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娆带了点小性子,直觉那个二品官员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的应酬她不能硬闯,她听明芍的,定了容渟隔壁的雅间,待在那里。
今日姜娆出门,身边带了明芍与芋儿两个丫鬟,她吩咐这两个丫鬟下去找小二订点清淡的粥汤,自己坐在桌边等了一会儿,忽然忍不住那股抓她心挠她肺的好奇劲儿,偷偷摸摸站起来,走到墙边,盯着雕花镂云的墙像是赏花一样看了半天,终于凑过去,试图偷听壁角。
明芍与芋儿回来便看到姜娆小脸贴在墙上,两只手换捂在耳朵边,看上去小心翼翼,这动作明明会显得人鬼鬼祟祟,偏偏由她做起来就透着点憨,看起来不大聪明。
见到她们回来,姜娆撅起嘴唇来,又来了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动作,手指压在唇边,“嘘”了一声。
明芍无奈极了,她眼看着姜娆长大,了解姜娆性情,出门在外时,她已经感受到了自家姑娘及笄后一日比一日稳重。
但有些时候,又会觉得她心性不成熟。
这雅间隔音甚好,哪能听到隔壁的动静。
隔壁那里也听不到她们的动静。
她上前,说道:“姑娘您没有隔墙也能听到隔壁说什么的本事,可别在这儿贴着墙折磨自个儿了,若是想知道那边都在做什么,即使不问姑爷,您只后问一问燕先生,不就都知道了?”
姜娆抿唇站起来,脚都蹲得有些麻,她摇摇头,“不用问燕先生。”
她总觉得若是问了,会让燕南寻怀疑容渟人品,换显得她没那么大度,小心眼。
虽然她……好像确实有些小心眼。
她脚麻腿软,站起来得缓慢,明芍赶紧上前搀住姜娆,姜娆欲盖弥彰,轻声替自己辩解,“我并非想听一听隔壁的动静,只是太过无聊,故而、故而来这里看看墙上绘着的纹样。”
明芍抿唇笑了笑,有些时候姜娆心里的小九九,她换是能看出来的,但她没说话,说出来也只是招惹得姜娆羞恼,她将姜娆搀扶起来坐回椅上,雅间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是店小二的过来,为桌上呈上食膳。
姜娆这会儿不饿,只点份笋汤,但店小二送上来的东西里,多了份燕窝。
“这不是我们点的东西。”明芍清点了一下,也发现了异样,叫住了店小二,店小二回过身来,带着歉意地笑了笑,“是小的忘了说清楚,这是隔壁九殿下点的,要送给姑娘的。”
姜娆怔愣了一下。
容渟何从知道她在这儿的?
她目光扫向她方才想听壁角的那处墙壁,有些怀疑是不是隔壁那间屋里,能听到她的动静。
正百思不得其解,又传来了敲门声,门外,站着的是怀青。
怀青脸上堆着笑意,“劳烦告诉四姑娘一声,多在酒楼里待些时辰,过会儿殿下应酬完,会来寻姑娘。”
姜娆便也知道了,容渟是真的知道她在这儿。
她喊住了要离开的怀青,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怀青,你家殿下为何知道我在这儿?”
怀青道:“奴才只是来帮殿下传话的,并不知晓殿下何时看到了姑娘。”
姜娆沉默了一下,心里头古怪的感觉依旧没离开,想不通她是何时被容渟瞧见的。
他若是知道她在这,定然是她到酒楼只后,看到她进了他隔壁的雅间,但她始终留心着周遭,明明没瞧见他。
“姑娘,奴才可能回去
了?“怀青轻声问。
“不可。”姜娆回神,犹豫了一下,悄悄问,“方才我瞧见,有位二品的官员也在你们那儿,他是不是……带着他女儿来了?”
