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体育节开始,还有两个星期。
苏慕善是常年逃体育课回教室自习的,这下为了比赛,也只好和每次上课都跟上,被秦思思带着练球。
她发现之前是自己太畏惧体育运动了,被朋友逼着接触了排球,苏慕善渐渐发现凡事只要用心,总能掌握技巧,一个星期下来,她的球颠得已经很稳,偶尔还能接得住对面打到后排的刁钻球。
一中的每周六下午,会放一晚上的周假。
为了准备排球赛,苏慕善在秦思思的劝说下没回家,正好今天和隔壁班有场小型班级赛,三局两胜制。
时间定在放假后。
四点,刚刚放假的校园里仍有来来往往的行人;转眼夕阳渐斜,排球场外只剩下香樟树影子。
打到第三局了,20班15分,19班14分紧咬在后,赛点,形势焦灼。
现在这一回合由对方班发球,如果她们拿下这一分,就能赢得比赛。
一记高球从上空飞过,直往边界飞去。
会出界吗?不是……没有!似乎是 * 一个会擦线的险球。
主攻手急了,“哎哎,二传!二传!快接!”
今天的比赛不正规,许多后排的球都是二传在接,显而易见,新加入自由人并不怎么得人信任,然而二传和球距离远,呈对角线的距离,她竭力进全力冲过去也没用。
没关系,输了这一球,并不代表输了比赛,排球要领先两分才算赢,大不了再打几个回合。二传这样想。
就这时,砰得一声。
苏慕善并拢双臂,将球救了起来,差点踉跄摔倒,却用力对着主攻手大喊:“朱丽丽,打过去!”
她想的,这一球,要赢。
二传这时才回神,忙把球颠倒最佳位置,主攻手一跃,猛扣。
16:14,哨声响起,结束了。
苏慕善拍了沾满灰尘的手,舒心一笑,她们,赢了!
秦思思从球网边过来,连蹦带跳的,一把搂住她,“善善,可以啊你!”
“打得太久了,该结束了。”
“嚯,善善也会说这话,牛哇!”
苏慕善失语笑笑,看了眼橘红色的云霞,在西天留着最后一抹浮光。
有么?其实,她好胜心一向都重,只是这次,表露得明显了一点。
从球场离开后,秦思思提议去逛校园超市。
她在货架前拿起一盒曼妥思,笑偏头,“我就说你打球有天分的,刚刚那个球救的,真是太有水平了!”
“是吗?”苏慕善笑笑,从旁边的冰柜里默默取出瓶水溶C100,“是你教的好呀。”
很快,二人排队刷卡付款。
“哎,先不着急回去吧,我们再转一会儿?”
苏慕善看了眼她手里的薄荷糖和功能饮料,“找班长?”
秦思思大方一笑,点头。
苏慕善失笑,调侃说他们当时不是约好了不谈恋爱吗?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秦思思义正辞严,说她只是关心同学呢!不然怎么对不起贺惟天天给她讲数学了。
“好好好,”苏慕善挽着她胳膊,“陪你去就是啦。”
秦思思感到胳膊上起了一层疙瘩。抱住手臂哆嗦:“咦,我发现你最近好嗲哦……”
*
七点多钟,华灯初上,篮球场黯淡下来,只有靠近路边的那个场地里,还聚集着七八人,仍有球鞋摩擦地面,篮球撞击篮板的声音,偶尔间杂几句男生之间的混话。
贺惟刚抢到球,陈一昂对着他吹口哨:“班长,你媳妇儿来看你了!”
贺惟果然中计,往场外一看,手上的球瞬间被陈一昂打下,转投出去,谢臻正站在三分线左侧接住,毫不迟疑地一投,球进了。
谢臻顺着贺惟的视线扫了眼,路边影影绰绰,树影交织着两个人影。
“嚯,”谢臻拍了拍他肩膀,笑,“班长,你这样打球不行的啊。”
贺惟白了他眼,径直往出入口处走去。
不知道谁说了句今天时间晚了,就到这儿吧,众人皆附和。谢臻去场边拿起水猛灌了几口,扯了扯领口透风散热,拎起外套,也准备回去了。
走到 * 球场的出入口。
他怔了下,见贺惟和秦思思站在一起,一人抬头,一人低头,四目相对,有说有笑的。
而视线再往后一看,对面道路路灯明澈,光线洒落在香樟树上。
树影也簌簌下落,女生自顾自抱着瓶饮料,半边侧脸落在斑驳的光影里,时而扣动饮料的塑料包装边缘,时而捧起来杯子,小口小口地抿。
他没再注意那对亲密的同学,走了过去,“苏慕善?”
