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棹看见他脸上忽然出现一抹可以称之为惊讶和疑惑的神情,忽然觉得这里头有故事,尽管还有点迷糊,但他已经精神了起来,“是么?你详细说说!”
一副要吃瓜的样子,厉宁述顿时哭笑不得。
“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她性子很活泼,加上可能一个人有些无聊,看到我养了两只猫,老黑又很喜欢待在阳台,她经常会见到,所以就逗它,给它起外号叫黑煤球,把它气得嗷嗷叫。”想起那段老黑和她隔空互呛的日子,厉宁述觉得真是热闹极了。
桂棹撑着头笑得幸灾乐祸,“哟,你家那凶得要死的大黑猫终于遇到对手了?”
第一次见面,老黑就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爪,差点让无良媒体写成他和女朋友打架被抓的,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女朋友是谁。
“胡说,我的猫好得很,哪里凶。”厉宁述横他一眼,“你要不是手贱去拔人家胡须,能挠你?”
“行行行,是我错。”桂棹立刻举手投降,追问道,“后来呢?”
厉宁述轻笑了声,“后来?后来还好,老黑默认下这个外号,跟她相处得......还可以,每天都会在同一个位置等她来和自己说话,有一次她值夜班不在家,老黑还奇怪她怎么没来跟它聊天。”
“还有一次,就是前些日子,她找我有事,在阳台叫我,我在书房听不到,还是老黑跑来帮她通知我的。”
“她跟小白相处得也不错,小白性子好......”
他絮絮地说着这些小事,五月地阳光从窗外爬进来,落在窗台的绿植上,在枝叶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桂棹忽然想起许久以前的时光,那时他们还没读完书,他们还没真正长大,不知道原来人生到处都是选择题,总说成年人全都要,却没想过这背后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突然就有了灵感,在这样阳光温暖的暮春午后。
舒檀一大早就出门去机场,等到九点多,终于见到了阔别几个月的父母。
她飞奔过去,抱住母亲范女士的脖子,“妈,我想你了。”
“拉倒吧,想我还不愿意回去?”范女士翻个白眼,吐槽女儿道,“你这张嘴惯会哄我。”
“我是你女儿,我都不哄你的话,你做人得多失败呐。”舒檀顶了句,笑嘻嘻的,朝父亲挤眉弄眼,“爸,你说是吧?”
舒泽五十多岁了,眯起一双和舒檀看起来十分肖似的眼睛,笑着道:“你妈妈是口是心非,你又不是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舒檀做恍然大悟状,然后一拍手,“我就知道我妈也想我!”
“是啊,她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哇——我太感动了!”
看着面前唱双簧似的父女俩,范女士原本就故作严肃的脸孔再也板不起来,用力戳两下舒檀的脑壳,恨声道:“你呀,除了念书,就没让我省心过!”
小的时候觉得这孩子真是好极了,乖巧懂事不说,最要紧是学习成绩好,同事遇到的什么怕考不上重点中学或者早恋学坏之类的问题范女士一样都不用担心,谁能想到等她念完书要工作了,主意反倒多起来。
而且这些主意说白了就为一个目的,不回A市。
作为母亲,对唯一的女儿范女士无疑是极为疼爱的,所以格外怕她吃苦,他们两口子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年轻时吃过不少苦,就希望女儿能一辈子顺顺遂遂的才好。
于是希望她回来工作,离自己近一点,有事能替她出头,还准备给她买房,攒好了嫁妆,盼着她结婚生子稳定下来,过得舒服。
结果人家根本不稀罕!
范女士看着跟丈夫讨论车窗外刚经过的是什么地标建筑的女儿,叹了口气,决定趁这几天在容城的时候仔细看看女儿的生活,要是真像她说的那么好......
不回去就不回去了吧,以后他们多来容城就行了。
“爸,我们待会儿去南山寺吃素斋好不好?”舒檀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晚上就去怡和居吃饭!爸爸,我请你去怡和居吃大餐!”
舒泽笑着哦哟一声,“了不得了,我家闺女这是要大出血啊,发财啦?”
舒檀扁扁嘴,“......其实是熟人送了代金卡。”
厉宁述给她的,早上起来时她发现门缝边躺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拿起来才发现里面装着一张怡和居的代金卡,再看手机的未读信息,才知道是厉宁述给她的,说是代金卡明天就要过期了,他来不及去用,恰好她爸妈过来玩,就让她带两位长辈去吃饭,云云。
舒泽和范女士都没多问,以为是她同事或者朋友给的,一时间劝她回A市的心思不约而同地又淡了几分。
像她说的,回去她没朋友没熟人,不一定比在宋城过得好。
等回到她在六合花园的住处,舒檀第一时间就忙着给他们安排卧室,“你们睡我这边还是客房?”
