔一丢,道:“今日不画了,这些粗陋陈旧的画,着实让人没兴致。烧了,烧了,明日,我也要找些新鲜的花样……”
  说着,玉明君袖子一拢,独自幽幽地飘了出去。
  缘杏听得一头雾水,但隐约也感觉得出玉明君是很欣赏她这番手法的。
  缘杏安了心。
  *
  不过,次日,玉明君再来画室的时候,发现缘杏又用回了纸笔,安静端正地坐在桌前描画。
  他眼睑微抬,问:“又用纸了?”
  缘杏颔首:“嗯。我之前用其他方式画,只是想证明我不用媒介也可以,但于我个人而言,还是在纸上作画更好。”
  她解释道:“画在纸上可以保存,我不像先生,画完了就烧掉,我是要将比较好的画存起来的,画纸可以用卷轴卷起,也可以挂起来,空间上很好保管。”
  “其次,我有时候不是想立刻就让画上的内容显形,就可以用画纸先收起来,等必要的时候再使用,会比当场画省时省力。”
  玉明君听缘杏说得头头是道。
  然后,他又仰首扶额大笑起来。
  玉明君说:“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向我请教画技,但听我说过不在纸上画画以后,他们中不少人不约而同地开始模仿我,也劝其他弟子画师不再用纸,似乎奉为真理。像你这样跟我证明一番,然后又用回画纸的,实在少见。”
  缘杏侧头,似是不解,道:“这也是先生教我的。先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固执己见,那我也不必太过在乎先生的理念,强行改变自己去适应。我与先生性格、天赋皆不相同,画法有不一样,当然也是正常的。”
  玉明君闻言,笑得愈发快意,几乎拍起了桌子。
  玉明君道:“有趣,着实有趣!日后你与……若是将来你再见了他父母……有意思,真有意思……”
  缘杏不太明白玉明君为什么笑得这般开心。
  不过玉明君疯疯癫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也没有太在意。
  缘杏依旧顾着自己画画、照顾小画音树。
  她自认自己这两年过得充实,但看着小画音树日渐长大,她有时还是会睹物思人。
  羽师兄……不知如今在何处呢?
  羽师兄,偶尔会想起她吗?
  这样想想,缘杏便会有些心乱。
  *
  缘杏日复一日等着羽师兄回来的消息。
  不久,缘杏与师兄跟着北天君学习术法。
  这日修炼结束,也挨完了今日份的打,北天君满意地拂了拂袖,将戒尺交给柳叶收好,真要离开,他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昨日有信到了,羽说他过几日就会回来。”
  “……!”
  缘杏跪坐在道室内,先是一惊,接着,杏眸便亮了。
  可心底里又不可置信。
  她日日盼着羽师兄回来,可公子羽真要回来了,缘杏反而觉得不真实起来。
 
 
第四十七章 
  羽师兄, 两年不见,不知师兄已经成什么模样了。
  缘杏如今已经十五,快满十六,师兄比她大四岁, 现在应该已经十九岁了。
  想到这里, 缘杏惴惴不安。
  则显而易见地迫切惊喜:“大师兄要回来了?!当真!”
  比缘杏稍大, 十六岁的年纪意气风发。
  他依旧留着小辫子, 将北天宫的弟子服穿得松松垮垮,被师父打了也不觉得疼,当时龇牙咧嘴,过一小会儿就活蹦乱跳。
  得意道:“太好了!这下可算有人和我较量了。水师弟太弱了,根本不够和我练。他当初学什么医啊, 搞得现在每天埋在药房里, 一身草药味儿, 还手无缚鸡之力的。”
  北天君斜睨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还说呢,上回你就这么嘲笑水儿, 结果被他一根毒针扎在手背上,肿了半个月的事, 忘了?”
  “说起这个, 小师弟他不是学医的吗,为什么会使毒针?!”
  “医毒不分家, 他要学医理, 自然得会用毒。”
  “算了,反正那时我们两个都挨了戒尺, 水师弟挨得比我多三倍,他的手也肿得不得了。”
  北天君悠哉地捏了捏垂在胸前的长发, 倒有些怀念惋惜地说:“不过那个时候,打你手心,倒是别有一番手感。”
  :“???”
  缘杏在旁边听得哭笑不得。
  师兄与水师弟他们两个,平日里吵吵闹闹的,互相使绊子,但难得两个人都不怎么往心里去,前头还吵着,后头又勾肩搭背地好了。
  只是可惜,北天宫里,之前终究少了大师兄。
  “另外,还有一事。”
  北天君说完,转而又道。
  他美眸流转,在如今已有些大人样子的和缘杏两人身上掠过。
  师父道:“我考虑了一番,你们几个,如今都有些大了,也学了些本事。便是最小的水儿,今年也有十四岁了。今年,等羽儿回来以后,便让他领着你们,去参加仙中弟子的修炼大会吧。”
  “……!”
  “修炼大会,真的?!”
  北天君话音刚落,两个弟子都有些震动。
  缘杏惊讶地抬起头,则直接兴奋地从蒲团上跳了起来。
  他问:“师父,往年你不都说不让我们去的嘛,今年怎么转性了?”
