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老板还认得他, “谢臻啊……好久没见你了。”
“叔,帮我复印张卷子,名字盖一下。”
老板如同笑面佛,拿过来看了眼卷面标题上的“高二下复习”的字样,问他现在成绩是不是和之前一样, 下半年就要高三了, 可得好好学。
谢臻没答话。
打印五毛, 打的来回二十块, 他走到小区楼下,还行, 九点十五分。
彼时, 苏慕善刚把梅子酒收入橱柜, 玄关传来的敲门声。
她头发已经完全干透,但还没来得及束起来,有点蓬松炸毛,她胡乱抓了几把, 把头发两侧的头发都往耳后推。
捏着门把手打开,谢臻立在门口,手里有把卷成纸筒的卷子,“拿着。”
接过来,左上角的名字果然已经被抹干净。苏慕善把卷子收好,舒了口气,抬头,“谢谢,多少钱啊?”
间隙,几缕头发从耳后逃逸滑落出来,还有幽香。
“几毛钱你还 * 要算清楚?”
谢臻抿了下唇,敛眸,“别跟我说谢字啊,这辈子听得够多了。”
苏慕善想了想,“谢臻?”
他看过去一眼,“干嘛?”
“没事了。”她摇头笑笑。嗯,算是谢过了。
一门之间,卡在相对无言的空档。
没有继续聊下去的话题了,或许应该下一句该讲再见。
“再见。”
“再见。”
这样离奇的巧合,二人皆未想到。
谢臻点了下鼻尖,不过今晚离奇的事太多,也不少这一桩。
但见少女几分讪讪,缓解尴尬似的,又把滑落到胸前的长发理得整整齐齐,而她背后客厅里的灯光是一片缄默的白色。
*
小城市,公交晚班结束得早,而打的回公寓面对的又是那间空荡荡的屋子,林阿婆挽留,谢臻索性答应了姥姥留宿。
他从小从这屋子里长大,很多东西还保留着,并没有什么不习惯。
“阿臻,刚刚帮你那卧室换了新的被套,下午晒过的。”
“姥姥,我自己铺就行。”
“那有什么?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越是不干活,骨头越是动不了。”
谢臻笑了笑,说他现在这么大人了,马上就快成年,还让长辈费心照顾,实在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在姥姥眼里你总是孩子。”林阿婆说,“对了,酒给送过去了吗?这么久才回。”
谢臻一迟疑,“送了,刚刚……还问了她个题。”
林阿婆讶异地看过来。
他最终还是觉得她的谎言并不动听,于是解释:“苏慕善,她其实在我们班成绩很好。”
“比起你呢?”可老人眼里只有她的外孙。
谢臻微敛眸光,笑:“……差不多吧。”
可惜,他的谎言也十分蹩脚。
因为临时起意过来,谢臻洗完澡后衣服洗掉了,只好穿上了留在姥姥家的旧衣服。
两三年前的T恤短是短了点,勉强还能穿上。
晚上他睡次卧,小时候住的那件,进门床挨着墙摆,靠南边是刷着红漆的木质书桌,白色的防尘布盖住旧电脑;置物架上搁着小时候玩过的《古剑奇谭》《仙剑四》此类单机游戏,右边满墙的奖状。
屋子里的陈设简单质朴、乱中有序,一点没变。
谢臻淡淡收回目光,往书桌前慵懒一坐,趁在胡思乱想来临之前开了把游戏。
“阿臻,要不要吃樱桃?”林阿婆敲门。
他陡然一惊,把手机塞进被子,开门,“姥姥……”
林阿婆看到书桌上摊着的作业和笔 * ,“放假了就好好休息,去学校再用功。”
谢臻接过水果盘,“呃,好。”
又和姥姥闲聊了几句家常,说起远在外地的舅舅,以及改嫁到邻市的母亲,谢臻表现得淡淡,“没事儿,他们不来,我每个月来看您就行了。”
林阿婆犹豫,少年终究要长大和远去。
几十分钟过去,祖孙俩聊天结束了,谢臻把姥姥送出房门,紧绷的神经终于稍松。
掀开被子,游戏早就结束。
谢臻不是那种游戏瘾大的,输了就输了,直接退出来。
打开QQ,陈一昂那边骂他的消息已经刷到99+,质问他今天晚上吃饭不去就算了,打游戏还挂机。
陈一昂:你渣女人就算了,你还渣我??
