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御瞥着漾漾挂在脸上要掉不掉的两滴泪,顿了顿,抬手握拳遮了遮控制不住往上弯的唇角,转脸就冷冷看着谢玉树,“你骂了我的夫人?”
谢玉树张口结舌,颓丧垂头,“骂了。”
“胡万全是怎么找上你的,你又是在哪一日给胡万全和谢玉石牵线的?”
谢玉树赶忙回道:“胡万全先是在来财赌坊跟了我两日,给我垫付过五千两银子的欠债,我心里感谢他,这才、这才上了他的当,两日前,就在两日前我给胡万全和谢玉石牵的线。凌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么废物我没那胆子参与刺杀圣上的。”
“呵,你竟还知道自己是个废物。”
谢玉树涨红脸,敢怒不敢言。
凌御转身,抓着漾漾的后脖领子,拎着她就往外走去。
谢玉树忽然反应过来,暴怒,“强盗,还我紫金冠!”
漾漾被拎回家后立马给凌御捏肩捶背做乖宝宝,她还不死心,继续游说凌御要承包司狱司大贪官们的外卖业务,凌御一边受用着一边冷酷的拒绝了。
“哼,本座生气了!”
凌御不为所动,就在这时陆安来了,漾漾见状揣着紫金冠就去了后宅。
清风堂上,凌御请陆安坐在下手玫瑰椅上,并让丫头奉了香茶,陆安端起来一口气喝完,喘了两口气就立马禀报道:“大人,畏罪潜逃的刘春花找到了,是倒夜香的在城外粪坑里发现的,已经死了,仵作验尸发现和胡万全死因一样是被鹤顶红毒死的。”
凌御轻轻敲着茶几,思索了一会儿道:“你回去吧,继续追查。”
“是。”
陆安走后,凌御就坐在清风堂上把整个案件重新梳理了一遍。
胡万全、谢玉石、刘春花,这三个人显然是被灭口了。
刘春花是个关键人物,曾是青楼名妓,一年前军器监监丞赵桧死在她的肚皮上,后来从良跟了谢玉石做外室,谢玉石被她活活勒死。
可以肯定刘春花勒死谢玉石是奉命灭口,这个女子很不简单,那么可以推测赵桧死在她肚皮上绝不是巧合,很可能也是被灭口了。
刘春花后面的主子行事谨慎,生怕刘春花留下了什么证据,就把刘春花也灭口了。
胡万全,身上有红蛇刺青,是南昌国人,和谢玉石交易得到了一批陈旧军器,陈旧军器在胡万全家中地窖中被发现,却没有找到军器图。
三架八弓\\弩体量很大,单单凭一个主簿想要无声无息的从军器监偷走是不可能的,军器监中肯定还有同谋。
军器监监正绝对不干净。
南昌国,是个贫穷落后的小国家,极度缺铁器。
从地窖中找回的那批陈旧军器,都是不值得翻新会被销毁的废品,而这些废品对极度缺乏铁器的南昌国来说,得到了就是宝贝。
可南昌国这个小国家,夹在北狄和大康之间求生存,胆小怯懦,是绝对没那个胆量刺杀天临帝的,也就没必要从军器监偷走重军器八弩\\弓,南昌国奸细也没这个实力偷走。
由此推测,买走旧军器和偷走八弓\\弩的是两个势力。
军器图至今差无所踪,由此可以大胆推测,偷走军器图的是第三势力。
也就是说,偷走军器图、偷走八弓\\弩刺杀天临帝和买走旧军器的是三个势力,发生在三个不同的时间。
旧军器买卖是两日前发生的,所以南昌国奸细胡万全还没来得及把旧军器偷运回国。
八弓\\弩失踪,应该是发生在旧军器买卖之前。
一年前,军器监监丞赵桧死在刘春花肚皮上,很可能和军器图被盗有关。
这一次因天临帝被八弓\\弩刺杀事件,牵扯出了军器监八弓\\弩被偷,继而查出了旧军器买卖事件,查出了军器图也被偷了。
三方势力中,确认了南昌国奸细这一势力,刘春花这个女子串连起了一年前军器图被盗事件,那么,偷走军器图的是哪一方势力,刘春花的主子是谁,为什么指使刘春花勒死谢玉石?毒死胡万全的又是谁?
谢玉树这个废物应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最有可能知道点什么的是军器监监正吴浩然,没有他的放纵,军器监绝无可能这么松散。
军器监成了谁都能进去逛逛,拿走东西的筛子,监正吴浩然罪无可恕,他是必死的,他知道自己会死,所以现在他坐在司狱司里看书,是在坦然迎接死亡吗?
这个人大有可疑,一定要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
“主子。”凌玎含笑而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何事让你笑的这样欠揍?”凌御笑问。
“谢仙子在门口被夫人堵住了。”
凌御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第033章 横财上门
左都御史府大门前悬挂的两盏大灯笼在秋风中摇曳,摇摇晃晃映照出了站在下头裹着大红斗篷的北平王妃。
谢玉仙纤纤素手搭在侍女莲房的胳膊上,柔声笑问,“凌夫人您这是何意?”
