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想到这些未免紧张,也替温圆仪捏把汗。
她压低声音问:“小姐,你真的要去啊?”
温圆仪只恨周琰为什么把见面时间定在明日,她恨不能此时此刻就见到魂牵梦萦的周公子。
……
周琰入了官学,怀里揣着花笺,想到明日春风楼的约会,书也读不进去了。
刚好,翁以睿从门外走过,周琰忙放下书起身迎出去。
“训导大人。”
听到周琰的声音,翁以睿驻足。
周琰恭敬施礼,说道:“翁大人好意为小妹保媒,小妹还小,想在家中多呆两年,故而拂了翁大人好意,还请翁大人不要往心里去。”
看着周琰清澈笑容,眼神里也透着真诚,翁以睿揣测着周娘子母女俩没有将个中细节与周琰交代,便保持他一贯的温和慈善的笑容,说道:“阿琰言重了,日后若有好的亲事,我还会想着你家周清的,你家周清的媒人酒啊,我是喝定了,还有你的。”
周琰一怔,不好意思地施礼。
翁以睿看着他,虽然面上依旧挂着笑容,眼底却已经有了疏离之意。
翁以睿离开官学,坐了马车,并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拐进巷子,停在那矮院墙的屋前。
翁以睿上前拍门,一个看着比翁以睿年长的庄稼汉子来开了门,将翁以睿迎进去,嘴里唤道:“阿睿堂弟,你可回来了。”
第52章 重逢
“大哥,阿策怎么样了?”翁以睿问他的堂兄。
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说道:“阿睿兄弟啊,你来了就太好了,阿策今天状况好多了,肯吃饭了,还说要见你。”
“肯吃饭就好。”翁以睿已经穿过院子,到了廊下,见翁策母亲翁嫂子正焦虑站在那里,便唤了声:“嫂子。”
翁嫂子是一个朴素老实的妇人,与她丈夫站在一块就是很般配的农家夫妻。
她带着哭腔,说道:“阿睿兄弟,阿策喊着要见你呢。”
翁以睿点点头。
翁嫂子又问道:“阿睿兄弟你吃过饭没有,灶里还有火,锅里的饭菜都是热乎的。”
翁以睿说道:“不用了,嫂子。”
翁嫂子还要说什么,她丈夫拦住她,说道:“阿睿兄弟是吃皇粮的,你煮的饭菜也能入他的口啊?”
翁嫂子便不再说什么。
翁以睿径自去了翁策房里,翁嫂子与她丈夫都没有跟进来。
翁以睿进了屋子就把门关上了。
翁策一见翁以睿进来,忙从床上坐起身,伤口处还有疼痛,但相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翁以睿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看着脸色憔悴的翁策,不免心疼,说道:“事已至此,你要振作啊。”
翁策是打小他看着长大的,翁策父母目不识丁,对孩子的培养根本就没有规划,是他觉着翁策这孩子聪明伶俐,便让他去读书,一路扶持着,眼看着到了可以入仕为官的年纪,却出了这档子事,翁以睿很郁闷。
“叔父,我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想替自己报仇!”翁策咬牙切齿说道,最重要的命根子没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振作了又有何用?
翁以睿说道:“李月舒已经死了,你找谁报仇去?”
翁策一愣。
“月舒她怎么会死的?”翁策震惊问道。
翁以睿冷哼道:“看你的样子,对她还挺有情意的,她对你可没有情意,瞧瞧她对你做下的事……”
翁策道:“叔父你误会了,我的伤不是月舒造成的,是王孝健!我现在只想让王孝健给我抵命。”
翁以睿很意外,李月舒在他面前承认是自己伤的翁策,竟是替王孝健顶罪吗?
“也不必你动手,王孝健现在正在郡守府的大牢里。”
翁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他养伤这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啊?
“叔父,到底怎么回事啊?”
翁以睿便说道:“王家大宴上,李月舒被人害死了,王孝健是嫌疑人,所以就被下了大牢,如果找不到别的真凶,他恐怕就要给李月舒抵命了,这样也好,你的两个仇人都得到应有的下场,你就要振作起来,好好为余下的人生打算。”
“我这样,还能有什么余下的人生啊?”翁策一时悲怆,仇人死的死,将死的将死,这段日子积蓄的仇恨一下子都没有地方发泄了。
“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翁家打算啊,传宗接代的事有你弟弟呢,但是光耀门楣光宗耀祖的事得靠你。”
翁以睿的话让翁策不解,“叔父的意思是我还可以入仕为官?”
