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空多出来的女子穿着大红喜服,步履生风,那架势仿佛在逃婚的新娘子。
被新娘子拽着跑的女子穿着树叶做成的衣服,随着急速的跑动,叶片掉落,不断露出白嫩肌肤。
船上的人吹起了口哨,脸上也堆了淫笑。
当沈昌平拽着周清爬上船时,男人们甚至伸出了援助之手,等两人一爬到船上,援助之手立马变成咸猪手
周清身上的树叶本就摇摇欲坠,被男人们一拉一扯就哗啦啦掉下一片,吓得周清哇哇大叫,更有人把咸猪手伸向沈昌平
沈昌平没有躲闪,大方握住伸过来的手。
“还是这个小娘子识趣!”那人发出淫笑,须臾,脸上笑容便僵住了,继而发出撕心裂肺尖叫。
叫声太过惨烈,将所有人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但见那人被新娘子握住手,手从手指到手腕到整只胳膊都在扭曲变形。
仿佛有巨大的冲击力从他体内冲撞出来,又有巨大的冲击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他整个人从头脸到躯干到四肢都挤压变形。
“救我!”那人发出最后的求助。
果有同伴举起长刀砍向沈昌平,沈昌平腾出一手接住那刀片,轻轻一拉,举刀的男人就向前栽去,沈昌平放开长刀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很快他就和先前那男人一样,整个人被挤压变形。
只听哗啦一声,两个人身上都有鲜血喷涌而出。
那场面太过惨烈,吓坏了所有人。
随着血肉模糊两个变形人倒下,沈昌平回身看着其他人,其他人吓得连连后退,就连周清也吓傻了。
沈昌平刚跨出一步,一个男人一把抓过周清当人质,他的手掐在她脖子上,威胁道:“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手上一用力,周清就痛得叫起来。
沈昌平往旁边看去,脚边船板上是那男人身上刚刚滚落的钱袋子,她弯身捡起来,冲周清说道:“求我杀了他!”
正是周清此刻心意。
她在那男人手中,扭动着挣扎着,喉咙被扼住,只能发出痛苦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帮我杀了他!帮我杀了他!”
沈昌平握紧了钱袋子,冷笑着看向那男人,紧抿的唇角除了冷笑,似在快速念着什么
“啊”的一声,那男人放开了周清,疯狂扭动着变形的身子,继而浑身上下有孔的地方都在喷出血液,随着血液喷出,整个人倒地不起。
余下的两人此刻早已屁滚尿流,见沈昌平看过来,忙都跪地求饶。
“我们只是被雇佣来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就是开船的——”
哀嚎声声,磕头如捣蒜。
沈昌平将手上的钱袋子往船板上一扔,再看一眼同样瘫坐地上且衣衫不整的周清,对那两人说道:“将他们的尸体扔入海中喂鱼,再去找三套干净衣裳出来。”
竟然还可以活命,两个男人松了口气,忙连滚带爬按照吩咐行事。
许绍烨和年佑才也来了,还捆来了一个仅余的活口。
那活口上身被捆成粽子,嘴巴上也捆着布条。
三人一上船,许绍烨就用那活口替自己遮挡。
年佑才没得遮挡,只能将自己的光膀子暴露在沈昌平眼前。
他感到羞赧,背过身去,一转身,光屁股又露了出来。
沈昌平将早已备好的衣裳扔给两人,两人赶紧进船舱换衣服去了。
许绍烨走出船舱时,看见周清也换上了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的衣服,显得很狼狈,脸上还留着惊魂的神色。
船上剩下的两个男人,也是一脸心有余悸。
唯有那个大红喜服的女孩子,波澜不惊,手里还抓着那个捆成粽子的男人。
年佑才走在许绍烨身后,脚下一滑就摔倒了。
随着他的摔倒,许绍烨才看清船板上湿漉漉一片,好像被水冲洗过,虽然冲洗过还是能看到残留的血渍。
“年年,站起来!”沈昌平习惯性喊道。
年佑才皱了皱眉,他已经忍了很久了,此刻终于没忍住,抗议道:“昌平小姐,以后能不叫我年年吗?”
