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morning,class!”这时裴安琪踩着高跟鞋,笑盈盈地 * 走进了教室。
等下,她写字什么样子,跟他何干?
谢臻及时打住乱七八糟的想法。
……
四十分钟后,课间。
贺惟拿着昨天数学模考的卷子进了教室,前排几个人热心人帮忙,吵吵嚷嚷。
谢臻抬头,目光撞上秦思思拿着卷子过来,“牛啊,你都能考120了,有点之前巅峰时期那意思啊?”
他懒得理她,一把把卷子拿过来,胡乱丢在桌上。
她轻呵了一声,扬眉往后走了几步,继续把后面人的卷子发完了,停在身后,与苏慕善讲话。
“善善,你这次考得挺好嘛。”
“嗯……一般般吧。”
谢臻扫了眼自己的卷面,无端想起她之前那两次马虎。
漫不经心回过头,苏慕善正低头收拾桌面的英语书,“你这回好考了?多少啊?”
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怵了一下,“……131。”
“131,一般般?”
秦思思插话:“嘁,善善的标准能跟你一样吗?”
谢臻抬眸看了她一眼,想到她是女生,现在和贺惟在一块,就没跟她发作。
苏慕善却有点局促,扯了扯秦思思的衣袖,又对他扯起个淡笑。
“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故作学霸姿态,看不起他的意思。
谢臻怔忡,避开她的目光,“咳……我知道。”
……
没多久,上课铃响了。
数学老师腆着大肚子,慢吞吞地走进教室,拿着昨晚的试卷进来,“哎呀,昨天考这个题比较简单,都是口答题,不动脑不动手,看一眼就算出来了哈,大家考得也都好,咱们讲不啦?”
谢臻坐在下面被整笑了。
彭刚是北师大数学系的硕士,现在在带学校数学奥赛,日常吹牛,信了他的邪,看一看就能看出答案。
下面的学生一阵哀嚎,当然要讲!
彭刚反诘,大家昨天不是考得挺好,都作对了吗?
但玩笑归玩笑,同学们的成绩终究还是有差别,彭刚随后让大家报题号,后排有人高嚷讲选择第三题。
谢臻没跟那群上课爱起哄的人一块掺和,但是顺着看了眼,一声悄然嗤笑。
就是一个三角函数代换的基础题,果然彭刚也撇了嘴,质问谁说的第三题,这题都做错,高考打算考几分?全班陷入闹哄哄的笑。
回头一瞥,好家伙,陈一昂那孙子倒是引以为傲,把右手举起来了。
彭刚:“你那脖子上长的是啥?肿瘤?”
“又不止我一个错?”
这时已经有人窃窃私语,彭刚推了推眼镜,循着望过去。
好多目光接连投射过来,谢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卷子,莫名其妙,都看他干嘛?
彭刚摇了摇头,走下讲台,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走到了后面去,“苏慕善,开始总复习了啊,这题你竟然也在错?”
一瞬间全班的注意力都聚集过来了。
谢臻摸了摸鼻尖,闻声转过了头。
只见她跟犯了错的小孩似的,立刻站起来:“呃,就,涂卡涂错了。”
彭刚:“仔细啊, * 你错这一选择题,考131?难道考136,不香吗?”
“下次就,不会了……”
“还有下次?”
“啊?”她愕然抬头,又低头,“没、没了。”
话音一落,低低的笑声划开了教室里空气的涟漪。
谢臻单臂半倚桌子,扬起下巴看热闹似的,看她脸上的反应。
许是知道同学们的笑声没有恶意,她埋着头,长长的马尾半落在肩上,抿着饱满的唇瓣,面色没红,甚至还相当坦然。
视线再往下挪些,女生拇指玩弄着草稿纸边角,卷曲,再展平,如此反复。
没忍住,谢臻也笑了。
她怎么跟个幼儿园逃避错误的小孩似的?
这时,苏慕善微抬眸光。
他与她四目相对,少女的眸底黝黑清澈,盛满了春日微凉的潭水。
不知道怎么回事,喉腔发痒。
谢臻开始猛烈咳嗽,他忙不迭敛住辞色,转了回去。
不对啊,全班都在笑。
他心虚个屁。
*
周一一天,在学校的时间过得似乎特别慢。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人群纷纷往食堂的方向去,谢臻则舒了口气,拎起外套,在他时间里表里,混完白天的课就算放学。
“等下我啊!”陈一昂追到走廊上,戏言,“你今天走这么早啊,晚上英语课代表的自习,你不上了?”