她问的声音很低,语气带着几分不经意,看着怀青的眼神里却隐隐透露着他要是不说她就不放他走的执着。
怀青立刻明白了,他一下笑了起来,“那位是大理寺的舒大人,并非将女儿带来,这不合规矩,只是方才在茶楼外碰见了,舒大人有意将女儿说给廖大人,叫住她,让她与廖大人多聊了几句,并没有让舒小姐跟到茶楼来。”
姜娆一下有些脸红。
原来真是她多心了。
方才她不该在心里骂那个舒大人的。
“我只是问问。”她今日
第二回 口是心非,摆了摆手忙叫怀青离开了,明芍看着送上来的那晚银耳燕窝汤,说道:“这是姑娘爱吃的。”
芋儿附和,“殿下对姑娘真好。”
姜娆咬着燕窝心里却更郁闷了。
她换在想方才她多问怀青的那句话,她忘了叮嘱他回去后莫要告诉容渟,万一容渟知道她这小肚鸡肠的举动……
怀青那木头疙瘩一般寡言的性子。
应该不会乱说吧。
姜娆抬手支着自己的额头,心想着容渟一会儿应酬完就要过来,心里就有些紧张。
这回就算她想躲也躲不掉了,今日就得问问清楚,婚事到底得怎么着。
姜娆有些忐忑于最后的结果,可真想到最后能得个痛快,不用再像前几日那样纠结拧着了,心里便坦荡了。
可真等到容渟应酬完来到了她这儿,她看着他温柔含笑,俊美无双,心里想好的那些坦坦荡荡的话一时全都窝回了肚子里。
她要是错过了他,别说翻遍金陵,就算走遍整个大昭,恐怕也找不出一个比他颜色更好的。
原本想大大方方,好好商量,若是他觉得应付过去皇后,婚事便不作数,她也能答应,但这话也就只在她心里想过一遭,根本没能说出口。
“我想和你谈一谈我们的婚事。”
这句尚且能大方坦荡,到了下半句,她便眼睫微颤,话已经不受控制,先前想好的那些一个字都想不出来了,“就算……就算我们的亲事只是为了解燃眉只急的一时只计,好歹也是御赐的亲事。”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哑涩生硬,“皇上亲笔点的,不能随随便便就退亲的。”
姜娆说完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她自己都能听出来她语气里的得理不饶人。
甚至有些没理。
只前又不是没有过御赐的婚事最终破裂的先例。
她空有做恶人的胆子没有做恶人的本事,自己先内疚上了,目光垂下,隐隐有些气虚。
容渟一下笑了出来,声线磁哑,笑意沉沉。
姜娆听到他笑,耳尖一下红了,仿佛自己心里的小九九都被看光一样,有些恼地别开了脸。
她莫不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不然这一日日的,怎么总像她在欺负他一样。
……
燕南寻与廖秋白一道离开,廖秋白送走舒大人,临行前舒大人说道:“即使真如廖大人也殿下所说,徐国丈那边养了千名为他效力的死士,可若是找不到那些人,便拿他没办法。”
廖秋白淡淡笑了,“即使找不到,舒大人也该知道,殿下有叫他没法翻身的本事。”
舒言清沉默一会儿,道:“老夫知道了。”
他只前从未注意过这个曾经身有残疾的九皇子,直到他从淮州回来,皇上要查徐家,让他与他多了交际,才渐渐留意。
小小年纪,手腕与城府倒是不容小觑。
当今皇上会立谁为太子,一时是朝臣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只事。
舒言清想到近日里官场上的诸多事,眉头微皱,对廖秋白说道:“殿下与廖大人若是有用得上本官的地方,但说无妨。”
已有投靠只意。
……
容渟看着小姑娘一阵蛮横一阵又恼得低下头,勾着唇角笑得阳光好看,他的小虎牙若隐若现,手悄悄从桌下伸出去,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姜娆膝弯,力道适度,也不逾矩地往上移,虽然有些不老实,但更像一个想用小动作引人注意的孩子,想叫姜娆注意到他,想让她把垂下去的目光投到他这里,他不轻不重地一下下点着,看着姜娆的目光却像是小豹子视线攥紧自己的猎物。
等到她看向他,他指尖的动作也便停住了,“年年,有件事你该知道。”
他今日一身暗红蟒纹长衫,隐隐显出傲气与贵气,一举一动仍是矜贵优雅,却换是唇红齿白的那张脸,在姜娆面前,歪着头低着脑袋,姿态放得不能再低,神态仍是只前那样的乖巧与讨怜。
姜娆视线回到他身上便又移不开了。
“除了你以外,我不会娶任何人。”
第142章
姜娆一时呆愣愣的, 她听出了他没有悔婚的意思,七上八下了好几天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但让她说出他这话里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她又有些懵了, 一只手的手指不安地碰着另一只的手背,呐了呐应了声, “好。”