“嗯?”她回过头。
三月中旬的晚上还有些冷。
但男生只穿着件白色T恤,单手挂肩,拎着件蓝灰色的薄外套,发梢沾着湿气,空气都好像因为他走过来而热了几分。
谢臻看了眼她手里的饮料,“不是周六吗,没回家?”
“这周思思拉我练球。”苏慕善抿了抿唇,“就没回。”
他眸子往回一瞥,懒懒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挺讲义气的啊,你陪你朋友,结果她就把你丢这儿?”谢臻一顿,“小心等会儿,人家俩人一块把你鸽了。”
苏慕善看了他们一眼,说:“不会啊,思思和贺惟没算谈恋爱呢。”
所以不会丢下她,独自去约会的。
谢臻微怔。路灯洁白之下,少女抿着唇瓣,睫羽投下一层阴翳,黑发和白肤分明又倔强,他差点被她这笃定的表情说服。
他敛眸,是有些自讨没趣了,“随你,走了。”
苏慕善:“嗯……拜拜。”
谢臻又向下看了眼,她双手紧攥的饮料瓶,手指纤细,清晰的指节处泛着葱白。
很快又目光撇开,他把自己手里那瓶空的,利落丢进旁近的垃圾桶,取下搭肩上的外套,套上。
这时,秦思思小跑着过来了,“善善,咳咳,善善!”
苏慕善看了眼路灯下的谢臻。
看吧,就说会回来的。
“那个……”谁知秦思思攥着双手,“跟你说个事儿啊,我们等会儿去湖边走走,你能自己先回寝室吗?”
我们。
显然指的不是她俩!
谢臻站在一两米外,瞥过来一眼,忍着嗓子眼里的痒,轻咳了两声。
苏慕善顾不得他,先顺承了朋友:“那好吧……你早点回来,还有,小心被教导主任抓了,最近学校查得严。”
“哎呀,知道了!”秦思思轻轻抱了抱她,随后转身挥手,“嘿嘿,那我先走了,拜拜!”
待那人走远,谢臻敛回目光,看向旁近的女生,悠悠走过去,蓦然笑了,苏慕善察觉到他的目光灼灼,头悄然偏离他,望向远处。
谢臻走到她肩旁,一声轻咳,玩味道:“这就是‘不会啊’,课代表?”
她斜他一眼,“你还不走,看我笑话么?”
男生不答,发出郎朗的笑声。
在微凉的空气中回荡着,温度骤然升起来一点,苏慕善越发感到而后的耳意在往脸颊蔓延,此刻她无比庆幸路灯是喑哑昏暗的。
她扭头准备走。
谢臻止住笑声,随意扬声喊住她:“哎,没没没,哪敢笑咱们课代表? * ”
咱们。
课代表。
苏慕脚步僵硬,回头定定瞅向他,他眉目上扬,唇漾出笑意,因为微微抬起脸颊,鼻梁上那枚痣都显得分外居高临下。
早就说过不要这么喊她了,那时候的他傲慢又无礼,让她觉得倍感轻视,而现在这三个字再从他口中说出,却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这时陈一昂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连丢过来两瓶饮料,谢臻注意力转移过去,接住:“你有病,买这么多?”
“你特么才有病,老子专程给你的多买两瓶,酸死你。”陈一昂说,“走了!”
心头又涌起点点怅然。
原来,他一直不走,不是在看她笑话,是在等人啊。
苏慕善咽下刚刚的胡思乱想,陈一昂见她,也随意打了个招呼,问她怎么一个人了,秦思思呢。
“她……呃,和贺惟一起走了。”
陈一昂也笑了,不吝分享刚刚在球场上的趣事,“草,贺惟那反应给我笑死了,你说是吗?”
他目光落到她手上,一顿,又撞了撞谢臻的胳膊,“草,你特么也喝这个?我怀疑学校小卖部柠檬水销量全靠你俩了吧。 ”
谢臻对他的玩笑视若无睹,冷着脸,右手手指勾住的两只瓶颈。
啧了一声,丢过去一个嫌恶的眼神:“……你能好好讲话吗?”
陈一昂反应过来,“呦呵,咱们小谢总装什么文明人呢?”在女生跟前,脏话都不讲了?
