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她心口重重一跳。
敲门声三声后停下,继续敲三声,断断续续,像是她不开门就不罢休。
九月深秋按了按抽疼的额角,下床去开门。
是五条悟。
她一时怔住,罕见地有些摸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
梦里那个无人看得见的五条悟一寸寸地浮现在眼前,逐渐和眼前这个抱着枕头的五条悟重合。
“……什么事?”
话出口,才发现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她眼神一闪,欲盖弥彰地咳了声,勉强恢复正常的音色。
“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她问。
五条悟眨眨眼:“我睡不着。”
在她疑惑的“你睡不着敲我的门就能睡着了吗”的眼神下,他卡了一秒钟,立刻改口:“我头疼得睡不着。”
于是,在梦境和现实的双重影响下,九月深秋迷迷糊糊地放他进了门。
有一种纵狼入室的错觉。
直到五条悟抱着枕头,屈着两条大长腿,可怜兮兮地窝进床头的沙发里,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等等,你头疼,睡不着,来我房间就能睡着了吗?”她端着一杯热水,一脸纳闷。
“因为你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啊。”
接过她手里的热水,五条悟舒舒服服的活动了两下颈项,喉结下的线条被拉伸得凌厉清晰。
九月深秋呼吸一窒,匆匆移开眼睛,扔给他一条毯子:“先盖着,省得加重感冒……”
忍了忍,实在忍不下去,坐到床沿面对着他:“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深夜寻找借口待在异性的房间,都是非常不礼貌的。”
“那我礼貌点,你就可以让我以后也待在你房间里么?”五条悟抓不住重点地反问。
九月深秋噎了一下:“不可以!”
“哦。”他耸耸肩,完全没有要为此反省的意思。
“你倒是,偶尔也听一次话啊。”九月深秋苦恼地叹了口气,“我不可能一直像这样陪你胡闹的。”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搁在床头的手机蓦地震动,五条悟就窝在床头的小沙发里,眼尾一瞥,眼睛眯起。
是平井阳太。
大半夜的给深秋发邮件是什么意思?深夜小推广?有意思吗?
九月深秋看他一眼,也没有刻意避讳,打开邮件。
[平井阳太:深秋,我晚上喝了酒,现在有点睡不着,嗓子很疼,好像也感冒了。]
他喝了酒睡不着关深秋什么事?
五条悟嗤笑:“明显意图不轨。”
这个人压根不认为他自己十分钟之前也是这么干的,意图不轨的可不只有一个人。
九月深秋没搭理他,低头发邮件。
[九月深秋:多喝热水。]
五条悟默了两秒钟,抱着枕头哈哈大笑起来。
九月深秋:“你好吵。”
五条悟:“你好直。”
九月深秋示意他看手里那杯热水。
都是多喝热水,他有什么好骄傲的?
五条悟:“……你还真是一碗水端平。”
那倒没有,如果今天来的是平井阳太,说什么她也不可能放人进自己房间的。
只有五条悟有这个特权。
她没有告诉他,起身调高空调的温度,平井阳太的通话拨了过来,大概是发现她居然没有睡着,便主动拨了通话。
这个人好烦。五条悟把杯子放到床头,食指抚了圈光滑的杯沿,沉吟着该如何才能彻底解决掉这个缠人的家伙。
九月深秋叹着气,接通电话:“平井先生,已经很晚了。”
对面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借口,九月深秋眉心稍稍皱起,还没说话,肩膀一沉,五条悟将下颌搭了上来,嘴唇凑在手机听筒的位置,重重啵了下他自己的手背。
响亮的亲吻声通过手机毫无阻碍地传递到那头,那头静默一瞬,男人的呼吸声倏然加重,声音立时变了调:“深秋——”
五条悟懒洋洋地笑出声,在九月深秋无奈的注视下,得意地翘起嘴角。
她不仅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对他擅自的过分行为表示任何不满,说明她也乐意用这个误会解决掉平井阳太。
但她忘了,五条悟惯是个得寸进尺的男人,在发现她对他的偏爱后,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可是立誓要把一条芝麻缝撬成东非大裂谷的男人啊!
