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遥遥——Further
时间:2021-01-29 09:26:33

  玉兰,忽罕邪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回去后,他回忆、看书、问旁人,终于想起来玉兰是个什么东西。
  那会儿正值西部叛乱,单于带着他哥哥去讨伐西部落。忽罕邪送行后,便去找种子。
  他记得的,曾经有个中原的小姑娘告诉他,玉兰是用种子种出来的。可他没见过玉兰,也不知道玉兰种子长什么样。他就去问齐国来的人,问玉兰的种子长什么样子。
  那人告诉他:玉兰若是用种子种很难存活的,不如种棵树?
  忽罕邪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骂骂咧咧地离开:还树?都说了是用种子种的了。
  他又问了几个人,那几个人告诉他,玉兰的种子比拇指盖,棕色,有些像剥了外衣的栗子。
  忽罕邪又问:栗子是什么?
  那人就给他画了出来。
  又过了好几日,他终于找到了比较像模像样的东西,攥着一把又想去姜瑉君的帐子,被吃了闭门羹。
  忽罕邪说什么都不听,硬是挤了进去,将种子递给姜瑉君看:“这是玉兰花。齐国的玉兰花你就不要想了,我在月氏给你种,也是玉兰。”
  很久很久以后,忽罕邪总是喜欢用这话来哄姜瑉君。他当年是真的把种子种在天山脚下了,只是等了几个月去看,没有发芽,挖出来一瞧,种子都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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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3:年年岁岁花相似
 
  姜褚易在二十二岁的时候,有了第一个孩子,起名姜祁玉。刘淑妃被抬为皇后后,姜祁玉成了嫡长子。
  这孩子在五岁时便显现出了过人的机警与聪慧,他是想把他当做太子来培养的。可姜祁玉叛逆得很,一知道当太子后要被关起来没日没夜的读书,就拼命往外跑,若是被人看守住了,就装睡绝食,说什么都不肯读书。
  姜褚易无法,就想着再等等看,等孩子长大了,或许会听话点。
  可直到姜祁玉长到十七岁还是没有变,不喜欢说经论道就喜欢每天看些诗词话本子,一闲下来就喜欢和世家子弟们一起溜出宫去吃小摊,听说书,骑马蹴鞠,没有一点皇长子样子。
  刘皇后也时常教育他,可孩子大了终究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偏生这孩子又是头一胎,爹娘都疼爱,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她同姜褚易抱怨,姜褚易本来的怒气也被这十几年给磨没了,他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随他吧,他若志不在此,也强求不得。少年韶华能有几年,他如今逍遥自在,生在皇家也实属难得,随他吧。”
  姜祁玉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父亲放弃培养他成为太子的想法,自那以后留在宫里的时间也就多了,还时常去他那亲弟弟地方显摆自己的快活,被亲弟弟赶出了门。
  姜祁箴比姜祁玉小三岁,虽说是弟弟,可他举手投足、为人处世都比姜祁玉稳重内敛不少,爱读书,对国事也极为上心,像极了年少的姜褚易。刘皇后欣慰自己还有个能用的儿子,可姜褚易看着这个儿子,却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刘皇后摸不准他的心思,一次试探地问道:“陛下……觉得祁箴如何?”
  姜褚易笑了笑:“像以前的我。”
  刘皇后在心里舒了口气,她又望了眼姜褚易的神色问道:“那陛下见到祁箴为何总是叹气?”
  姜褚易沉默半晌方道:“我希望我的孩子们过得比我快活。”
  姜褚易十四岁以太子的身份被接进宫,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告诉他:你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帝王,贪玩享乐不是你该做的,你应当勤勉刻苦、宵衣旰食,你不能辜负任何人的期望,否则,你就不该被送进这宫里来。
  当时的姜褚易想反驳,想大喊——根本不是他想进宫!他是被送进来的!
  可他也知道他不能喊,一个国家的重担放在他的肩上,他若逃避,那就是懦夫。
  做太子的那些年,他真的很苦。
  可却也不是最苦的。
  姜褚易想起了一个人。他把姜祁玉叫到跟前,问他愿不愿意出使月氏去给忽罕邪送贺礼。
  姜祁玉一听能出国,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姜褚易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笑骂道:“小兔崽子,就这么不喜欢待在宫里?”
  姜祁玉也不忌讳,直说道:“宫里太闷了,儿子不喜欢。”
  姜褚易听着,无奈地笑了:“行吧,朕就放你出去,但是有个任务要给你。”
  “什么?”
