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陆采薇从来没怯过场,“哎,你就是谢臻?久仰大名啊。”
“不好意思,”谢臻轻笑了下,眸子拉得狭长,“所以你谁啊,我没倒听过你。”
陈一昂偷偷看了眼谢臻。
果然,他都不认识陆采薇,别提喜欢她了。
再看对面,大概天之骄女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陆采薇登时脸热,“你……!”
谢臻余光先瞥到是陈一昂的神色。
随后,看着那委屈得快哭的女生,转瞬舒出个笑,“是没听过你……”
一顿,又温和笑了:“但 * 我觉得,我好像已经哪儿见过你?”
*
晚上,谢臻洗完澡打着赤膊出来,茶几上的手机滴滴响。
陈一昂:哈哈,我憨批了,就知道你不会轻易为情所伤。
陈一昂:呸呸,情伤个屁,我啥也没说。
他直接摁熄了屏幕,懒得理这人。
去套上T恤,把空调打到最冷,拔掉了手机充电线,刚准备去打游戏,上方又有消息弹出来。
陆采薇:我告诉你,我不会喜欢你这种成绩很差的人,想追我,你最起码得考500以上
谢臻:啊,500就行了啊?我以为我最差得考个北大。
瞧瞧,他都能戏谑地打出北大这俩字了。
手掌向后一推,谢臻把湿哒哒的短发全然推到脑后,僵着的脸忽然轻笑了一声,再度打开手机相册。
迅速找到了那张照片的位置,勾选,删除,确定。
那就从今天开始算呗。
二十一天里的第一天。
第33章 岂止心动
嘎吱一口, 碎碎的冰沙撞到牙龈上,夏天是恬淡、清甜的菠萝味。
市图书馆外,苏慕善和秦思思在行道树下站着, 人手一只菠岛, 吃得津津有味。
“馋死我了,”秦思思说, “贺惟完全不懂吃冰棍的乐趣,只能找你了。”
苏慕善笑笑,抬眸看了一眼三楼的自习室的窗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做了十来天的电灯泡,和他们一起自习。
下午四点半闭馆, 三个人一起出来。
秦思思挽着苏慕善的胳膊,贺惟一人在后面,懒懒散散地跟着,并不干扰女生之间的gossip。
“你知道陆采薇吧?”
苏慕善“嗯”了一声,漂亮而且学习又好的女生, 再加上家世殷实富裕, 年纪上没有人不知道。
“咳, ”秦思思看了一眼朋友, “谢臻好像跟她,现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苏慕善淡笑不语。
三人一同上了公交。
两个女生坐在倒数第二排, 贺惟在她们后面, 耳朵里塞着AirPods, 继续把自己摒除在外。
车影掠过玻璃,公交车的新风出口吹动着苏慕善发顶的发丝,而她始终淡淡,秦思思相信朋友是一个拎得清醒的人, 也不再多说。
苏慕善先到站了,摆手,与两位同学道别,便起身从后门下车。
她还没走远,贺惟顺势起身,坐到秦思思旁边,把另一只耳机塞到她左边。
秦思思一怵,脸颊微红,又自己抬手,把耳机摁紧了一点。
贺惟看着她,“你别瞎掺和别人的事了。”
“我掺和……什么了?”
“谢臻和苏慕善。”
“谢臻他本来就……”
秦思思刚准备用 * 谢臻的花心与不靠谱来反驳,她的手忽而被拉住,心里流过一阵兵荒马乱。
贺惟倒是若无其事,“你信不信,不管你怎么说,你朋友还喜欢谢臻。”
另一边。
苏慕善到馄饨铺是五点钟,她把背包放到收银台后面,没多久,生意热络起来了。
近几天风华路中段在拓宽道路,每到饭点工地工人交班吃饭,客流量大,她就会晚点来帮工,收餐碟,收银,时而又去上菜。
暑假规律的生活挑不出一点波澜,甚至连跌碎盘子的差错都没有。
七八点钟店里的食客终于少了,一家人坐在店内吃饭。
这一顿又是将就的云吞面,唯一可以选择的是面码,选着没卖完的香菇鸡丝,还是火腿木耳。
王琴把肉都挑到苏慕善碗里,“最近在家学习怎么样?你卧室空调修好了,不热了吧?”
“不热,这两天和思思一起在图书馆自习。”
这时,店门口又进来两个食客。
藏青色的工作服,裤脚和衣领沾着白色的胶,饱经风霜的打扮,可两张斑驳的脸却很年轻。
王琴忙起身去招呼,“吃点什么?”