谢臻怔了一下,“滚。”
陈一昂死皮赖脸跟上来,赔笑:“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咋可能喜欢她那种寡淡无味的女生,咱们小谢总多风流啊。”
谢臻张了张口,骂他的话还没出口,拖堂的隔壁班后门打开,涌出一大波人流。
两人被冲散,他索性不再理他,兀自逆着人流往楼梯口走。
“哎,谢臻!”一声呼喊。
他回过头,只见一个规矩套着校服的男生从19班后门出来,一片金色的夕阳落在身后,面上带着几分笑。
陈一昂也追过来了,“呦,许彦臣啊,等会儿一起去上网吗?”
许彦臣回绝,“不了,晚上有自习呢,周末再约。”
谢臻看向来人,单刀直入:“干嘛,有事儿?”
走廊上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许彦臣热络地勾过他肩膀,拉他到走廊边,说想跟他打听个人。
呦,稀奇了。
“谁啊?还专程找我?”
“上周末一块儿打球,天黑之后,球场来了两个女生,都是你们班的,你记得吧?”
谢臻一怔,脑海里闪过些许片段。
一个跟男朋友你侬我侬,而另一个一声不吭,就在树底下傻乎乎地等。
他抬眸,淡淡道:“那女生有对象了啊,打算跟贺惟横刀夺爱?”
许彦臣摇头:“不是那个,是另一个。这两天从你们班经过,看她坐你后面,挺顺眼的。”
空气凝滞了两秒。
陈一昂凑在后面,差点暗声叫骂。
草,这不是苏……
谢臻瞪他一眼,下意识声音抬高,“哦,她啊!”
声调带着漫不经心和恍然大悟,好像终于想起来班里有这么号人。
“对,是她。”许彦臣噙 * 笑,“所以能烦请小谢总,帮忙搭个线吗?”
第14章 流失的东西
他这意思,是让自己帮忙做僚机?
但苏慕善就是一安分守己、好好读书的乖乖女,轴且固执,唯一一次讲话硬气点,是不准他叫她“课代表”,可后来有几次,他依旧这么喊,她也没说什么。
就这么一乖成兔子的人,怎么可能是许彦臣那货的对手。
谢臻的目光扫向空旷的天井,“算了吧,她一好学生,要考重点大学的,你别招惹人家了。”
许彦臣说:“你这话我不爱听了啊,谁还不是个好学生了?谁还不考重点了?”
确实如此,许彦臣跟他是初中同学。
初中时就逃课上网谈恋爱样样都沾,结果月考出来,大名直接挂年级前十;高中以后,倒收敛不少。
谢臻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特么是好学生?你是搁老师家长面前装。想认识人家自己问去,老子不做僚机。”
*
但是事情的进展,总是以出人意料的姿态蜿蜒向前,转折发生在第二天下午。
谢臻翘了最后一节课,三月底的篮球场已经开始燥热,和煦的风吹散湿润的空气,汗水渐渐浸透T恤。
中场休息时,正好下课了。
校园主路上的人群行色匆匆,三两同行,有去食堂的,有去超市的。
他坐在球场边,双臂搭在膝盖上,喝完了最后一口矿泉水。
陈一昂从超市方向回来,搬来一件12瓶装的功能饮料。
外包装是老土的橙黑拼色,唯恐人们想不起电视上反复播送的广告。
谢臻丢了瓶子,走过去:“……买这个,你闲得蛋疼?”
“哎呦,不是我买的!”陈一昂往后让了两步,身后侧出来一个人。
李意欢双手背后,俏皮地歪了脑袋:“谢臻,是我呀,听说你们都在这边儿,就过来看下。”
篮球场上都是男生,突然出现一个窈窕修长的少女,周遭氛围屏息凝神,寂静下来。
她一向自来熟,跟大家称兄道弟后,蹲下去拆了那件饮料,每人分了一瓶后,单独拿了一瓶,小步走到谢臻面前。
谢臻很配合她的殷勤:“你这是干嘛?”