  “去见见你姑母,帮我……带句话。”
  姜祁玉就是这样见到姜瑉君的。他回来后,姜褚易也没让他回自己的宫殿歇息,直接召去了清凉殿问话。
  “我看姑母过得不错,忽罕邪单于待姑母还是很好的。”
  姜褚易挑了挑眉:“当真?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很疼爱姑母生的孩子。”姜祁玉信誓旦旦,“尤其是那个叫娅弥的,他们唯一的女儿,简直就是忽罕邪单于的眼珠子。”
  姜褚易看了一眼自己儿子的神色,揶揄道:“那姑娘好看吗?”
  姜祁玉一拍桌子:“好看极了!长得极像姑母。”此话一出,姜祁玉看见自己父亲脸上的笑容,便知自己的心思没藏住一下抖搂了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说,我的意思是……”
  “等那个姑娘长大了,父亲帮你向月氏求亲吧。”
  姜祁玉愣在一处:“真的?”
  姜褚易笑着点头。祁玉此番去月氏求亲,被月氏以公主年幼拒绝他也不甚在意。这本就是为了试探月氏的意思。可来日方长,谁又知三年后的他们会不会改变心思呢?
  当年老师卢侯一再规劝,让自己写信断了念念的心思,断了他们之间那段不可言说的情愫。
  他照做了,他觉得或许只有这样,念念在月氏才会安全。
  懊悔苦恼愧疚,夜夜辗转反侧,他内心煎熬,却也不得法。
  若是如今念念的女儿能够嫁回齐国,那他这几十年惴惴不安的心也算是有了慰藉。
  -
  自从月氏回来,姜祁玉似乎像变了一个人,虽说还是常出门,但却总会带些东西回来,让商队送到遥远的月氏。
  这一送就送了三年。
  娅弥十六岁,草原上受尽宠爱的小公主长大成人,四方来贺百家求。
  姜祁玉急了,连忙跑到勤政殿询问姜褚易如何是好。
  姜褚易看自己儿子那么着急,笑他年轻不成器:“他们递求亲书都是往你姑母和忽罕邪那儿递,你就不会往娅弥那儿送?娅弥既是最受宠的女儿,那她的婚事定是由她自己做主的。”
  真是关心则乱,姜祁玉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又冲了出去赶忙写信。少年郎的心最是滚烫赤诚,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字字真切。他都没有改改,直接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了月氏。
  姜褚易知道后,失笑摇头:“吩咐礼部准备聘礼,送去月氏。”
  可这聘礼还在半路上时,月氏就传出了消息——娅弥公主出嫁西域龟兹国王,艾提。
  姜祁玉知道这个消息后,抓住将信送出宫的宦官发了疯问道:“你真的把信送出去了吗?你真的送到了吗?你是不是在半路上丢了随便捡了封敷衍我?”
  那宦官吓得跪在地上抖如筛子:“奴才不敢,奴才确实是将信送出去了,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
  姜祁玉笑了:“都是你们这些蠢货惹的祸,早知……早知我应该自己送过去,我应该自己送过去的……都怪我自己,都怪我……”
  姜祁玉本以为在自己二十加冠成人的这一年,能够娶到自己喜爱的姑娘,能够自己开府出宫,带着她天大地大地去逍遥。
  可是一切都成了泡影,是黄粱一梦。
  几个月后娅弥成婚,而她给留给姜祁玉最后的东西也送到了齐国宫中。
  彼时的姜祁玉尚在勤政殿帮父亲和弟弟看奏折,一听见月氏来信撂下奏折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又回来给姜褚易行了个礼。
  姜褚易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下去。
  娅弥送来的,是他那三年一点一滴为她搜集来的齐国小玩物。她都有好好保存,姜祁玉本来以为这些会是他们成婚后一起拿出来回味的记忆,可如今,却变成了他一人独自黯然伤神的物件。
  姜祁玉看着这些东西在殿里坐了一宿,清晨叫来了人要把这些东西烧掉。
  侍女宦官们看得害怕,小声问道:“大殿下,真的,真的都烧掉吗?”
  姜祁玉摆摆手:“烧掉!”
  宦官们上前将东西用布裹起来扛到外头,正走到半路,被姜祁玉一拉:“放、放到我仓库最底下去,永远别让我瞧见!”