点完餐,苏伟国也起身去后厨忙了,那两个人忙着上工,狼吞虎咽地吃完,五分钟后离开。
苏慕善有点吃不下了,起身去收那两个人的残羹冷炙,王琴却先她一步。
“你吃饭去,收盘子我来,”顿了顿,“善善,刚刚那两个小伙子,都是十六七岁,跟你差不多的年级,这就上工地打工了。马上就高三了,你可千万要好好读书,以后坐办公室,别跟我们一样起早贪黑卖气力……”
“知道了,”苏慕善有点不耐烦,又嗦了一根面,“妈,我真的吃不下了……”
“不吃饱,怎么学习?”王琴看了眼她的碗,“你把肉丝都吃了。”
苏伟国从后厨出来,“孩子吃不下就不吃了,你非逼她,善善,回家去,别理你妈。”
如释重负,苏慕善默契地看了一眼老爸,笑了,“哎,这就回去学习。”
说学习,却不是真学习。
白天几乎在图书馆坐了一天,她晚上预备放松一下,苏伟国开明,一直体谅女儿。
而王琴不然,她性格里带着典型的勤劳、质朴、强势,还有焦躁,且控制欲强,苏慕善在学校时与王琴保持距离。刚回家头几天,母女关系相当融洽,而放假时间久了,她总会被王琴管束东,管束西。
八点多,从店子里逃离回家,苏慕善终于感到紧绷的弦稍稍松弛。
王琴又打电话来查岗,“在家干吗?别玩电脑啊,再做做物理题。”
“知道的,妈妈,我先洗个澡就做物理。”
事实上,此时苏慕善刚打开电脑,她默默把音量调到静音。
屏幕上回顾的,是她看过好几遍的《阿飞正传》。
苏丽珍一直记着&zwnj * ;旭仔,记着那他们成为朋友的一分钟;而旭仔却对着舞女露露微笑。
浪子迷人的点到底在哪里?
或许本质在于,他是浪子永不泊岸,即便内心荒芜孤寂,也决不寻找唯一的皈依,要在大千世界恣意潇洒,便可以永不爱人。
*
日历一页一页地掀掉。
苏慕善恍惚发现今天是6月23号了,高考出成绩的当天。
打开手机,空间里被今年高考成绩刷屏了:一中包揽了全省的文理科双状元,这下子校长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毕竟是母校取得佳绩,苏慕善抿唇笑下,继续向下滑消息,而下面也都大多是这条重复的消息,看得人眼花缭乱。
蓦地,发现谢臻的名字在点赞的“等人”里,她稍稍一迟,默默摁了大拇指下去。
“去学校看看吗?今天有高校宣讲!”秦思思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来的。
苏慕善一想,“……好啊。”
“对了,还有贺惟。”
“哎,我什么时候能不做电灯泡啊?”
话虽这么说,苏慕善该答应还是得答应。
去宣讲会听听高三毕业生的填抱志愿流程,顺便了解下各个高校在省内招生的排名情况,她也好从实际出发,预估自己将来可以考虑的院校。
虽然开玩笑说要考清华北大,但她还是很清楚自己实力的。
全市每年不过才录取50人左右,一中占一半,故而在一中年级排名前50才有考上清北的可能。
至于她不稳定的成绩,考上本省的江大,仍有一点点危险。
秦思思说:“那约好了啊,我们上午九点校门口见。”
苏慕善点头,“好。”
盛夏的太阳强烈,而她又是易晒伤的体质,虽然热,仍需穿着九分长裤,拿着遮阳伞出门。
出门前下意识看了对门一眼,这个时间应该正是林阿婆买完菜回来的时候,偶尔上下楼遇见她。
苏慕善会同她友好地打声招呼,林阿婆也和善,还会塞些新鲜水果给她。
至于有没有人来探望独居的老人,她不甚了解,也没有听说过。
苏慕善舒了口气,扶着楼梯往下。
这时,一阵急促又稳健的脚步声上来,红漆斑驳的扶手也跟着颤抖了两下。
她还没有走下休息平台,跟着就与一阵急冲冲地风撞了个满怀。
清晨的夏天刮着轻轻的风,将空气里的热刮得薄薄,他额上却挂着汗水,沾湿短发,从窗外涌进楼道的风立马变得湿咸。
脸色和神情并未看清。
但苏慕善的第一反应是他剪头发了。
发型并没什么变化,只是更干脆利落,仿佛经历过一个新开始,他们的时间已淌过很远。
“谢臻……”
今天是二十一天里的第十七天。
谢臻一路上,都没想过撞见她,但真撞上了。
她穿 * 着自己的衣服,长头发束得整整齐齐,大概今天心情不错,拿着的遮阳伞是米粉色。
很快想起,今天6月23号出分,宣讲会来着,应该去看学长吧。
但当下,他没空跟她斡旋叙旧。
冷冷的一句:“你让下。”
苏慕善一愣,替他让出狭小的走道。
他从她肩侧过去,她手臂的皮肤只感到了一层掠过的微凉空气。
垂下眸子。
除了哑然,就是与己无关的哑然。
苏慕善默默攥紧了手机,扶着扶手继续走,耳畔的声音如缥缈的薄纱。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起初是指节扣响树脂的防盗门板,而后声音散而沉了些,像是手掌在急促地拍打。
最后,只剩下急躁又担心的呼唤:“姥姥?姥姥?”