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叠字的小名啊,怪恶心人的。
沈昌平一笑:“好啊,那就,萌萌,站起来。”
许绍烨“噗嗤”笑了:“我家马厩里,有一匹马就叫‘萌萌’。”
年佑才黑着脸从船板上爬起来。
“这样啊,那还是年年吧。”沈昌平笑着,将手里的俘虏推给年佑才,“年年,看牢他,这家伙刚刚就想跳海喂鲨鱼。”
年佑才得了任务,就拎着那俘虏进船舱去了。
“你们好好开船,只要能回到陆地,之前他们答应给你们的佣金,我十倍给你们。”有了沈昌平这句话,两个活着的船员急忙滚去开船。
别说什么钱不钱的,只要能活着回到陆地,不要被这女魔头杀死再扔到海里喂鲨鱼,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船开始调头,继而向着来时方向扬帆起航
甲板上,沈昌平、许绍烨还有周清并肩坐着,看茫茫大海,海鸥飞翔。
“昌平小姐,有件事情,现在有时间了,就和你澄清一下。”许绍烨说道。
现在,海上行船,要多无聊有多无聊,有的是时间可以谈天说地,但最要紧的竟是澄清一件事
“我和周清,不是昌平小姐以为的那种关系。”
周清听许绍烨提到自己,也转过头来,她看着那红衣服的女孩子,总有不真实感。
她杀人的一幕,许绍烨不在场,如果在场也会被吓到吧?小小年纪的女孩子不但杀人不眨眼,还拥有那么怪异的杀人方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昌平小姐不是人吗?
这样一想,周清的脸又白了几分。
沈昌平看看一脸坦然的许绍烨,又看看脸色惨白的周清,笑着说道:“这只是许公子单方面的澄清。”又叹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周清小姐真是可怜。”
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流落荒岛,显然是因为许绍烨的拖累。
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甘心情愿被拖累,这甘心情愿四字便是女儿家千回百转的心事,然而现在许公子却一本正经澄清两人不是那种关系,不是可怜是什么?
周清突然明白了沈昌平言下之意,她回神,连连摆手笑道:“昌平小姐误会了,不是烨大哥单方面的澄清,我也澄清一下,我和烨大哥不是昌平小姐以为的那种关系。”
沈昌平“哦”了一声,原来都是误会,没有心上人,没有定情信物,荒岛惊魂也就单纯是惊魂,并没有夹杂什么感人的儿女情长的故事,顿觉索然无味。
没有了公子小姐后花园的故事,人间是会少许多乐趣的,茫茫人海也就如这大海一样,无聊无趣了。
……
沈荣走到沈先良跟前来。
屋子里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主仆二人。
沈先良问:“查得怎么样了?”
沈荣禀告道:“小的派人一直在周家门外盯梢,那周琰如今除了养伤并未出门,周娘子起居出行也很正常,并没有发现任何与大小姐有关的踪迹。”
难道这周琰真是被冤枉的?
沈先良虽然碍于许卫放回了周琰,但还是暗中监视周琰,想要从中找出女儿的行踪,如今看来,这周琰和女儿并未有瓜葛。
“大小姐与周公子私奔的消息,最早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沈先良心里恼怒。
沈荣拿出了一幅画,呈到沈先良跟前来,说道:“老爷,你看,大小姐失踪那日,这位画师恰巧在海边写生,这幅画便是当日画下的。”
第9章 归家
这是一幅彩色的画。
与沈先良平常见到的齐王宫里的画师们所作的黑白写意画完全不同,笔致精细,色彩分明,人物栩栩如生,对人物刻画的写实程度甩水墨画几条大街。
但见画上的一男一女倚坐船头,看海面上旭日东升,那画上的女子身着大红喜服,眉清目秀,与她身旁的男子十分登对。
即便没有见到真人,也要叫观这幅画的人看一眼便联想到这画上的男女是一对新婚夫妇或者情侣。
而沈先良更是看一眼画便认出,那画上的新娘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爱女沈昌平。
“老爷,你看,这画上的可是大小姐和周公子?”
沈荣手执画作摊开在沈先良面前提醒他,沈先良视线从画上女子移到男子上,那公子温文尔雅,敦厚儒秀,确与周琰有几分相像。
“所以,大小姐与周公子私奔的传闻,正是由这幅画而起的吗?”沈先良问沈荣。
沈荣点点头。
“那这画师呢?”想必画师就是最早传出消息的人,只有找到画师才能一问究竟了。
画都能拿到,找到画师,更不是难事。
沈荣却道:“这画师并非齐国人,也不是我们大周的人,而是来自西洋,如今已被请去齐王宫里当画师,而这画作是王家姑爷偶然得到送来的。”
沈先良闻言,面色渐渐凝重。
王孝健是如何得到这幅画的?
