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狂上加狂
时间:2021-02-05 09:36:36

  查御医接过一看,点了点头:“此乃正统方子,跟老朽的方子也几乎一样。”
  章锡文长出一口气道:“查御医这般说,那小的就放心了。因为就是军中的郎中之前也正用这方子医治兵卒,可是兵卒正症状恶化,甚至有三位不治而亡。小的惶恐,一时斗胆,觉得这些兵卒并非杨梅疮,而是其他的水土怪病,于是便用了水疗法,竟然大有疗效!所以小的想斗胆提醒董将军,您是打算按杨梅疮治,还是采用水疗之法呢!”
  董长弓瞪起了眼睛,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杨梅疮,可是如果说不是,那也间接承认了盐水关从无杨梅疮。
  但若咬死了是杨梅疮,那他自己的官誉尽毁,岂不是让陛下认定了自己阵前荒淫,不务正业?
  而且王爷所得的九凉毒草的方子里,还真没写什么解毒的法子。董长弓现在经受了多重打击之后,只觉得高烧袭来,耳鸣声阵阵,竟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地晕了过去。
  等悠悠醒来时,还听成天复那龟儿子在给查御医出馊主意:“太医若是不信我军中郎中之言,不妨先照着杨梅疮给董将军医治,若是董将军也有了中毒之症,再改为水疗也不迟……不过这药材,最好是御医您自带的,也免得董将军一旦有了马高蹬短,诬赖是我军中药材不好……”
  董长弓心里一急:他妈的,这厮是准备误导御医将自己往死里整治啊?一旦喝了解毒汤,必定毒发,他年岁也有一把了,谁知道能不能挨过去?当下立刻急切道:“不必!我这就是地方水土不服……就……就照水疗之法诊治!”
  成天复正等他这一句。
  出问题的药膏乃是之晚的章家表哥所配,若是董长弓借机发挥,说是盐水关军中药物有问题,那势必牵连章家表哥,更要牵连负责调配军资的太子。
  所以成天复这是用命在逼迫董长弓,以此地水土有问题来盖棺定论。
  毕竟均关的药材军备,并非太子筹集,若是董长弓也犯病,只能用当地水土害人生怪病来解释了。
  免得王爷一党再事后发挥,以此来坑人。
  于是董长弓因为起了病症,就此被困在盐水关的军营里被反复灌肠清洗。
  只是他先前并未服药,却也用胰子水灌肠的法子,其实大可不必。
  但是成天复私下里嘱咐了章锡文,多给董长弓灌上几次,于是董长弓入了盐水关之后,便吊起了胰子水,吐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等他又被灌了利尿的汤水一遍遍地往茅厕跑时,终于抽空好好想想他来到盐水关后掉入的这些坑洞了。
 
 
第115章 
  依着董长弓看,这成天复未必知道三清门与慈宁王府的关系,不然他也不会让军中的军医给自己诊治,不得立时捆绑起来?
  不过自己身中九凉草之毒,便说明这诋毁盐水关军威的事情已经败露了,所以还是要及时知会王爷早做准备。
  不过这密信也不能写得太露骨,免得落入人手大作文章。
  所以董长弓想了又想,只写下了:“江口生意不畅,货物清缴,早做打算。”
  这话里的意思,王爷一看便明白,只要别暴露出跟三清门的马脚,王爷也可以撇清关系。
  他又细细交代了心腹一番之后,让他将密信缝在鞋垫子的夹层里面,这才让他借口去联络城外驻军,出城去回到均关后再飞鸽传给京城王府。
  只是想到与王爷这一番精心的布置全然打了水漂,董长弓的心里一时恨极了。
  他昨日要走的时候,成天复甚至亲自带人围住了他的兵营,说董将军的病不能见风,便跟月子里的妇人一般,须得安心静养,若是哪个让董将军见风,那么便军法处置。
  现在陈玄借口着他病重不好挪动,将他扣在了盐水关里,就算城外有兵马也是投鼠忌器。
  当章锡文又拎着满满一盆胰子水进来,准备用漏斗羊肠灌水给他洗肠子时,董长弓觉得自己脸颊都疼,又忍不住干呕起来,一时隐隐生恨: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这么好的计策落空了?
  还有那个貌美如花的药娘娘,到底是个什么鬼?
  可惜那内线在人前跟他对词之后,便再不见踪影,想来也是被成天复给处置了。这满大营并无女子身影,董长弓就算想一探“药娘娘”的究竟,也不得入门了。
  因为就在盐水关闭门关狗之时,知晚她们早已经踏上返程归路。
  再过些日子,盐水关便是大战在即。
  知晚原先是不想走了,她此番来到盐水关,与成天复相聚竟然连两日的时间都没有。
  那震颤地皮的炮声阵阵,让人心悬,她想离得他近些,所以就在成天复让她走时,她一时心里闷气,赖在他的军帐不走。
  可成天复坚决不让,就跟小时申斥她顽皮一样,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没有入赘进你家,你就得听你表哥的!乖,回京城去,你的鸳鸯枕头,被面子做做样子也得亲手绣两针吧?总不能觉得招了入赘的女婿,便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准备了吧?”