“客房吧,别麻烦了,就住两天。”范女士跟在她身后,看着这套房子的格局,心里有了些计较,问道,“你们这小区......买房的话价格怎么样?”
舒檀愣了一下,“......啊?我不知道啊,反正我又不买。”
“你现在不买,以后还不买么?”范女士瞪她,“你不愿意回去,想留在容城,但又对以后的生活一点计划都没有......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就是因为她这样,她和丈夫才放不下心啊。
舒檀顿时讷讷,“......那、那我现在开始留意留意?”
“下次再问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看我怎么削你。”范女士瞪她一眼,“我现在就后悔,以前怎么没教你做家务,要不是还能点外卖吃食堂,我看你是要饿死!”
所以你说,这样的孩子是不是就该放眼皮子底下才行?!
范女士觉得糟心透了,在一看丈夫已经在阳台的摇椅上悠哉悠哉吹起了口哨,就觉得更碍眼了。
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巴掌盖他头上,“你咋回事啊,也不说说你闺女?”
“有你说不就行了。”舒泽笑眯眯地,又示意她看隔壁家阳台,“你瞅瞅那家,两只猫,一黑一白,黑白双煞,阴阳八卦。”
范女士抬眼一看,就对上老黑好奇的眼睛,忍不住哎哟一声,“这黑猫黑得......像个煤球似的。”
老黑听见了,耳朵一动:“喵——”咋回事,又来一个叫我煤球的???
舒檀这时也跑了过来,道:“我们出门吧?”
“咦,你们见到黑、老黑了啊?”她顺着父母的目光望过去,正好看见老黑朝她龇牙咧嘴。
舒泽疑惑道:“你认识这只猫?”
“看您说的,我邻居的猫我怎么会不认识。”舒檀笑道,“而且隔壁住的就是我同事。”
边说边和父母一起转身回屋,接着拿好东西就要出门,关门的时候范女士还在问:“我听你说过这个小区离你们单位挺近的?”
“是啊,走路也就十来分钟,骑车就更快了。”舒檀点头应道。
范女士就又提起刚才那个话题,“你们这小区的房价你打听打听,要是合适就买了,二手的也行,只要户型好,刚才来的时候我看你们小区外头挺热闹,离学校远不远?”
“......不远,前面挨着小学。”舒檀眨眨眼睛。
范女士闻言拉拉丈夫的手臂,“哎,这还是学区房,便宜不了吧?”
“看能不能捡漏呗,不然也不强求在这一个小区找啊。”舒泽安慰她道,“让囡囡自己决定吧。”
范女士转头看舒檀一眼,嘀咕道:“谁叫她不靠谱呢,但凡她的自理能力比现在好点,有点成算,我也不必这么......”
舒檀:“......”我觉得我生活能自理啊!
但她的腹诽没敢说出来,干笑两声,好歹等出了门,外头花花世界样样新奇,又是去南山寺拜佛烧香吃斋菜,又是去动物园看熊猫,去美食城吃小吃看表演,怡和居的饭菜精致又美味,还去逛街买特产手信,成功将范女士哄得团团转,再也想不起来她的事。
晚上七点半,京市体育馆,观众们早就等待已久,当第一道追光灯打下,舞台上升腾起一片飘渺的烟雾,然后在这烟雾深处,渐渐出现一个修长的身影,又清澈的吟唱声由远及近撞入所有人的耳膜......
桂棹的代表作《此日桃花》。
他穿着一身渐变蓝的中式高定演出服,甫一出现在台上,雷鸣般的掌声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连绵不绝。
“果然是国风小天王。”坐在贵宾席的厉宁望低声对一旁抱着女儿的堂哥说了句。
厉宁述点点头,抬头仰望着舞台上光芒四射的青年,嘴角噙着笑意。
真好啊,只有这种时刻他才敢确定,两个人的梦想,都已经实现。他轻轻跟着旋律哼着这首歌,他记得,这支曲子的第一个旋律出现时,恰逢南山寺后山的桃花灼灼。
他拿起手机拍了张照上传到朋友圈,却在退出时看到了舒檀下午发的照片,她挽着母亲,站在南山寺门前,笑得灿烂极了。
怎么跟个二傻子似的,厉宁述啧了声。
演唱会三个小时后结束,返场时桂棹换了套衣服,很简单的T恤加牛仔裤,像个邻家少年,“给大家唱几句新歌吧,流光老师的新曲子,我连词都还没填完,不过我觉得很有趣,很活泼,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跟你们分享,希望你们喜欢。”
“好——”全场陷入一片欢呼的海洋。
“......三月初春绿意绕枝头,隔壁的空房有了新朋友......daladaladadala......”桂棹是真没填完词,也唱不出来,只好给大家哼哼旋律,搞得大家哄堂大笑乐得很。
不过到了副歌那里,倒还是有两句词的,“她管我的黑猫叫煤球,天天和它说故事,我静静地听,静静地听,听她叽叽喳喳像只小喜鹊......”