谢臻忍不住笑,回:草,老子渣你?死直男,你去变个性先。
那边没再回,估计正和一群人玩得尽兴。
谢臻把舒了口气,丢了手机,走到阳台呼吸了一大口空气。
一弯月亮挂在天边,跟从前看到的无二无别。他又往隔壁的方向看了一眼,老房子的户型简单,对称联排,阳台与他只有一米多距离。
铁丝上挂着的单衣在滴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洗衣液味,不如那股乳木果的味道馨香。
再多想一点,就是滑落的发丝,白色长裙柔软的褶皱,还有露出藕白色的小腿。
一阵风动,浅粉的内衣摇摇晃晃,露出个角。
谢臻猛得咳嗽了一声,背过身回去,刚从捞起手机准备充电,新的消息跳了进来。
陈一昂:速来学习。
谢臻:??
陈一昂:结衣老师喊你学习。[视频]
好家伙。
视频封面还真特么直接,一片白花花的,衣服少得可怜。
谢臻噙着笑:你特么的,又给老子发病毒呢?
陈一昂:??
陈一昂:有好东西给你,你特么说是病毒?爱看不看,你丫的少给老子端着。
陈一昂:我撤回了。
谢臻:等会,先别。
陈一昂:呦呵?
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向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既然血气的冲动上来了,那就泄,这种事情压根用不着犹豫。
再加上今晚的空气中,总有一直都若有若无的东西在撩拨引诱。
趁隔着网线打不到人,陈一昂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聊天框里疯狂发消息侃他。
欲字上头,谢臻急躁,直接来流量缓视频,随后拉黑了他。左手往书桌那边一抓,抽纸和耳机一并被捞了过来。
随后关& * zwnj;灯,视频缓好,世界也清净了。
被春夜裹挟着往前膨胀,脑海里几乎是没有理智残存,谢臻把耳机往耳朵里一塞,已经丧失耐心,直接把进度条一拖。
日语一句也听不懂。
倒是呼吸声催发浪潮,三下五去二教人解了衣服。
……
最后是又低又闷的呼吸声,和长长的抒气。
谢臻面无表情把沾湿的纸巾收好,还赤着半身,拉开站台的门通风,驱散屋内糜糜之气。
小视频这东西,催化的感觉像是对快餐渴望。开始之前,有一种迫切的执着与狂热,吃完之后就是不过尔尔的嫌弃。
谢臻收拾完残局,拿干净的那只手推开了灯的开关,把手机拿过来,把陈一昂重新加上,发过去一句“片子不行”。
陈一昂:[坏笑]这么久啊。看来还是冲了啊?学到点啥没。
谢臻懒懒地回:索然无味。
回完消息,他就将手机脱手,掀开被子上床。
这种速食的愉悦来去短暂,之后就是空虚感袭来,谢臻看着天花板发呆,窗外的泡桐树影被路灯投在顶面上。
就真的,无聊无趣。
他就是个憨批,有时间打游戏不行?干这种事?
他还没察觉,今天道德包袱为什么这样大,欢愉之后的疲倦和困意已然涌了上来。
把被子往上一扯,谢臻又翻了个身。
眼皮上有瞌睡虫在爬,没多久就耷拉了下来,他渐渐陷入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春夜渐深。
谢臻侧躺在床上,眼皮下的眼球微动,他好像在与什么情绪搏斗。
其实是隆冬伊始,就播种在冻土之下种子,在春夜里发芽。大抵因为被抑制得太久,破土而出时,积攒了太久的蓄力在一夕迸发。
比刚刚明显百倍的情涛,势不可挡地入侵春夜。
谢臻恢复意识,第一眼看到得仍是的头顶天花板的。撑起身体抬头,看到一个笑意盈盈的人,跪坐在他旁边,一身米白色的裙,掩盖不住如玉般的小腿和剔透的脚指头。
他知道她对自己在笑,但脸却看不清楚。
学着视频里的动作,她低眉回转,随后纤细的手指从耳后挑一绺头发,然后一圈一圈在指尖缠绕,慢慢地靠近。
捏着发梢轻飘飘地挠了过来。
是湖边芦苇的禾穗,又是羽毛杆处的细绒,促使他的气血不断地从肌肤之下上涌。
不确定自己为何被压制得死死的,但谢臻诚然已经坠落 * 她的网里,一点也不想自拔,于是凭她逾越界限。
“我帮你,好不好呀?”
