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山思考两秒,小声告诉白栀:“这次总部派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人事部副经理孔优,听说他和林念白关系不错。”
白栀冷不丁地想起,那晚顾维安提醒的话。
顾维安说,林念白靠这种手段睡了总部的一个人。也正因此,林念白的“身份”才没有引起邓崎他们的怀疑。
会是孔优吗?
白栀问:“另一个呢?”
她昨天私下里给蒋爷爷打了电话,也不知道他会派谁过来。
“另一个是总裁办主任——”
赵青山话没说话,隔着玻璃瞧见外面有人朝会议室过来,立刻站起来。
到了。
邓崎和一个高挑的男人走来,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脖颈上有一块红色伤疤。他看了眼房间内的人,视线在经过林念白时停了几秒。
邓崎忙介绍:“这位是人事部孔优孔经理,孔经理,这边是我们客房部经理白栀……”
他一一介绍完,几人入座,孔优说:“蒋主任马上就到,在他来之前,我想先听听大家的看法。”
这次针对“付容私生饭对酒店所造成的负面舆论事件”而开的汇报会议正式开始。
前期倒没什么,邓崎赵青山一一阐述,孔优也未多为难。到了林念白更是容易,她甚至连文稿都没读完,孔优就示意她停下:“这件事和你无关,我此次来的重点目标,是白经理——”
白栀眼皮猛地一跳。
“白经理,”孔优问,“这就是你准备的汇报?”
在白栀说话前,他用力将白栀的稿子重重摔在桌子上,目光冷漠:“这次客房部闹出这么大的事件,你为何不及时通知邓经理?”
白栀被他这种兴师问罪的态度惊住了:“当时邓经理就在——”
“既然知道住在10楼的客人身份不同寻常,为什么没有对该层其他客人进行必要的安全检查?”孔优咄咄逼人,“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让安保人员进行必要的制止?在得知两人关系特殊时,你怎么就没想到客人有可能会录音频这种事?”
林念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赵青山深深地皱眉,欲言又止。
而邓崎摇摇头,无声地叹口气。
白栀被孔优一连串逼问给问懵了:“方才提交的那份报告上都有——”
孔优拿起桌子上的资料,冷淡地撕成碎片,狠狠地朝着白栀丢过去。她完全没料到会这样,没能避开,好在那些纸片在触碰到她之前就已经散开了,慢悠悠地飘落。
“只知道报告,我现在是在问你!”孔优说,“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问题?”
他甚至不给白栀回答的机会,只冷笑着看她:“做客房部最重要的就是应变能力,现在就我看来,白经理资质尚浅,并不适合担任客房部经理这一职位。”
说到这里,他转身对邓崎说:“邓总,客房是酒店的核心部门,您怎么能让一个女人来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这个工作更适合有经验的男性——”
白栀第一次直面承受如此羞辱,脸色苍白,她忍不住反驳:“什么工作只适合男人做?捐精吗?”
会议室中众人脸色齐齐变了。
赵青山扶额。
啊,这小姑娘,怎么能沉不住气?
这可是总部人事部那边的人啊!他们完全可以插手这边酒店的人事调动。
白栀以一种执拗的目光直视孔优,坦然以对:“抱歉,孔经理,我并不能认可你对我的评价。”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孔优被她激怒,“这次是我负责——”
会议室的门被自外推开,只听沉稳的男声传来。
“谁说的由你负责?”
鬓边已生了白发的中年男人推开会议室的门,大步走来,他脸色很差,看着孔优:“不是说等我来了再开始么?”
孔优脸色微变,叫了一声:“蒋主任。”
白栀看着蒋东风,一声“蒋爷爷”险些出口。
小时候她病了哭闹不肯吃药,也是蒋东风哄着她。可以说,她是蒋东风看着长大的。
这次,也是她偷偷求助来的。
赵青山的心又提上去。
他早知孔优会因林念白而故意为难白栀。
总部此次派来的另一个人是蒋东风,现任总裁办主任。他在君白任职多年,曾担任过两任白总的助理。也正因此,他或许会更加偏袒林氏千金而牺牲掉白栀。
蒋东风面色阴沉地看着白栀肩膀上的一张碎纸片,他方才隔着隔音玻璃,都听到了。
孔优这么个小子,竟然敢吼他的心肝宝贝!