手机那头,平井阳太努力平复了十几秒钟,这才勉强开口:“深秋,你,那边是不是还有人……”
“唔……”
没有说完的话,是被突如其来的衣料摩擦声与模糊不清的几个单音节打断的。
手机掉到枕头上,弹了两下,听筒正对着她的方向。
她被五条悟推到被子上,他用一只手捂住她嘴唇,单膝抵在床沿,上半身压迫性地悬在她上方,另一只手托住她柔软的后颈,指尖刻意地揉了下她侧颈。
她被迫哼了声,轻轻的,从手机传过去,就像是深夜中的情////动。
五条悟低笑出声,在她警告的注视下,悄悄地用指尖挠了下她后颈骨,俯首挨近她的脸,鼻尖抵在捂住她嘴唇的手背上。
“深秋,呼吸。”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让手机那头的人听清。
呼、呼吸?大半夜的这是在做什么——?!!
“………………”平井阳太缓不下去了,终于愤怒地挂了通话。
九月深秋稍微松了口气,拍拍五条悟的手,示意他松手。
到手的深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放掉?
五条悟挪开手,并未如她所愿松开她,反而向下摸索着扣住她一只手,十指交叉,深深按进床单里,压出一道道白色的褶皱。
“或许,对深秋来说,我是特别的?”他笑起来,唇线下的两颗尖锐虎牙若隐若现,“允许我用这种亲密的方式,粉碎情敌的妄想,是因为,对你来说,五条悟,至少有一点点的不同么?”
不仅是一点点,是很多很多,多如富士山的雪,常年不化。
她看着他眼底小小的自己,清亮透明的颜色里,深色的头发散在白色被单上。
短暂的分神,回过神后,喉间细微地吞咽了一下,被他攥住的手指痉挛着收紧。
“你……先放开我。”她艰难地开口。
没有人能够拒绝心上人刻意的勾引,没有人。
五条悟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反应,眼皮轻轻一跳,宽阔的眼尾意味深长地扬起,大约是在她身上碰到过太多次柔软的钉子,这一回满含深意的发现,几乎是立刻,搅动起他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
是选择带有攻击性的进攻?
还是继续使用温水煮青蛙式的进攻?
第55章 秋色羁绊07
又下雪了。
白色的雪簌簌地坠落, 擦过磨砂的玻璃,熏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六角的冰花落到地面,无声地绽开。
屋外的温度节节降低, 屋内的温度节节攀升, 模糊的人影虚虚投映到地板的黑色外套上。
齐木楠雄忽然打开窗户, 迎面扑来一阵冰冷的雪花。
他吸了口气, 顶着一夜的雪跳出去, 找个安静的角落支了把伞,抱着双膝,默默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他对人类繁衍那档子事没兴趣,也不打算偷听那种事的墙角, 他很想关闭心音功能,但遗憾的是,他做不到。
隔壁那间房, 五条先生心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几乎要把他脑子塞满,再加上九月理智与情感的争执声……
齐木楠雄头疼地托着下巴, 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了,五条先生结束了吗?
应该没有吧?一个小时而已……总觉得如果是五条先生的话,从现在开始,即使是做到天明,也不是问题呢。
齐木楠雄望着窸窸窣窣飘落的雪,略显惆怅地想, 莫非他要在冬天的深夜里, 就在这种冷清的偏僻角落里, 孤独地坐到天亮吗?
下一秒, 他脑子里才出现过没有几秒钟的那位五条先生, 神奇地出现在他身旁。
对于这种违反人类常理的瞬移之事,齐木楠雄已经习惯了。
“齐木同学,朝里面挪挪,给我让个位子,雪太大了,这把伞还不错,嗯,不错。”
这么冷的天,五条悟却连外套都没穿,上半身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领口是解开的,露出一节略微泛红的锁骨。
明显是干了什么坏事后,临时出来散热的。
齐木楠雄在心里叹了口气,给他让出半边伞:[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五条悟扯领口的动作微微一顿,侧眸睨过去:“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齐木同学,你是在暗示我太快了么?”
齐木楠雄:[……]
虽然他没有那个意思,不过那句话听起来似乎,确实,有一点那个暗示。
齐木楠雄朝天上看了一眼。
五条悟也没纠结这个小问题,扯着领口,一边扇风,一边烦躁地揉头发:“话说回来,这么晚了,齐木同学为什么会一个人坐在这里?”
——还用问吗?如果不是你深夜对九月做出那种事,我怎么会深夜冒雪出门?
五条悟在他眼神的提示下,勉强算是想起来他的特异功能。
不过,他不仅没有羞臊,反而得寸进尺,抚摸着下巴,借机追问齐木楠雄:“哦呀哦呀,我想起来了,既然是齐木同学的话,一定能听见深秋那时候的心理活动吧?”