漾漾笑嘻嘻摊开手,“咱们说好了的,要见我夫君,十金一面,上回让你白白见了我夫君一次,你还没给金子呢,这一回就都补上吧,二十两黄金拿来我让你进门。”
谁和你说好了的!
谢玉仙便不再和漾漾说话,看向站在漾漾身后的红香,柔声道:“你是红香吧,我还记得你,你是表哥身边的老人了,你也一定知道我对不对?劳烦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红香蹲身一礼,赔笑道:“王妃娘娘还记得奴婢,奴婢喜不自禁,只是奴婢已被主子拨给了我们夫人做丫头,奴婢不敢擅作主张,王妃娘娘是女眷,论理也该我们夫人接待不是?”
莲房怒道:“红香,枉我还把你当姐妹这次还给你带了玲珑坊最有名的胭脂,你跟了新主子就不认人了,我们王妃和凌大人多么要好你不知道还是怎的!”
红香笑道:“劳你惦记,我只绿烟蓝玉两个姐妹罢了,咱们不过是曾跟着各自的主子混过脸熟罢了,没那么亲近。那时王妃娘娘和我们大人年纪都小,表哥表妹在一块说说话也就罢了,如今各自成家,也该避避嫌了。”
谢玉仙瞅着红香神色一厉,淡笑道:“红香你误会了,本王妃是有正事找凌大人,并没有别的。”
谢玉仙又笑望漾漾,“凌夫人也莫要误会才好。”
漾漾点头,“我不误会,我很信任你的为人,你是仙子嘛,自然没有那些龌龊心思,但我不是仙子啊,我贪财如命,你想见我夫君就拿二十两金子来,还有啊,我可以让你俩独处一室,一盏茶功夫十两金,你上次和我夫君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我就当是优惠大放送,你瞧我大方吧,我还可以给你更多优惠,你俩见十次面我就给你俩打八折怎么样?”
谢玉仙暗自咬牙,忽的见凌御绕过前面的莲年有鱼汉白玉石大影壁走了过来,就叹气道:“凌夫人,您真的误会了,我来找凌大人真的是有要紧事,人命关天,还请凌夫人通融通融。”
漾漾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不耐烦道:“我说谢仙子,你咋就听不懂人话呢,想见我夫君没问题,拿出二十两金子来,你身上若没带现金,我瞧你手腕上那对紫罗兰翡翠镯子也挺好,你拿来我让你进去,你在我家过夜也行,我给你准备高床软枕再把凌御洗剥干净送你床榻上也行。快快快,要么给钱要么给镯子,爽快点。”
“你!”谢玉仙登时羞愤的哭了出来。
“你为何不给?”
谢玉仙抬起头露出泪痕斑斑的小脸,“表哥你说什么?”
凌御淡淡道:“你要见她的夫君,她身为原配正妻问你要过路费,明公正道,你若觉得不公道就请回。”
“表妹要见表哥还要给过路费?这是什么明公正道,表哥你这是什么歪理?你近墨者黑了不成?”
凌御冷笑,“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的表妹拜见表哥那是亲戚间的礼数,可你知道我对你的心并不坦荡,我也知道你屡次出现在我面前的心不清白。”
谢玉仙玉容涨红只觉无地自容,强自忍耐,慌忙解释道:“我早和你说清楚了,并没想、没想……我来只是被嫡母逼迫,想问问凌大人我那废物弟弟犯了什么大罪孽惊动了你们督察院,还派遣绣衣卫把他抓进了司狱司!”
“参与刺杀圣上。”
谢玉仙一惊,“不可能!”
眼见他俩见了面,话都说上了,她还一毛钱都没赚到,顿觉亏了好几个亿,立马直接道:“关门,北平王妃不给金子今夜不让走,明日一早我就上北平王府问北平王要金子去!”
凌御见漾漾那副“亏大发”的表情,扬了扬唇角,转身后往清风堂走。
谢玉仙抬脚就想追过去,漾漾伸胳膊拦住,摊开手,“金子还是镯子?”
“你好得很。”谢玉仙皮笑肉不笑,忍痛撸下手腕上的紫罗兰翡翠镯,“本王妃这对镯子价值千两白银,值得我见表哥几面?”