  侍从们无敢不从,将那些东西全部都搬到了姜祁玉仓库最隐蔽的地方,许久都没人去碰它们。
  之后姜祁玉娶亲,出宫开府,有没有将那些东西再搬走,却也是不得而知了。
  在那些难熬的岁月里,姜褚易这个父亲其实懂得姜祁玉的心境,可他却也没有去劝他。姜祁玉二十岁以前的生活过得太过顺畅,少年郎要成长,有些坎坷是必要的。
  就比如他自己。
  曾经的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几十载,终究是能实现了。
  姜褚易其实一早打算好了要攻打匈奴,所以他回去西域。他也一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月氏,所以他会去见念念。
  可他发现,他心中的那个念念,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要糖吃的小姑娘了。
  她还是很美丽,在他的眼里岁月不曾蹉跎她半分。
  她还是像玉兰一样恬静温和,浅浅笑着时,像雪入镜湖,乍起涟漪颤人心弦,却已不是曾经的念念了。
  姜褚易要她跟他回去,她却拒绝了:“哥哥,我若回去了,月氏那边如何交代?”
  “我如今不需要和他们交代了。”姜褚易说得生冷,可这也是事实。二十五年他殚精竭虑,为的不就是不再受人桎梏,不再被人掣肘吗?如今的他要带回一个人,那还需要看别人的眼色?
  可眼前的这个人,却摇头了:“我不走了,我回与不回都已经不重要了。哥哥,我们当初的诺言和期许都已经实现了。你是个好皇帝。”
  姜褚易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局,二十五载,她姜瑉君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只是那个叫忽罕邪,真的对她好吗?
  他拉过她的手,细细地摩挲着。从前的念念锦衣玉食,一双手只识得读书写字作画,肤如凝脂,若是这双手生了茧子,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是要带她走的。
  可是,他没有摸到一处粗粝。除了年岁带给她的皱纹,没有别的。
  姜褚易心中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他松开她的手,放下窗帘:“你走吧。”
  他知道了姜瑉君留在月氏的决心,却也不会改变他对战匈奴的决意。他要为齐国的百姓开辟出太平安逸的盛世,这是必须做的。只是他在等,他把通关文牒给了姜瑉君,他在等她来找他。
  回家,总比留在月氏担惊受怕好吧?
  念念那么聪明,肯定是知道的。
  他等啊等,等来了匈奴求和,却没等来他的念念回家。
  月氏传来消息——左夫人姜瑉君薨逝。
  年逾四十的帝王,就这样笔直地站立着,眼中空无一物,良久才问道:“那她还回来吗?”
  报信者一愣,又说了一遍:“皇上,公主她……已经殁了。”
  姜褚易又是沉默,半晌复又点头:“哦,哦,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他还是派人去了月氏,说想把公主的遗体用棺椁接回齐国,与父母一同葬在陵寝。
  使者去了半个月,灰头土脸地回来:“忽罕邪单于说公主嫁与他二十二载为左夫人,生养两子一女,必定是要和他合葬的。自古也没有出嫁的女儿死后葬回娘家的道理,是以,回……回绝了。”
  这其实不是忽罕邪的原话,确切来说忽罕邪一句话都没同他讲,直接叫人把他打了出去,只让侍卫们留下一句话:我的人谁都别想动。
  “但……但是,”那使者怕姜褚易怪罪自己,从袖中抽出一个物件,“这个吊坠,是公主身边的曹姑姑给小人的,说公主去不了,这个吊坠回去了,也是一样的。”
  曹芦是在保他的命,可诚然,姜褚易一见到这个吊坠,面上本能掉出冰渣子的神情,一下子化了开来。他颤抖着手接过那个吊坠,摒退了众人。
  叱咤风云威严森然的帝王啊,竟然哭得像个孩子。
  -
  齐国与匈奴的战事打了好几年,终于平定。匈奴唱起了“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的歌谣。姜褚易功成身退,将国事一点点交与姜祁箴,让姜祁玉好好辅佐弟弟。
  他本以为姜祁玉会就此安安心心地待在长安好好做他的逍遥王爷,可这孩子却披上了战甲提起了□□,自请前去军营磨练,也不容姜褚易规劝,丢下长安的王妃和小世子,直接去了大西北。
  姜褚易也是年纪大了,孩子们的事渐渐地管不过来,他也嘱咐皇后不必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祁箴不歪,其他的孩子不出格也就随便他们去了。
  祁箴长大,政事也愈发上手,姜褚易有时能躲个懒,闲下来便总喜欢去御花园逛,有时还能走到一些冷冷清清的宫殿,多年无人居住,草木茂盛,亭台幽寂,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日他走进一处宫殿,看见几个小宫女正扎堆踢毽子,玩得正高兴连皇上来了都不曾察觉。姜褚易身边的宦官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小宫女们回头看见皇帝大驾光临,吓得立马跑到跟前“噗通”跪下谢罪。
  姜褚易本就是随便走走,不承想扰了这些孩子们的兴致也不愿重罚,就直接让她们起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啊?”他问道,“朕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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