白栀皮成猴的时候,他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现在却被人骂得眼睛都快红了,刚刚连爷爷都不敢喊,这么委屈地憋着,泪花儿都快掉出来了!
不明原因的赵青山看蒋东风此刻脸色越来越差,更加为白栀担忧了。
蒋东风出了名的性格温和,而且,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温文尔雅,应该不会对白栀说什么难听话——
下一瞬,众人心目中温和儒雅的蒋东风重重地一拍桌子,转身对孔优破口大骂,“你今天出门时候没带脑子?还是淋了雪雪化了你那脑子就进水了?你现在晃晃头,是不是还能听见海绵宝宝在你脑子里喊派大星?”
“活了一大把年纪只会仗着资质老来欺负新人,你听人解释了么就先一顿乱批评?你长耳朵这东西就是为了好看?你当自己是草履虫啊说话前连大脑都不动?”
“建议你现在去找医生往脑门上打个B超看看有没有什么隐疾,眼睛耳朵不用的话直接捐给有需要的人!在这里一通胡说八道,你小子要是真火气大干脆去跳永定河冬泳……”
……
旁侧的赵青山和邓崎都惊了。
这、这就是总部大佬的气场吗?这就是传说中出身常青藤、为白总裁做了长达二十年助理的、斯文儒雅的总裁办主任吗?
恐怖如斯!
第18章 香 你想这样?
孔优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脸都青了。
蒋东风看着那些散落在地的汇报碎片,俯身捡起来。
他先前担任白锦宁父亲的助理,后来又辅佐白锦宁。他至今未婚, 白栀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也权当自己孩子疼爱。
白栀要来酒店从基层做起, 蒋东风是全力支持的。对于她隐瞒自己身份这件事,蒋东风虽然有些不解,但思忖着好歹是总部指派的,她应该也受不了什么欺负。
上了年纪的人本就疼晚辈, 在得知这次“付容私生饭”要对君白进行例行问话和追责, 他立刻要求前往,哪怕这是他职责外的事情。
哪里想这群东西!竟然敢!
白栀朝他笑了笑, 把“蒋爷爷”三个字又吞下去了。
她还顾及着和母亲的赌约。
倘若在此时出声,那她先前所做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蒋东风脸色很差,他让人进来打扫卫生。
那些散落在地的碎片,如雪花般被仔细归拢收纳。
林念白手撑着旁侧的椅子,她有些晕。
蒋东风对她可不会留情面。
邓崎之所以这样看顾她,也不过是以为她是体验生活的大小姐……
她头晕目眩,不敢往下深究。
蒋东风转身叫邓崎:“邓总。”
邓崎被他声音震了一下, 慌忙回答:“我在。”
蒋东风问:“以往临检,你们也是这么应对的?你在君白工作了几十年, 怎么还会犯这种差错?”
邓崎羞愧低头:“是我没有协调好。”
“何止是没有协调好, ”蒋东风冷淡开口,“简直是一塌糊涂, 遇到问题时,首先考虑的是如何解决,而不是对新同事进行毫无缘由的指责。”
邓崎头更低了。
蒋东风看了眼白栀, 后者眼中的惊喜真是藏也藏不住。
白栀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
白栀被保护的太好,如今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职场的黑暗面。
也是,温室里的花朵到底不如强壮的大树,她也该学会接触、了解这个世界。
当年白锦宁也是这样过来的。
蒋东风无声叹口气,说:“你们重新提交报告,由我来审查。”
蒋东风一来,主导权顿时换到他身上。
孔优坐在他旁侧,目光掠过白栀。
白栀目光坦然,她方才其实并没有哭,只是因为愤怒而眼眶发红。现在情绪稳定,一双眼睛无比清亮。
察觉到孔优在看她之后,白栀没有笑,只是回报以一个极其冷淡的眼神。
孔优的目光又定格在林念白身上。
林念白不安地翻看今日的准备材料,一着急,碰了放在旁侧的水。一瓶水直直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众人被这一声吸引,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来,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很烦躁。
明明已经和孔优商量好了,明明什么都安排好了——
这次的事情闹的这样大,总要有一个人背锅,孔优已经想好要白栀。若是方才蒋东风没有过来,那现在对白栀的处罚已经下来了。
可现在,估计计划要落空了。
“那就先从林经理开始吧,”蒋东风一眼看过去,他指节叩着桌面,目光锋利如刀,“如何?”