漾漾欢喜的把镯子揣怀里,热情又大方的道:“说好了给你打八折,童叟无欺,你先进去找凌御说话,一盏茶功夫十两金,看你这次消费多少吧。”
漾漾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你这对价值千两银的镯子我就吃点亏按照千两银百两金给你换算哈,除去你欠我的二十两见面金,够你喝八盏茶的,我再赠送你两盏茶吧,咱们就两清了。”
谢玉仙瞠目结舌,看着被揣进漾漾怀里的心爱的镯子,心疼的滴血。
禁不住凑到漾漾耳边低声道:“当着你的面他就敢说出对我的心思,他拿你当什么呢?替身还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说完扭身就进了清风堂。
漾漾从怀里摸出紫罗兰翡翠镯咬了两口,禁不住啧啧感叹,凡人女子啊。
随即摇摇头带着红香出门去了。
左都御史府外的长街到了晚上就是夜市,红香说府门口斜对面那家小摊子卖的鲜虾馄饨极鲜香美味,她这才出来了,谁知横财上门,可欢喜死她了。
第034章 奸细
清风堂上,灯火通明,照出了两个人的影子,无所遁形。
凌御垂着眸子,食指轻扣炕几,淡淡道:“今夜你不来,明日我也会去北平王府拜访的。”
谢玉仙一颗心猛的提起来,强自镇定,柔声询问,“我弟弟肯定是被冤枉的,哪怕他有贼心也没那贼胆。”
谢玉仙一顿之后放缓语速,盯着坐在榻上的男人,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你要拜访北平王府,为了何事?”
“你有个族兄谢玉石在这件事里头被人灭口了,我奉命追查圣上遇刺事件,查出来谢玉石生前和你们北平王府的长史过从甚密,谢玉石本人更是多次出入北平王府,莫非谢玉石背后主使之人是北平王?”
“谢玉石多次出入北平王府是奉我嫡母之命来给我送东西,你知道,嫡母从来就把我和玉树当成亲生的一般爱护疼宠,你大可以去找我嫡母对质。”谢玉仙无奈的看着凌御,“表哥,我心里着急的很,你莫要拿王爷开玩笑,我相信表哥的品行,表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我们王爷绝无可能刺杀圣上,在父皇手底下做王爷和在兄弟手底下做王爷,哪一种更安心更有分量,我们王爷不傻。表哥,你就别再逗我了。”
“你回去吧,你父亲挣下的恩宠还多着呢,作为盛国公唯一的儿子,他死不了。”
说罢,凌御端茶轻啜。
谢玉仙见此情状,把“表哥”二字轻轻的在唇齿间吐出,似是无奈的叹息,又似是欲语还休、情不自禁的轻泻。
转身,谢玉仙走的决绝,只留给凌御一个窈窕倩影。
凌御这才抬起眼皮来,把沾湿唇瓣的半盏茶泼在了茶盘里。
谢玉仙走出左都御史府,在莲房的搀扶下登车,坐稳后,随着莲房一声“回府”,哒哒马蹄轻响,这一辆香车就渐渐远去了,消失在热闹绚烂的夜市尽头。
车内,莲房不忿的道:“王妃,这个凌夫人也太贪财了,您就不该给,那对镯子可是您最喜爱的一对,她也不照照镜子,她那德性也配戴紫翡,什么东西。”
谢玉仙唇角衔笑,淡淡道:“不过是个仰丈夫鼻息才能活着的可怜女人罢了,我和她计较什么。”
莲房笑道:“也是,凌大人当着她的面说出对您的心意,她屁都不敢放一个,她拿什么和您比,她什么都没有,只好贪财了。”
谢玉仙微微一笑,下意识的往手腕上摸去,一摸摸了个空,脸上的笑便淡了。
转瞬想起凌御始终不敢看她的那副痴情模样,她又自得起来,脸上笑意荏苒。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样的女人永远也得不到表哥的爱!”
“对!”莲房附和。
……
“红香,这家的鲜虾馄饨实在太鲜美好吃了,明儿早饭还吃它。”
月儿圆落窗前,花影攀门帘。
锦瑟堂上,半卧绣榻闭目养神的凌御一听见漾漾的说话声立马坐直身子,拿起炕几上的闲书认真看起来。
翻过一页又一页,似是在寻找某个独特的段落。
漾漾进门瞧见凌御就笑嘻嘻问,“夫君,我这个妻子可贤惠?”
凌御淡淡瞥她一眼,见她两手捧着肚子,肚子溜溜的圆,就嫌弃的道:“到底是多好吃的馄饨,怎么就吃成这个样子?”
漾漾坐到他身边立马道:“真的好吃,一个馄饨皮里包着一整颗鲜虾,咬一口流汁,汁水咸香,回味犹甘,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馄饨,卖馄饨的花嫂子也是个大好人,瞧我吃得多怕我掖着还白送了一碗大骨头汤呢,大骨头汤也极好喝,明儿还吃。”
漾漾咂咂嘴,说着说着口水又流下来了。
凌御见此却冷笑,扔下书走进卧房睡觉去了。
漾漾也不去管他,在红香服侍下洗了脸和脚也爬上了床,把新宠紫翡镯子胡乱塞枕头下就戳戳背对她的凌御笑嘻嘻问,“明儿谢仙子还来吗,我太喜欢谢仙子了,一定要让她常来啊。”
凌御闷声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