他听到这里,又弯着眼角笑起来。
第二十九章 真不让我跟叔叔阿姨打个招……
范女士和父亲来容城的第二天, 舒檀原定是带他们去逛逛景点,但却被爱操心的范女士一票否决了。
“你瞅瞅你现在日子过的,厨房连个正经的锅都没有, 冰箱空荡荡的,你想没想过点的外卖还没送来你就饿晕了怎么办?想没想过半夜肚子饿了怎么办?”她气咻咻地质问道。
然后又伸手开始戳她脑壳,“笨死了你!读书怎么那么聪明, 过日子像个傻子!”
“......读书又不费劲的咯。”舒檀小声嘀咕道。
于是全家人在范女士的要求下更改行程,正准备转战各大商超,置办家居用品。
在出门之前, 舒檀还记得要帮厉宁述去看看他家两只猫,“等等啊, 我去隔壁一趟?”
“去隔壁做什么, 你有人家钥匙啊?”范女士疑惑道。
舒檀边点头边往外走, “有的呀,厉医生去京市了, 怕黑煤球跟小白在家捣蛋,让我今天早上过来看看, 铲铲屎,他晚上或者明早就回来了。”
说着又顿顿脚步,转身回屋, 在桌上拿了瓶羊奶和还没吃完的鸡蛋,藏藏掖掖地怕范女士发现似的往外跑。
范女士跟在背后,说她是:“你少脱裤子放屁, 多此一举!”
舒檀吐吐舌头,伸手去按密码锁的密码,范女士就站在旁边,一个劲地好奇, “你常过来?怎么按密码这么熟练?”
“......我背下来的啊。”舒檀眨眨眼睛,开了门。
听见开门声,老黑和小白立刻就跑到了门边等着,跟平时厉宁述外出回来时一样。
可是等来的却并不是爸爸,而是隔壁的人类。
顿时就都愣在了原地,仰着脸,疑惑地看着舒檀,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舒檀赤着脚进屋,边走边说:“你们爸爸还没能回来,让我来看看你们,我瞧瞧......”
小白转身跟着她,老黑则盯着门口地范女士,眼睛瞪得溜圆,呲牙咧嘴,不肯让路。
范女士见状跟它说道:“我不进去,就在这儿看看,哎,你叫黑煤球是吗?”
她记得刚才闺女是这么喊来着,白色那只叫小白。
老黑一听就怒了,整只猫弓起背来,毛都炸了,低沉地咆哮着,吓了范女士一大跳,“......哎呀!”
舒檀听见动静,转身一看,又连忙跑过来,“怎么啦?老黑,这是我妈妈,不是坏人。”
老黑:“呜嗯——”
声音低沉,防备姿态很明显。
范女士疑惑道:“它叫老黑?那黑煤球是哪个?”
她话音刚落,被舒檀抱住的老黑立刻又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嗯——”
舒檀明白了,又是自己的锅,于是干笑两声,有些尴尬地开口,“呃、那个......是老黑的外号......只有我叫,而且它很不喜欢这个外号......”
范女士:“......”你是怎么做到没被抓花脸的?
“黑煤球你别生气,我给你带了鸡蛋和羊奶,咱们去吃好不好?”舒檀一边说,一边将老黑抱起来。
鸡蛋只有一颗,蛋黄就只有一个,舒檀将蛋黄一分为二,喂给它们吃了,又倒了奶,等它们喝上,就开始兢兢业业地开始清理猫砂盆。
范女士也真没有进来,就站在门口问舒檀:“你住这儿的同事是男的?”
“是啊。”哗啦啦,咦有一块,扔进垃圾袋里。
范女士眼珠子一转,“他怎么不叫自己媳妇儿来照顾猫啊?”
舒檀笑了声,“因为没媳妇儿呗,跟我一样是单身狗啊。”
“单身啊?”范女士眼睛一亮,有试探着问道,“他多大啦,怎么还不谈朋友?”
“多大?”舒檀被问得一愣,想了想,有摇头,“不知道,没问过,反正比我大,喊我师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