男声中的慌乱与失措,让苏慕善恍然回过神。
此时她正走到二楼,脚步一刹,停顿了两秒之后立刻转头,两步并做一步往上跑。
另一边,谢臻心急如焚。
他早上接到姥姥的电话,说不太舒服,舅舅和秦蔓都不在本市。
可笑他明明就在姥姥身边,却因为心中不可道明的胆怯而退缩了这么久,始终没来看一眼。
他慌慌张张打的过来,途中想再打电话确认一边情况,结果电话死活不通了,所以才上楼冲撞鲁莽,继续给屋里打电话。
老年人耳朵不好,故而从屋里面穿出的手机铃声也很大。
一下子慌神,他颤着手拨了墙上印着的开锁广告,手机却宣告停机欠费。
他登时,什么脏话都想骂了。
草,为什么昨天明明看到话费即将告罄却不冲?
草,没带现金,而且没网。
苏慕善。
脑袋里最不想求助,可现在必须去找她。
这时候还管什么里子面子,谢臻手掌最后一次重重拍在门上,咬了咬后槽牙,转身。
她现在肯定还没走远,至少,还没走出小区。
扶着扶手,谢臻几乎三两阶一并往下跃。
走到三楼,刚转过弯,不知道是他的速度太快,还是因为两人的相对速度快。
胸前被猛然一撞。
谢臻反应过来,垂眸只见女生往后一仰,他下意识把她手腕攥住,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苏慕善勉强站住,鼻尖微红,徐徐喘着气,却定定看着他,双眼明亮如星,“……谢臻,我没走。”
细细的手腕捏在掌心,拇指搭在她的脉搏上,一股一股的热流涌动,几乎能传来她因为猛烈运动,而异常的心跳声。
谢臻这才发现,她的手腕在自己掌心,他握得很紧很紧。
而且这一刻,岂止是她的心动。
第34章 逃避的母亲
苏慕善没有银行卡, 没开网银,于是给谢臻开了热点。
谢臻站着冲完话费,重新开了机, 对她 * 道了声谢谢, 即刻转身上四楼去,她在原地稍定片刻, 也跟了上去。
凡事有轻重缓急。
谢臻现在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一面继续敲门,一面给开锁公司打电话。
神经里的弦绷得几欲断裂,只怕真有什么事情发生,后悔都来不及。
耳畔嘟嘟嘟的几声, 电话刚打通,霎时门也开了。
林阿婆一手勉强撑着门把,面色略带苍白,唇瓣干涸,伏天里却穿着件薄绒的外套, “……阿臻。”
声音亦如含沙般粗粝。
谢臻不知该更紧张还是该放心, 他立马过去搀住, “姥姥……我来了, 带您去医院。”
“没事……只是有些发烧,刚刚睡沉过去了……吃点药就好了。”林阿婆摆了摆手, 却虚晃一下。
谢臻撑过姥姥的手臂, 虚浮无力, 胳膊烫得骇人,“不行,必须去。”
许是过早的开始独自生活,少年主意拿得斩钉截铁, 不容质疑。
话音一落,他准备进屋子去找诊疗卡之类,微松了老人家的手臂。
苏慕善跟过来,在他后面接替,扶住了林阿婆。
她微微仰起脸,冷静又沉着,“你快去拿证件,我扶着呢。”
而后二人扶着阿婆,在小区门口打的。上了车,苏慕善陪阿婆坐在后面。
谢臻坐在副驾,车内静悄悄的,他没问她怎么上车也跟上了,她也不作解释。
甚至她更专注上心一点,说有病人,叫司机师傅把空调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