齐木楠雄眉毛一跳,这很难得,毕竟对他这个面瘫来说,能让他的脸出现一点点的面部表情波动,算是一件异常了不起的事情。
五条悟果真是个能让天都为之塌下来的男人。
齐木楠雄淡定否认:[不,我没有听见,我很早就出来了。]
五条悟握住伞柄,脑袋伸出去,观察了一下伞面上的雪:“唔,这个雪量,大概二十分钟?哈哈,齐木同学二十分钟前才出来吧?我在做正经事的时候,你应该还在房间哦?”
正经事啊。
齐木楠雄:[……]
他讨厌聪明人,尤其是既有强悍的能力,又极为聪明的男人。
“所以所以,你果然有听见深秋的心理活动吧?”五条悟支着伞,朝齐木楠雄那边倾斜,“告诉我吧,她有讨厌我吗?任、何、方、面的那种讨厌。”
任何方面,当然也包括深夜绮色的那方面,毕竟,在最关键的地方,他可是被她推开了啊。
齐木楠雄默默移开眼,不打算掺和这种肮脏的成年人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该回去了。]
大约是出于对好事未成的成年男人的同情,齐木楠雄回去的时候没有带走那把伞。
五条悟撑着伞,在寒风冷冽的雪夜里待了会儿,等到全身沸腾的体温冷却得差不多时,幽幽叹气。
他收起伞,抬头,远远看了眼九月深秋那间房的窗户,单手插兜,踩着尚未积起来的碎雪,慢慢地走出酒店的范围。
……
……
九月深秋弓着身体缩进被子里,齿尖咬住中指指节,笼下的黑暗里,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被子里充斥着五条悟身上特殊的甜味,熏得她头昏脑涨,手指按着喉咙,忍不住地干咽。
嘴唇滚烫,下唇偏向嘴角的地方,被他那颗虎牙不小心划出一条小口子,原本是不至于流血的,是他碾磨得太过用力,伤口渗了点血,很快止住,不疼,只是麻。
到现在还是麻。
九月深秋捂着嘴唇瘫进了被子里,整床被子滚成一大团,边边角角全被她塞进来,想把自己埋成一只长毛猫。
呼吸声在黑暗里扩大好几倍,只是普通的一呼一吸,听在耳朵里,宛如深夜缱丽的交融声。
五条悟的吻和他这个人有点像,刚开始只是抿着唇瓣边缘磨蹭,既不进,也不退,在她试图推开他时,他才稍加用力,开始正式享用正餐。
游刃有余的欺压与慢条斯理的品尝,像是多情的纨绔与优雅贵公子合二为一,让人无法抗拒。
……
九月深秋伸出手,沿着床单,摸索着掀开一条缝,新鲜空气争先抢后涌入,她缓了会儿,拽着被子,一点一点磨蹭下床。
右脚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住,她踉跄了一下,低头,呼吸一窒。
是五条悟的外套。
黑色高领,衣襟大敞着躺在地上,被她一脚绊成皱巴巴的一团,一只黑色的圆圈从口袋里滚出来,正好落在她光着的脚边。
是那枚用墨镜腿临时捏造出来的戒指。
五条悟的衣服,五条悟的戒指,被子里五条悟的气息。
整个房间全是他侵占过的痕迹,九月深秋简直要窒息,抬手摸了摸僵直的通红侧颈。
之前他碰到这里时,她猛然醒过神,险些被他逼得当场开启领域,假如当时没有清醒过来,这会儿房间里的景象会变成什么样,她想想就……干脆原地爆炸吧。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么?一个普通的吻就,蓄势待发。
九月深秋无比想穿回十年前,那会儿的她至少还是个未成年。
她扯扯麻木的耳垂,弯腰捡起五条悟的外套和那枚戒指,犹豫了两秒钟,还是将戒指放进他外套口袋。
……
……
隔天下午,九月深秋打算找中原中也商量件事情,遍寻不到他人影。
话说回来,中原中也最近这段时间似乎总是神出鬼没,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你找我那酒友?”经过上次那一场拼尽全力的拼酒战争后,家入硝子相当大度地和中原中也握手讲和了,“他最近对池袋的都市异闻很有兴趣,闲着没事就出去转两圈,倒是认识了不少人。”
她想了想:“穿酒保服的那个男人叫平和岛静雄吗?是叫这个名字吧?中原这几天都和他一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