  他说得轻松,可柳知晚却笑不出来:“说得像我立刻要嫁给你似的……你在陛下面前吹过牛皮,若是不能赢下……”
  说到这时,知晚竟然说不下去了。从小无依的成长经历使然,让她凡事打算的时候,先把最坏的结果考虑在前。
  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愿意想他落败的情形。
  知晚虽然可以面不改色地给那些军帐里的伤病缝线包扎,可是想到若断了胳膊腿的是成天复,那般俊逸昂扬的男儿从此身残甚至送命……顿时眼泪如抖落的豆粒子,簌簌落落停歇不下来。
  成天复原本还等着知晚奚落她,可没想到话说到一半,她却哭了出来,登时心柔得若丝绸一般——晚晚心疼他,生怕不能嫁给他呢!
  抱着怀里馨香柔软的小表妹,成天复也是忍不住深呼吸——他真的该娶老婆了,一刻都不能等了……
  在这军帐里,只他们二人,所以他便紧紧搂住了她,轻声说道:“没有若是,你放心,我可不会大吹牛皮吹跑自己的女人。你在京城等我,我定然娶你娶得风风光光!”
  知晚抹着眼泪,尽量屏住了哽咽,其实她也知自己不能久留了。
  太子依着她的献计,很快筹集了新药。这些药材已经陆续送来,盐水关供给暂时无后顾之忧。
  她能做的也就是快些离开此地,让成天复可以毫无顾忌地投入战斗。
  所以当董长弓跟督军大人一路入关接受层层盘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引着从小路绕行,回到了官道之上,继续由陈二爷的人护送,一路回转京城。
  这一路归程依旧山高水长,原本不必像来时这般的急切,走得也略慢些也可以。
  前线战况如何,也只能在赶路时,听些地方百姓的传言。
  那些军事详情,百姓们自然不会知道,可民间的捕风捉影,人云亦云一向厉害,各中版本的盐水关激战也层出不穷。
  一时是盐水关守军抵御不住,被叛军的炮火轰了大半,还有影传叛军大发神威,竟然杀了陈玄将军,马上就要直下冲击京城。
  总之听得人心里没底。知晚也知道这些百姓谣传不靠谱,如此一来,她恨不得立刻回到京城,听到确凿的战报。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知晚回到羡园简单洗漱一遍,跟舅舅和舅妈报了章家表哥一切平安之后,就准备回盛家探听消息。
  祖母在秦家有兵部的人脉,一定能知表哥的消息。
  等到了盛家时,才发现祖母她们不在,一问之下才知,祖母带着姑母桂娘,还有王芙和一对龙凤胎回叶城去了,只剩下了盛书云和盛香兰两兄妹在府里。
  盛书云最近领职入了翰林院,虽然只是个编修,但也算是领了差事,正好在王芙父亲王大人手下办差,王大人最近高升一品,也算是四品有头脸的,照拂一下女儿的继子也是应当应分。
  知晚觉得这不年不节的,祖母她们回老家很奇怪。
  香兰撇嘴道:“没办法,近日上门求情的人多,我祖母怕姑母难做,说错话,所以干脆寻了回老家静养的借口,带着姑母去了乡下。不过母亲怕祖母年岁大,姑母一人照拂不来,所以便陪着一起回去了,等祖母安置下来,她再回来。”
  她说这话时,是一脸喜色。
  虽然她身边还有教养的婆子看护着,可是像这中府里无人管束的日子,真是惬意!所以当初祖母要带她一并走时,她以应下了好友生辰聚约,不能无故爽约为由,终于是留下来了。
  知晚摇了摇头,祖母虽然总说是儿子盛宣禾娇宠坏了盛家的女儿,其实祖母在教养子女时,也是心大的,有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惫懒,竟然贸贸然将香兰一人留下,虽然家里也有书云相伴,而且嫡母马上就能回转,但也实在不妥。
  香兰最近也不怎么在府里,每日都是大小茶宴不断,心都有些玩野了。不过这两天倒是罕见地老实留在家里,还让弟弟告假,在家里陪一陪她。
  知晚一边接过丫鬟的递茶,一边问:“什么人来求情?”
  香兰飞快地瞟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不是说你只是去了外地查看铺子吗?怎么成表哥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盐水关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
  知晚的心里一沉,脸上都要微微起白了,这才听香兰说道:“原来慈宁王府世子妃的父亲董长弓与叛贼勾结,证据确凿!据说当时,事情败露的时候,陈将军只是打了董长弓五十军棍,可董长弓记恨在心,竟然命人刺杀陈玄上将军,还有表哥和三位督军大人。只不过表哥武艺高强,击杀了刺客,可是陈玄将军负了重伤,只能临阵托付帅印,让表哥掌了军权。”
  知晚听得眼睛都瞪大起来,她离开盐水关之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香兰又接着道:“那些日子,几位督军不敢擅自回京,只能阵前提送奏折。董映珠那几日简直都要将姑母的门槛踏平,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群同姑母沾亲带故的人前来求告,说她爹爹冤枉,求着姑母给表哥写信,将她父亲押回京城再审。”
  知晚知道董映珠的意思,只要能将董长弓押解回京,自然有斡旋之余地。她父亲毕竟也是有功之臣,若是再能辩驳一番,说不定又能像以前一样起死回生。
  也难怪祖母急着带姑母回乡下,这样的泥坑子,可不是姑母那等耳根子软的人能沾染的。
  “那……董长弓有没有押解回京?”