李意欢努力拧了两下,“想亲手给你的,但……我拧不开。”
“行了,别拧了,直接给我吧。”
他受宠若惊,顺势拿过来,拎在手边上,却没喝。
李意欢摇了摇他裸露在外的胳膊,想更进一步,“大家都是朋友,我来看你一眼,买点东西不过分吧?你不给个面子的吗?”
谢臻垂眸,故意道:“那……怎么才算给面子?”
“你怎么、也得喝一下吧?我还是喊了陈一昂帮了忙的!”
他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关他什么事,我又不用给他面子。”
少女面色一热,心弦微动,“……那我呢?”
谢臻见惯了这些,只是笑而不语。
又垂眸瞅了眼那瓶黄澄澄的饮料,虽然没有打开的欲望,但明说了,就没意思 * 了。
这时,场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卧槽”,理所应当地转移了很多人的注意。
谢臻趁机没再理她,目光转投过去。
沿着校园主路的那一边,深绿色围栏网都住香樟树,人声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半天,终于有人把话说清楚:“卧槽卧槽,球直接砸人脑袋上了啊!”
*
苏慕善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强行中断了视觉神经,眼前乌漆嘛黑一片,大脑空白几秒。
随后,延迟的痛感,如潮水奔涌而来,一浪一浪地撞击前额。
秦思思一怔,飞奔而来,把奶茶丢在地上,扶她起来,“善善!你没事吧?”
苏慕善双手撑在地上,慢慢睁开眼睛,她近视度数不算太深,但习惯了戴眼镜,突然模糊的视野让她没有安全感,“……我眼镜呢?”
秦思思环顾,眼镜狼狈地躺在水泥地上,腿折了一只,镜片也有一枚裂了。
她默不作声捡起来,扶朋友坐到路边,“先别管那么多了,你人没事吧?”
扶了扶额头,“………没事。”
就是,好像有点晕。
秦思思皱着眉头,数落她怎么可能没事,又把沿路边排水滚动的篮球捡回来,“谁这么缺德啊,球砸到了不出面,也不道歉吗!咱们就在这儿等着,我看他还要不要这球了!”
说完,她走到人行道上,隔着围栏网,质问聚在一起看热闹的男生。
苏慕善拍净校服上的灰尘,也顺再度望了过去。
近视的人对光源分外敏感。
夕阳直白地射过来,她眼前晕开两道橙黄色的身影,暖黄色的光芒从狭小的间距漏出,他们以极近的距离,伫立在一起。
她拉扯朋友的衣袖,“思思,走吧。”
秦思思回头:“怎么能走,还没蹲到人呢!”
“我还好,离上课还有点时间,我想去眼镜店看一眼。”
“不行!得等人来给个说法!”
“我头没事儿,刚刚我拿胳膊挡了一下。”
“那也不行,”秦思思叉腰,“眼镜也是那人弄坏的,怎么也得等肇事者来赔吧!”
没办法,苏慕善扶了额头,又改口:“……我头好像有点疼了。”
秦思思慌了,忙丢下球过来,“真的?你不会脑震荡了吧?那……我先送你去医务室!”
苏慕善暗中舒了口气,很小幅度地轻轻点头。
两个人刚转过身,背后传来一声少年的高喊:“哎,同学,等下!”
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生跑了过来,额角挂着大颗的汗珠,刹住脚步,徐徐喘着气,语气真诚,“同学,你没事吧?”
秦思思赫然认出他,隔壁班的许彦臣!
但他长得好看又怎样,该骂还是骂。
“你终于来了!还以为是谁做了亏心事不敢认!”
苏慕善扯了下朋友,微微眯眼看清对面的人,有些眼熟,只道:“我人没事。”
许彦臣:“那你眼镜呢?”
少女一愣,垂眸,看向手捏着的眼镜架。
霎时,薄暮有了重量,在她 * 发顶铺上一层轻盈的金色的纱。
许彦臣需承认,摘掉眼前的遮蔽,她好像远比他所认知的,要更美。
“这样吧,我赔给你,我陪你去配眼镜。”他露出个调解氛围的笑,又问,“看你挺眼熟的,还没问你叫什么?”
看到许彦臣主动认错承担责任,秦思思松了口气,侧眸,却看见苏慕善双眼放空。
她扯她袖子,小声提醒:“善善?”
“善善,跟他说赔钱啊……”
人流来来往往,就十米的距离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