  北天君道:“往年不让你们去,是觉得你们没学会多少功夫,去了也是白去。今年,是觉得你们心性已成,能学得到东西了,况且入北天宫这么些年,都是清修,你们都没怎么出去过,也是是时候该让你们与其他仙门中的同龄弟子交流交流。”
  在那里高呼师父万岁。
  缘杏则听得出神。
  仙界的弟子大会,每隔几年就会举办一次,时间不定,但通常都在秋季。
  她与师兄、水师弟,的确都没有参加过,不过缘杏知道,羽师兄是曾参加过的,还拔得了同辈弟子的头筹,让她哥哥耿耿于怀好久。
  是在她与师兄进门以后,师父才关紧北天宫大门,减少他们这些弟子与外界接触的。
  如今何故,师父又打开仙门了呢?
  缘杏偷偷瞄北天君的神情,但北天君安然自若,全然没有解释的意思。
  *
  茶歇休憩,缘杏与,将师父修炼时提及的事,都告诉了水师弟。
  水师弟刚从医仙馆里出来,如今是医修的打扮,虽还是杏黄色的弟子服,却卷起了衣袖、罩上了袍子。
  十四岁的少年郎,去年开春一个抽条,立即就长得比缘杏高了,但面容比起师兄师姐,还留着两分稚气。
  他对弟子大会似是没多少兴趣,只在听闻公子羽要回来的时候,眉峰动了动,然后道――
  “哦。”
  :“你就这么点反应?!”
  水师弟不以为意:“不然呢?又不是杏师姐久别重归,我干嘛要有反应。”
  缘杏原本正发着呆,骤然听到水师弟提她的名字,才缓缓回过神:“嗯?”
  缘杏没听清水师弟说的话。
  水师弟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言道:“师姐,你在画画以外的地方,有时候真是迟钝……”
  缘杏歪了歪头,不解其意。
  不过,等这日后,她倒是时常去北天宫门口等大师兄。
  师父只说羽师兄过几日会回来,却没说到底是哪一日,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后天。
  缘杏每日都满怀期盼,可又不敢将自己小小的期盼表现得太明显,只好以画画当幌子,每日搬着画具到仙宫门前去画画。
  去了两三天,来来往往的仙娥仙侍们,就发现了她来得频繁,有时会笑着与她打招呼道:“杏姑娘,又出来采风了?”
  仙娥仙侍们这话,未必当真是看穿缘杏的小心思,只是善意地聊几句,但缘杏每每羞得面红耳赤,怕被点破了端倪。
  她白天就过来画画,有时候画得太久,觉得困了,就就地变成小狐狸,团在坐垫上午睡一会儿,等醒来继续画,入夜方归。
  这一日,缘杏画到申时,有些挡不住睡意,就蜷在坐垫上小睡,迷糊之间,隐约听到宫门口有动静。
  她睡眼惺忪地舒展开尾巴,睁开迷离的眼睛,远远地,就看到柳叶接了羽师兄回来,羽师兄背着琴匣,正在下仙车。
  缘杏登时来了精神!
  她奋力地开始蹦Q,好让师兄看见她,无意识地拼命摇尾巴,唤道:“羽师兄!”
  公子羽刚刚结束游历,从中央天庭回来,周身气氛,难免比平时阴郁。
  但他刚一下车,就看到杏师妹化作了狐身,兴奋地对着他上下飞窜跳来跳去,像是弹起的白毛球,狐耳竖得老高,还拖着九条毛蓬蓬的尾巴。
  看到这场面,便是公子羽,也难免忍俊不禁,身上的冷意化了几分,有了些冰雪消融的暖意。
  他走过去,温声唤道:“师妹。”
  缘杏从师兄走到她面前,便有些愣了。
  方才离得远看不太清,而公子羽走近,她才发觉,两年过去,师兄身材颀长,怕是比师父都要高了。
  月出轻云,流风回雪。
  他举手投足皆是谦谦君子之态,俊雅不似真人。
  缘杏看得出神,一时都忘了接话。
  公子羽倒是从容,见师妹是只小九尾狐,仿佛与过去无异,没有多少缘杏已经长大成人的真实感,反而是自己年长了,于是比起过去,更将缘杏当作是小妹妹,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
  缘杏被摸得弓身眯眼,摆动起尾巴。
  公子羽问:“这段日子我不在师门中,师妹可好?”
  缘杏羞涩地点点头。
  她什么都好,就是想师兄。
  公子羽又问:“师弟们呢?他们可好?还有小画音树如何了?玉明君……他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吧?”
  缘杏回答:“师兄和水师弟修炼都进步了许多,小画音树也长大多啦!玉明先生和以前是老样子。对了,师父前些日子还说,今年等羽师兄回来,就可以带我们去弟子大会了!师兄,我有好多事想和你说……”
  缘杏雀跃不已。
  公子羽温和地望着小师妹,但在听到她说,北天君同意要带他们去弟子大会时,还是微微顿了一下。
  公子羽又抚了抚缘杏的脑袋,对她道:“我先将东西送回玉树阁,还要去拜见师父,师妹稍等,我一会儿听你细说。”
  “好。啊,师兄,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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