  说到这,盛香兰依然心有余悸道:“听闻因为朝臣纷纷给董长弓求情,陛下也就发了圣旨要将他发回京城再审……可是表哥真够狠的!竟然赶在圣旨之前,就将董长弓斩首在了军旗之下了。就是昨日,那尸首刚送回来,算是回了陛下的圣旨,听说董映珠都要哭死在宫门前了。”
  盛香兰原本茶宴戏耍得甚欢实,可就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吓得她都不敢出门了,生怕遇到索命的董家人,再把表哥的血债算到她这个表妹的头上来。
  “你说你能想到表哥是这般铁血手腕的人物吗?那董将军大小也算是个将军,他怎可连问都不问陛下,就此刀斩大将?人家可是世子爷的岳丈,并非无品无阶的百姓,这胆子也太大了!怎么办?陛下不会降罪给表哥,再牵连我们盛家吧?姐姐,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叶城去躲一躲吧?”
  知晚听了却一脸坦然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表哥既然承接帅印,主管大军一切,他董长弓若是身在盐水关之内,触犯军条,通敌卖国,行刺主帅,就是五马分尸甚至凌迟也不为过。只砍了他的头,倒是轻了。”
  香兰本以为知晚会像她一样,吓得不知所措,可没想到她竟然眉梢都不动一下,冷冷说出这些话来。
  什么凌迟分尸的?听着都发怵!她竟然一脸无所谓地说出来……香兰以前总纳闷自己为何怕这个假姐姐,现在算是闹明白了。
  她的骨子里跟那个表面斯文的成表哥一样,都带着一股子敢冒天下大不韪的狠绝!
  就是给一把刀,逼急了他们就能杀人的那中!
  香兰赶紧喝了一杯水,吸着冷气道:“姐姐,你说得也太狠了!”
  知晚却觉得自己说得太轻巧了。没有去过战场之人,哪里会想象到在前线浴血奋战,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将士疾苦?董长弓的所作所为诛灭九族都不为过!
  表哥阵前砍死他,就是不希望这等国之蛀虫再有死灰复燃之际。表哥说得对,既然是发生阵前之事,自然阵前了结。
  一旁的书云听了长姐的话,却连连点头:“还是大姐看得通透,我二姐还因为这事儿吓得不敢出去玩,推掉了好几个帖子呢!”
  香兰看他揭短,不由得又一瞪眼睛。
  知晚知道前线并无败像之后,微微松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表哥又做了什么,竟然逼得董长弓狗急跳墙,图穷匕见。
  知晚从香兰这也打听不出详情,便去见一见太子妃的,为了遮掩自己出京,太子与太子妃也费力不少。
  到了东宫时,太子妃生下的小儿最近有些胀肚,正好也让知晚给推拿一下。
  知晚以前在叶城时,有帮着嫡母照料着龙凤胎的经验,对于小儿推拿也很娴熟,将粉嫩的小龙孙面朝下放好,手抹了香油便开始轻缓揉捏小儿的后背。
  小龙孙被按得舒服,歪着头吐泡泡。太子妃在一旁笑着道:“这皮猴就服你来按,别人按就跟毛球一般,拱着不让呢!”
  二人说笑一番后,待皇孙按得舒服哄睡着了以后,太子妃让奶妈将孩子抱走,便跟知晚私下里说了说前线的情况。
  原来那董长弓当初私送给王爷的那一封信,半路就被成天复的人截去了。
  依着陈将军的意思,是要一并呈给督军,由着他们回去跟陛下禀明。
  不过成天复却跟陈将军道,阵前事,最好阵前了。当兵的拼的是刀枪锋利,跟朝堂上的那些乌烂事情扯皮不起。
  若是从前,陈玄是绝听不得这等自作主张之言,可是现在经历了杨梅疮之祸后,他觉得成天复说得有道理。
  这事儿得亏是成天复的表妹一路冒死来报,不然的话,岂不是盐水关上下将士要蒙受不白之冤,整个陈家,连同太子与太子妃都要跟着抬不起头做人。
  于是陈玄干脆放权,只让成天复自己斟酌着办。于是便有了后来在围堵清缴叛军辎重的时候,发现董长弓亲手书写的密信一事。
  当初董长弓怕信被人搜去,写得是语焉不详,就连收信人也没有。只一句“江口生意不畅,货物清缴,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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