“为什么不可以?你的秘密又没有多少人知道,就连你的父母我也是瞒着的,他们只以为你是得了病,根本不知道你是断了命根。没有人知道的事情就是没发生。”
翁以睿唇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
翁策心头震动,叔父不愧是师长,又教会了他做人的道理。
“当真无人知道吗?”翁策不确定地问。
李月舒死了,王孝健就算也快要死了,可是王家的人总有知道的。
“知道的人如果是活人的话固然可怕,可要是成了死人,不就也不知道了吗?”
翁策看着翁以睿,仿佛重新才认识一般。
叔父真是深藏不露啊。
翁以睿拍拍翁策肩头,说道:“叔父原本打算给你寻一门亲事,好替你遮掩此事,但是奈何没说成,是叔父一时失察了,在这世界上,又多了两人知道了阿策的秘密。不过无论多少人知道,只要是死人,多几个又何妨?反正死人开不了口。”
翁策紧紧握起了拳头,“不知道,这来送死的人是谁?”
“周琰最亲的人。”翁以睿答道。
同在官学读书,翁策怎么可能没听过周琰的名字呢?如雷贯耳才对。
……
周琰揣着一颗怦然跳动的心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梦中全是温圆仪红衫飘飘巧笑倩兮的模样,她捧着一碗热腾腾姜汤温柔奉到他面前,甜甜喊着:“周公子请喝姜汤。”
那温柔的声音,那甜美的笑容,让他沉醉。
他接过姜汤一骨碌喝掉,她又捧过一碗姜汤,他接过仰脖喝掉,她又捧来一碗
于是,梦中,他就一碗接一碗,不知喝了多少碗姜汤,终于将自己撑醒。
在恭桶前站了一泡尿,周琰躺回床上睡回笼觉。
哪里睡得着?
昨夜的心有多炙热,都被清晨的寒意冷却了。
他若与温圆仪在春风楼私会,是不是有违圣人教训,有违诗书礼仪?
所以,春风楼还是不去了吧。
可是若不去,圆仪小姐一直在春风楼等他怎么办?她对他有奉汤之恩,难道他恩将仇报让她空等一场?
可若是去了,被人撞见圆仪小姐与一陌生男子私会,这对圆仪小姐的清誉不利。
思来想去,周琰决定起来写信。
申时的时候,让周清携着信在春风楼等圆仪小姐好了。
他在信中感谢她奉汤之恩,也写明不能赴约的种种顾虑,想必圆仪小姐定然能理解的。
周琰便起身写信,并在白天的时候,趁着周娘子上街卖鸡蛋的时候,将信拜托了周清。
周清是个调皮的,很是打趣了周琰一阵。
周琰面皮薄,红了脸,连连给周清作揖,说自己与温小姐并不相熟,千万不要诋毁了温小姐的清誉。
周清也好想见一见这位给兄长奉汤的小姐,按捺着激动心情,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刚过了未时就从家里出发,往春风楼而去。
周清到了街上,一路被街上的热闹吸引,她在街边小摊贩摆的各种女孩子的饰品间流连,忽见隔壁摊贩也有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女在看首饰。
第53章 春风楼吃酒
衣着这么华美的小姐也来逛路边的小摊,没有去金楼里打首饰吗?
周清心头刚升起这个疑惑,那小姐便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先是一怔,继而两人都惊喜万分。
“昌平小姐!”
“周清小姐!”
琴儿等丫鬟在一旁看着激动拥抱了对方的两位小姐,看那位小姐衣着朴实,身边也没有婢女跟随,出身想必不高,是怎么与她们大小姐认识的呢?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沈昌平看见周清挺高兴的,周清也是,毕竟在荒岛上患难与共过,所以老朋友见面,一见如故。
“我也没想到,昌平小姐别来可好?”
“吃好喝好睡好,当然好了。”自从回到了沈家,不必再在王家演戏了,沈昌平当然好,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你呢,周清,你好不好啊?”
“我啊,当然也好。”
两个人正寒暄着,一阵冷风吹过,周清忙抱了抱自己。
沈昌平身上穿着华丽的披风可以保暖,而周清衣裳略显单薄,沈昌平便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周清披上。
周清过意不去,说道:“昌平小姐将披风给了我,那你……”
“我衣裳穿得厚实,不怕冷,再说我有马车呢!”沈昌平指了指路边一辆豪华的绿帷马车,沈家的徽章十分醒目,“周清啊,我们难得相遇,我请你吃酒吧。”
周清本想拒绝,但听沈昌平说:“春风楼怎么样?”