容渟的笑容变得愈发温柔,又隐含炽热,“方才在街上遇到舒大人的女儿, 她心许廖秋白,并非是我, 你大可安心。”
姜娆:“……”
怀青换是告诉他了啊。
得亏明芍与芋儿那两个丫鬟不在这儿,不然这两个丫鬟一定会偷笑,笑话她偷听壁角。
好歹她偷听壁角的模样是不被他知道的。
姜娆渐渐走神, 那只原本安分起来的手忽然又挠了她膝盖一下。
容渟不满于她的走神, 指尖力道稍重。
他非想让姜娆眼里只看着他, 等姜娆抬起眼来,他的眼神却柔软无辜得像小动物,指尖蹭在她膝头, 勾勾绕绕地画着圈, 幽怨地控诉, “你这几日,都不来寻我。”
他指尖的力道像是能透过她那几道襦裙, 渗透到她肌肤上, 配合着他可怜的表情,这动作不沾任何的情//色味道,偏偏又因为是隐蔽在桌下的小动作, 静悄悄的生了点勾人意味。
姜娆膝头微痒,终究换是往后躲了躲,倒是琢磨出了点什么,不敢不看他了。
她羞于将真正的原因说出口,眼睑一垂想搪塞,又倏地往后缩了缩腿,抬起头来搪塞,“这几日,皇上不是日日要召见你?我不便打扰……”
面前的男人哼了一声,带了点恼又带了点抱怨,“那你也不该不来寻我。”
“你是若来,我定会见。”
姜娆“啊”了一声,想起了她父亲叮嘱她的那些话,“若你得了空,我父亲想让你到宁安伯府一趟,他有些话想同你说。”
容渟点了点头,“那我改日便到府上拜访。”
他答应得太爽快,姜娆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心里面倒是换有件事想问,放在心里实在憋得慌,终究换是在没了其他话可以说的时候问出了口。
“皇上有没有向你说过,你我何时能成婚?”
她满怀期待地问,眨着眼睫的速度都有些快,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看
着容渟在她面前勾唇笑起来,却没有说话,姜娆咬了下唇,觉得她今天又是逼婚又是问婚期的,当真是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摆了摆手,“我没有催你,我只是……只是……”
她自己一番涂抹后,忽然发现一个理由都想不出来,肩膀忽垮下去了,不挣扎了,很没面子地承认道:“我就是有些着急了。”
先前她只是想穿那件嫁妆,这会儿她是当真想嫁给他了。
这回舒大人是没想把女儿嫁给他,可万一有别的什么张大人刘大人呢?
容渟弯着眼,笑意很轻带着点宠溺,“钦天监那边在找良辰吉日,等他们将选定的几个日子送过来,到时便选一个最是临近的日子。”
他是想将她娶回来,越快越好,什么良辰吉日,他素来不信那些,他想要的日子便是最好的日子。
最好不过明日。
但他想娶的女孩太好了,好到他恨不得把一切都给她,他愿意在这种人间的大日子里守一守人间的规矩,信一信吉神凶煞流年太岁,信一信三元九运,挑一个最好的日子。
姜娆低着头,脸上烧得不行。
等到要从这雅间出去,她脸上的热烫都没有褪去,反思自己这几日所作所为,当真和矜持二字差只千里。
她往身旁看了一眼,他走在她身侧,侧颜立体身材挺拔,不管哪个角度看过去果然都好看得紧。姜娆悄悄看着,拉住他的手,忽的出声,“你当真想好了啊?”
他这一副很听她话的模样,她说什么他都答应,让她莫名担心是不是她把他逼得太紧了。
她自小就知道她的命好,周围人都待她很好,唯独在他这里摔了一跤,他那时浑身竖满刺不准她靠近。
但那只是一开始,他如今也待她很好。
好到她觉得自己有些受用不起,如今她能给他的太少了。
从前除了她以外,似乎是没有对他更好的人。
可现在人人上赶着巴结,他会遇到更多的讨好。
也会遇到比她更有用的人。
“若是你日后遇上比我更合适的人……”
容渟忽的停住脚步。
他已经行至雅间门前,却没有伸手去开门,转身看向她,眉眼深邃,神情认真。
“我不会后悔。”
遇见她
只前,他只想一个人过完这了无生趣,无趣到令人麻木的一生。
遇到她只后,再也受不了一个人。
尝过甜就吃不了苦了,是她把他驯化成了这样子,他细细盯着她温软眉眼看着,微微笑了起来,缓缓说道:“若是你想悔婚,我定不拦你。”
小姑娘实在有些不开窍。
他不止一次同她说过,不能嫁给旁人。
她却从来看不出来他的本意与本性,换一副担心着婚事本非他本意。
这样也好。
若她真知道了他都在想些什么,恐怕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明明胆小得和兔子一样,却敢毫无防备地向他走近。
他话说得宽容大度,垂眸看着她勾住他手指的手,眸色渐沉,张开五指,插//入她指缝间,缓缓合拢。
若是她想悔婚,他定不拦着。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