王孝健一点儿也不想得到这幅画,因为李月舒给他送来这幅画的时候,那场景令他十分难堪。
“小叔新婚燕尔,嫂嫂偶然得到这幅画,觉得裱起来挂在小叔与弟妹新房之中,当十分应景。”
李月舒将画摊开展现在王孝健跟前:“小叔你看,听弟妹的陪嫁丫头琴儿说,这画上着红衣的新娘子与弟妹有八分像,嫂嫂还没有见过弟妹的面,不如小叔把弟妹唤出来,让嫂嫂见一见,比对比对,看看琴儿那丫头有没有言过其实。”
“我觉得一分都不像。”王孝健无情拒绝了李月舒的要求。
李月舒心头不满,面上还是笑吟吟说道:“我想也是,这画师又没有见过弟妹本人,怎么可能画出八分像的图来。要知道他们这西洋的油画,画人物的时候笔致精细,栩栩如生,就跟照影似的。”
西洋油画,王孝健这是第一次见,油画这新鲜玩意儿,王孝健也是第一次听闻,只是从李月舒口中听到的,新鲜感就大打折扣了,只感觉厌恶,然而李月舒还是不依不饶。
“不过,嫂嫂觉得这新娘子与弟妹不相像就对了,否则啊,画上的新娘子是弟妹,画上的新郎却不是小叔你,那不就尴尬了吗?”
一句话让王孝健脸上青红皂白一阵乱炖。
李月舒还要拉仇恨补一句:“外头都传言沈家大小姐逃婚了,如果不是小叔屋子里真的藏了一位新娘子,嫂嫂我也要信以为真了,见到这幅画,也要认为沈家大小姐与一位漂亮公子乘船逃婚去了呢。”
“谣言而已,不足为信。”王孝健到最后,几乎是恶狠狠的语气了。
李月舒也不恼,依旧笑吟吟说道:“和小叔这一番交谈,嫂嫂觉得这幅画还是不要挂在小叔房里的好,免得小叔看了生气,喏,小叔这才看了几眼,就已经气得双唇发白,这要是挂在小叔屋子里,天天看着,不更添堵吗?”
李月舒作势要把画拿走,又被王孝健夺了去。
他将画卷成轴,冲李月舒一拱手,换上笑脸,彬彬有礼道:“多谢嫂嫂美意,这画我就收下了。”
王孝健得了画就差人送到司空府。
沈先良和王孝健倒是一拍即合,想到了一处。之前一直在齐都上下里外地寻找沈昌平,没有往水路去找,如今这幅画算是提醒了他们,寻找了沈昌平多日毫无消息,大概是寻找的路线错了,应往水路去找。
于是,沈先良命沈荣立即派船往海上去找,而王孝健也暗地里派船出海寻人去。
王家和沈家的船出海半月后就回来了。
王家的总管事将海上回来的人带到王孝健跟前,去时几十人,回来只剩十几人,人虽然少了,却带回不少财物。
王孝健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再看那几个还带着海水咸腥味的箱笼,大怒:“我是让你们出海找人,难道让你们出海打劫?”
跪着的几人劫后余生,一个个还惊魂甫定的,此刻也只能由总管事回话。
总管事对王孝健说道:“二公子,东西不是打劫的,是送的。”
王孝健不可思议,命人把箱笼一一打开,全是金银财宝,晃他的眼,他更加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沈家,沈先良同样不可思议看着大厅里放着的几个箱笼,箱笼里的金银珠宝也同样晃瞎他的眼。
原来派出去的人在海上遇到了海盗,九死一生,救他们的是另外一艘船,船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家大小姐沈昌平。
沈昌平不但救了两艘船人的命,还把海盗那里夺来的金银珠宝让两家平分了。
这让沈先良就跟做梦一样。
沈荣说道:“大小姐说她累了,已经回后宅歇息去了。”
沈先良急忙往后宅去。
沈夫人的丁香苑里,丁香花正开得繁茂,沈先良一走进去就被花香萦绕,但他此刻心思全在女儿身上,无心赏花。
进了丁香苑,见他的那些妾侍、女儿们正往外走。
众女眷见到他“老爷”“父亲”地叫着,为首的二姨娘当了众女眷喉舌,委屈道:“老爷,大小姐回来了,我们都赶过来探视,奈何被夫人赶出来了。”
沈先良摆摆手,一个字也没有多说,径直往里去。
二姨娘还想说什么,三姨娘拉住她:“夫人赶咱们走,难道还能赶老爷走?”
二姨娘虽觉有理,还是撇了撇嘴。
“大小姐如今回来了,表小姐终于可以替换回来了吧?委屈她在王家呆了这么久。”
“大小姐失踪这么久,王家那边还肯要她吗?”
“表小姐在王家,不会与王家姑爷假戏真做了吧?”
……
姨娘们交头接耳出去,跟在身后的小姐们静静听着,也是各有心思。
大小姐经此一事,还会再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占尽宠爱吗?她闯下的这么大的祸,父亲该如何替她收场?
沈夫人见沈老爷进来,手在唇上“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平儿已经睡着了,你有话等她醒了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