林念白直觉他一双眼睛将自己完全看透,那目光锋利如刃,将她精心包裹的外壳全部层层揭开。这种不适让林念白心口一颤,硬着头皮站起来:“全听您的。”
“那好,”蒋东风把资料放在旁侧,问,“付容和私生饭起争执的那晚,你也在吧?”
林念白一颤。
“来之前我查看那晚的监控,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画面。拿同事来为自己挡危险,”蒋东风看她时的目光裹着寒意,“林经理竟然想到如此高明的手段,佩服。”
林念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冷汗涔涔地看向孔优。但孔优哪里还有方才高傲的模样?无论是论资历亦或者其他,在话语权上,他远远不及蒋东风。
“你写的报告上,对此只字未提,”蒋东风没有如孔优那般摔报告,锐利地指出上面缺少的部分,“事情发生时,你就在第一现场,身为营销部经理,你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有可能导致的舆论?”
说到这里,他厉声质问孔优:“你究竟有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两份提交的报告?什么时候客房部也需要负责舆论勘察了?这次问题最大的是营销部,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也没去处理。明明是营销部的过错,你为什么一直试图往客房部上推?”
孔优说:“抱歉,是我没有调查清楚。”
方才他三番五次打断白栀的解释,而如今的林念白,比方才的白栀还要惨。
蒋东风给她时间,让她解释,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耐心等待五秒钟后,蒋东风面无表情地在林念白的报告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下一位,赵青山。”
赵青山战战兢兢上前。
从赵青山到邓崎再到孔优。
蒋东风花了十分钟,成功用不带一个脏字的话让几个人腿颤发抖。
饶是方才火冒三丈,等谈到工作,蒋东风仍旧冷静地找出这些人失职的地方——
“就值班表所显示,那日白天,白经理请了病假,”蒋东风手压在表格上,质问,“负责巡视的人是赵青山,为什么报告上没有写到这点?”
“酒店的规章制度都是由业务副经理当初制定,白经理一直都在按照制度做事,有什么错?”
几个人听的冷汗涔涔,而蒋东风转身,直直把矛头对准孔优。
他合上资料,目光锐利地盯着孔优,毫不避讳其他人,字正腔圆地问:“我知道你心疼林经理家境贫寒,但在公司中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此话一出,邓崎和赵青山的大脑都有瞬间的空白。
家境贫寒?
不是说……林念白是林思谨的孩子么?
林念白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脸色很差,和纸差不多的颜色。颤抖着唇,盯着自己脚尖,汗水悄然下落。
她不敢和邓崎与赵青山对视,只敢把求助目光投注于白栀——
白栀只是很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林念白明白了。
从一开始,白栀就知道她压根就不是什么“到基层锻炼的千金”。
不过是个冒牌货。
蒋东风将资料压在手下,目光自众人身上扫视而过,以一种再平静不过的口吻开口:“在我看来,林经理本身的职业素养并不支持她担任营销部经理这一职位。”
同样的话,又原原本本还回来。
只是不会再有人为她说话。
邓崎仍沉浸在震惊中。
是了,林念白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份。
当初,孔优亲自送来林念白,他着重向邓崎提起,她身份非同一般,要好好对待。
邓崎谨慎地追问他是什么身份,孔优笑着告诉他——
你看她姓什么?又叫什么?
孔优亲自送来,再加上她那迷惑性极强的名字,邓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是千金体验生活。
毕竟早有传言,说千金如今在帝都某家店基层工作。
哪里想到这么久他不顾原则包揽、照顾的竟是一个冒牌货!
邓崎捂着胸口,悄悄往下顺气。
他险些被气的背过气去。
——真是被老鹰啄了眼!
坐在旁侧的白栀,轻轻地松口气。
她倒没有对林念白此刻的处境有什么同情,只是有些许感慨。
这场临时审查会议结束之后,蒋东风很快给出处罚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