她的声音像银铃一样脆生生。
谢臻陡然清醒,胳膊肘撑起上半身来。
面容突然得清晰,前所未有的冲击直上天灵盖,“苏……”
“嗯,”她笑了笑,轻轻哼了一声。
还没搞清楚情况,她把他身上的阻碍被掀开,柔软的头发簌簌落到腰腹。
她俯下了身,生生地将自己捏成一只宽口的罍,接住了他崩塌的块垒。
以及全部的情涛。
第22章 看的是谁
谢臻瞬间从梦中醒来了。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 和在梦里的一模一样。幽暗的卧室,躁动的光影,还有他身下的这张床。
梦境是荒诞不经, 带来的快.感却分外真实。
发丝在腰腹间来来回回的扫动让人发痒, 随后柔软的、温热的触感,也没有一点迟疑, 将他全部容纳……
谢臻撑着胳膊起身,大口喘气,忙掀开被子,一股浓郁与残余的余韵从四肢百骸弥散开来。
下意识就与最初的那次“索然无味”对此,他竟然还觉得这次……前所未有的强烈。
念头刚起, 又隐隐抬头之势。
谢臻暗骂自己一声傻逼。
这时枕边的手机发出一声提醒。
随便拿纸巾擦了擦脏污之处,他侧身捞了过来。
李意欢:你睡了吗?还是在打游戏?
李意欢:怎么一晚上都不理我?
李意欢:你还没跟我讲晚安,我睡不着。
……还特么晚安?
径直丢了手机,谢臻感到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仍在继续。
他抬眸一望,刚好对上相隔两室的那堵墙, 烦郁与燥热交织, 瞬间上头。
妈的, 他今天晚上才算是别想再睡了。
次日。
谢臻赶在姥姥早起去买菜的空档起了床, 换回自己已经干了的衣服,又把床单卸下洗了。
林阿婆买完菜回来, 面露疑色, 问他怎么起得这样早。
“阿臻, 中午不留下吃饭吗?我买了鳜鱼,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不了,”他扯谎,“有些作业在家, 我得回去,后天就开学了。”
虽然不舍,林阿婆还是深表理解,“那姥姥送你去车站吧。”
谢臻拉好书包拉链,“……行。”
八点钟已全部收拾妥当。
而他推开门同一时刻,对面的门也一声咯吱。
女生一手拿着黑色塑料袋,一手扶着门把手,冒出个头。
她已穿戴整齐了 * ,马尾高束,宽松的白色T恤,水洗蓝牛仔裤裹住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谢臻,林阿婆,早啊……”女声迟疑,又脆生生。
谢臻心里震了一下,他压根没抬头,当没听见似的,径直踩着阶梯下去。
苏慕善不明所以。
还以为昨晚他们的关系已然破冰……能恢复到从前普通同学的状态。
林阿婆正在锁门,“哎,这孩子,走这么快……”
她抿唇淡笑,“……没事,您慢点。”
*
短暂的月假时光如流水淌过。
又一日后,收假返校,春色渐浓,气温攀升,林翳上下开始出现细微的虫鸣,校园里行色匆匆的学生们脱下外套,换上了蓝白短袖。
上午七点四十,苏慕善就到校了。
她拿着粉笔在黑板通知栏上写完“组长收英语作业”几个字,正转身拍打手上的灰尘,前门口光线稍暗了一点,谢臻单肩挂着书包,脚步在门槛处一顿。
本来在犹豫是否要说句“早”,而他丝毫没给她机会。
谢臻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目光撤退,疾步走回座位。
平日很难得见他这么早来的。
苏慕善敛眸,又摩挲了两下指尖的粉笔灰,温吞吞向着他的方向,也回到座位。
他始终埋着头,从书包里往外拿东西。
一上午的课很轻松。
语文、英语、生物、化学。
偏文史类的基础课上起来跟玩一样,第三节 生物课兴许需要动动脑子,算一下孟德尔定律的遗传题,而化学对于苏慕善来说,比数学物理也轻松太多了。
上最后一堂化学课之前,她翻开文件收纳夹,按照索引翻找月假之前做的那套题。
小心翼翼取出那张纸,同时跟着掉出来了一张。
苏慕善捏起那张试卷,定睛一看,左上角“谢臻”二字潦草得龙飞凤舞,而分数栏的37,红得触目惊心。
她微微扬起下巴,视野越过高高垒起的书籍,看了眼前面对她缄默了一上午的背影。
“哎,谢臻。”
谢臻怔了一下,捡起从指间掉落的笔,“……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