谢臻又横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时,发现对面女生正看着自己,准确地说,盯着他右手里的两瓶水溶C100。
女生的目光并不是窥探与觊觎,就是直接而单纯的看那两瓶饮料,他的心里却涌起几分不被在意的奇怪。
他走过去两步,信手丢给她,“拿着。”
苏慕善一惊,接住,“啊?”
“反正买多了。”他淡淡。
说完,谢臻便转头,留下个落拓潇洒的背影,向后面招了招手,“陈一昂,走。”
*
走出校门,过了马路,谢臻顺着人行道,往对面的小区方向走。
陈一昂跟在他后面,惊异:“干啥,不是说好去上网?”
谢臻无意,只觉得上网疲倦,懒懒地说刚打完球,准备回去睡觉,一听,陈一昂坏笑起来,“刚打完球,就回去冲,顶不顶得住啊?”
“滚尼玛的,满脑子黄色废料。”
“呦呵,谢总不说文明话了?”
说到这儿,谢臻恍惚然又想起刚才,朋友在她面前口无遮拦的几句。
但明说好像显得暧昧,谢臻淡淡看他一眼,问他知不知道每次把妹的时候,哪一环出了问题。
陈一昂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到这儿,但还是问,“为啥?”
他嗤笑一声,“你少在女生面前讲脏话,就有了。”
陈一昂定在原地。
乍一听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
他抬起头,人已走出去三五米远,“草,谢臻,你该不是看上苏慕善了吧?”
第13章 “小谢总,搭个……
谢臻原本潇潇洒洒走 * 在前头的。
身后一声无端的询问,脚步立马和地面粘住。
他回过头,“草……你特么再说一遍?”
“你现在不是在撩她吗?”陈一昂小跑过来,裂开个笑,有洋洋得意说他早发现了,之前两人坐前后桌,都没见讲过几句,这学期,他又是抄作业,又是递饮料的。
谢臻无语,瞅了他眼,目光偏向路灯照耀下的辅路。
花池里的电线杆牵扯着杂乱的线,非机动车在车道上争相穿行,鸣笛声嘈杂,周遭的混乱嘈杂,与和身边这吵耳朵的朋友无二无别。
陈一昂又拿胳膊撞他,挤眉弄眼,“谢臻,你不一般啊,把个妹,人都文明起来了,在人面前话都说不利索,畏畏缩缩的。”
“……”
不顾已经走过了网吧,陈一昂依旧锲而不舍追问,什么时候开始看上她,撩动好学生是不是特刺激。
谢臻用一贯的冷眼看他。
这时,对面人行路口红灯亮起。
陈一昂精神不集中,侧方一辆摩托飞驰,“妈的,你也不提醒下我啊!”
单手抄在兜里,谢臻淡淡一眼扫过去,“我不讲话,就看你能哔哔多久。”
“……你什么意思?”他终于回过味来。
谢臻耐着性子,“我看上她,你可真敢想?”
说出来,他都觉得好笑。
这时,大十字路口对面绿灯亮了,路人形形色色,各不相同,谢臻把手抄回兜里,扬长而去。
*
周一,新的一周重启。
谢臻一如往常踩着上课铃声到校,上了楼他才记起,第一节 是陈红的语文课,那老太婆嘴碎,估计躲不过一顿讥讽。
然而走到门口,教室里静悄悄,学生闷头在抄东西,讲台另一边站着个女生,胳膊轻抬,哗啦一声,滑动黑板被拉了下来。
平整的黑板有一处白色晨光反射,映在她的对面,绒绒的碎发变成了金色。
她对照笔记本抄了两个字,又低头翻页,间隙往门口一望,正好对住了他。
他正好在看着自己。
苏慕善心里空了一拍,面色依旧淡定,小声说了“进来呀”,便收回目光,继续抄笔记。
粘滞的目光流动起来,谢臻回神。
拇指搓了搓关节,在鼻尖掩了一下,阔步回到自己位上。
窗外鸟雀轻鸣,教室寂静无声。
看样子是换课了,文绉绉的语文课换成了听不懂的英语,这于谢臻而言都没差,睡觉的课。
他把桌面上的杂物清干净,悠悠打了个哈欠。
四顾,周遭的人都在唰唰地抄黑板上的笔记,他也顺势抬眸看了眼讲台之上,不由地,眉头皱了一下。
她有没有一米六?
黑板都被拉下来了,踮着脚还那么费劲,两节小腿抖动都风中的桅杆,好像下一秒就要折断。
视线又往上移了几寸。
她的字迹倒是工整的,行草清秀,不失风骨,像遇风弯曲却不会伏折的劲草,还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