周清就笑着答应了:“好啊。”
沈昌平便拉着周清的手一起走向路边的马车,身后,琴儿等婢女急忙跟上,簇拥着两位小姐,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远处,年佑才骑在马背上,正准备出城去军营向许绍烨复命,恰好撞见这一幕,顿时心头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这又是让衣裳,又是牵手的,昌平小姐哪里是小姐的做派,若说她是个风流公子也是不含糊的。
年佑才蓦地想起那日,昌平小姐对着他家公子莞尔一笑,说道:“说不定,我就喜欢女子呢?”
年佑才想及此,不由打了个激灵,竟催马跟着沈家的马车而去。
他得替他家公子看着昌平小姐才好,千万不能让她和周清小姐成为——磨.镜。
马车上一路到春风楼,沈昌平与周清闲话家常,自然少不得要说到轰动齐都的李月舒的案子,周清快人快语对沈昌平说道:“如果昌平小姐那日也在大宴上,我真的要怀疑,这王家大少夫人的死是昌平小姐的手笔呢。”
沈昌平心里微微讶异。
周清又说道:“奈何,我哥哥说我是魔怔了,还说当日在船上杀海盗的是烨大哥,我哥哥说他向烨大哥求证过,烨大哥说我是晕船睡迷糊了才有这个错觉……”
沈昌平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周家兄妹挺单纯的啊,还有许绍烨挺仗义的啊。
“这王家啊,就是乌七八糟的地方,这王家大少夫人与小叔子……这王公子竟然杀害自己的嫂嫂……还有这王家二少夫人,竟然让我哥哥背黑锅,我哥哥还因为她逃婚的事挨了板子,哎呀——”
周清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昌平小姐,这王家二少夫人和你一样都姓沈呢。”
沈昌平垂头默默。
原来,周琰回去没和周清揭穿她的身份哪。
原来,周清还不知道她就是沈家大小姐,王家的二少夫人,那个让他哥哥背黑锅挨揍的人。
还是暂时不要知道了吧,知道了后,春风楼这顿酒就吃得不香了。
申时前,马车抵达了春风楼。
时间还不是饭点,此刻,春风楼里显得空荡,掌柜为沈昌平安排了最好的雅间,坐在包间内就能看到春风楼外的风光。
“我请客,随便吃,放开肚皮吃哦。”沈昌平点了春风楼里最好的最贵的菜,满满摆了一桌,又让店小二上了桃花酿。
“我暂时还不能喝酒。”周清想到自己的任务。
“暂时?”沈昌平不解,“那什么时候可以吃酒啊?今日不宜喝酒的话,改日好了。”沈昌平也不为难周清,想着女孩子出门在外当然不能轻易喝酒。
虽然有荒岛共同生存的经历的,但周清对她不是也并不了解吗?连她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然而,周清却笑道:“那倒也不是,我只是现在还不能喝酒,等过了申时,我就被昌平小姐一醉方休,只要昌平小姐记得送我回家就行,我现在把我家地址给昌平小姐先吧。”
周清此时又有着男孩子的豪气。
沈昌平哈哈笑了:“吃酒还要看时辰的吗?周清小姐的规矩好别致啊。”
周清道:“不是的,只是有兄长交托的任务要先完成,我家兄长啊和我不同,他是个刻板而迂腐的人。”
雅间外偷听的年佑才有些凌乱,如果周公子知道他被他亲妹妹如此埋汰
年佑才刚想到周琰,周琰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急忙闪在一根柱子后,心想:这昌平小姐约的不止周清小姐,竟还有周公子吗?
然而周琰并没有进沈昌平的雅间,而是向另外的雅间走去。
周清这时也从雅间内走出来,看到周琰,唤道:“哥哥——”
周琰扭头看见了周清,周清急忙走过去,说道:“咦,哥哥,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说——”
周琰脸上有明显的恼怒,他经过思虑还是觉得不能私相见面为好,奈何圆仪小姐竟然派人硬是捆了他来,非要当面说清楚才好。
周琰都被捆到了春风楼外,只能上楼与圆仪小姐一叙。
周清说道:“岂有此理,一碗姜汤而已,温家小姐未免太霸道了。哥哥虽然到了这里,也可以不去与她见面,还是我替哥哥去与圆仪小姐讲清楚吧。”
原本周清觉得温圆仪知书识礼,对这位官家小姐很有好感,听周琰这么一说,好感顿时没了。
周琰想了想道:“也好,圆仪小姐已经到了,就在芍药坊那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