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祈的目光投向燕媚,在他锐利的目光的注视下,燕媚从容开口:“王爷,妾并未污蔑玉澜姐姐,这玉片真是妾的,是妾在十四日之前送到玉器行打磨出来的,既然玉澜姐姐说是她准备的,那妾倒是想问问姐姐,这玉片是哪家玉器行做的,又是何时做的?”
慕祈想起前些日子,玉澜跑过来跟他告状,说燕媚拿着府上的玉蟾蜍去玉器行切割打磨,他并没有当回事,如今听燕媚这么说,时间倒是对得上。
慕祈锐利的眸光投向玉澜,玉澜知道慕祈已经怀疑自己了。
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心慌,她淡淡说道:“真是巧了,我这玉片是在头一天送去玉器行打磨的,说起来还比妹妹的早呢,妹妹不会是看到相似的玉片就以为是自己的,这未免太可笑了。”
燕媚见玉澜这样混淆是非,心里冷笑连连,玉澜敢截她的玉,果然是已经留了后招。
而她空口无凭,如果没有证据能证明是玉澜拿的,那就是在诬陷她。
若是被玉澜站了上风,今日是慕祈的生辰,在外人和慕祈眼里,她就是要在慕祈生辰宴上弄一场闹剧出来,这样只会让慕祈心中不快,自此以后,他恐怕也会厌恶她。
燕媚还未说话,这时一个仆从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上前道:“王爷,这是玉器行的老板派人送来的,说是府上的夫人要她打磨出来的玉片,现在已经做好了。”
慕祈掀起眼皮,眸光落在仆从身上:“呈上来。”
仆从将东西呈上来之后,就退下去了,侍立在慕祈身后的秦风将包袱打开,里头正是一块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羊脂玉片,镂空雕刻,图案十分精美。
慕祈伸手拿了一块玉片出来仔细端详了片刻,发现这图案竟然和玉澜送给的玉带上的图案是一模一样的,如意云纹,中间刻有契文。
玉澜看到那些玉片后,决定抢夺先机,不给燕媚说话的机会,她道:“瞧瞧,这应当就是燕妹妹拿刻有王府私印的玉蟾蜍去玉器行做出来的,妹妹晚了一天,现在才做好,可妹妹却是非不分,非要把妾身的当成自己的,妾与妹妹一同侍奉王爷,纵然妹妹着实不喜欢姐姐,也犯不着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妾身。”
燕媚的玉片是用什么东西切割出来的,玉澜和慕祈都心知肚明,这原本是府上私密之事,玉澜却当着慕祈的面说出来,听着好像是说燕媚不懂规矩,实则是将家丑外扬。
玉澜说完后,她看到慕祈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玉澜心里打了个突,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紧,她知道刚才那话让慕祈心里不高兴,可她偏要说出来,让外人都知道燕媚是如何不守王府规矩。
坐上的宾客看着这出戏越来越热闹,在下头窃窃私语,都在议论摄政王的两个妾争宠都争到生辰宴上来了。
更有人大着胆子说了句:“没想到摄政王府居然有这种不守规矩的侍妾,还诬陷毁谤她人,真真是可恶,这等恶毒的女子,王爷该该赶紧处置。”
众人纷纷侧目,见说话之人是个容颜娇媚,正直韶华的女郎。
有些人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怀国公嫡女苏兰裳。
苏兰裳容貌才情都不错,她自己也心高气傲,可偏偏面对燕媚时,处处都被比下去了,燕媚不仅容貌生的好,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要燕媚出现,就瞬间将她的光芒都给掩盖了。
她阿爹的爵位比燕媚阿爹的要高,可昔日,玉京城中追捧燕媚的男人远远多过追捧她之人,她心里对燕媚的厌恶由来已久,燕媚去了教坊司之后,她心中好一阵高兴,觉得玉京再也无人抢她的风头。
谁知燕媚运气好,没被男人糟践,却辗转成了摄政王的宠妾。
堂堂燕家嫡女成了侍妾也够丢人了,她早就想要奚落燕媚了,此时正好机会来了。
慕祈听了这句话很不舒服,他皱了皱眉,看着那说话的女子,语气冷漠道:“本王府上之事,与你何干,本王的生辰宴,轮得到你来哗众取宠?”
第32章 契文古字 美人,绝非只有一张脸而已……
苏兰裳虽然比不上燕媚, 但在玉京城中,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美人,加上当今太后是怀国公的堂妹, 苏兰裳称太后一声“姑母”, 就凭这个身份,哪个不讨好她, 还从未有人胆敢这么跟她说话。
苏兰裳听了这话气的差点眼泪都出来了,但触及慕祈那冰冷可怕的眼神时,她又将眼泪生生压下去,一旁的怀国公夫人拍着她的手无声安抚。
怀国公夫人起身赔礼:“小女不懂规矩,还请摄政王恕罪。”
怀国公也好,太后也好,谁敢得罪摄政王?
慕祁冷冷扫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燕媚偏头看了眼被气的满脸通红的苏兰裳一眼, 嘴角勾起一丝冷嘲, 苏兰裳见燕媚嘲讽她,心里生出一股怨恨。
再看看周围那些男人的眼神,看着燕媚时,眼底充满了同情和怜惜,哪怕这件事情是燕媚错了,可没有一个男人狠心责备她。
这个该死的燕媚,怎么到哪里都有男人护着她!
坐在宾客席上的高景行和洛宴清明显发现慕祈这是在袒护自家的女人,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眼底透出某种深意来。
事情若是继续闹下去,丢的是王府的脸,不管谁对谁错,今日都该适可而止, 慕祈抿着薄唇,神色不悦:“这件事情等生辰宴结束在说。”
玉澜听出来,慕祈这话分明是在包庇燕媚,不想把事情闹大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大家都认为燕媚才是那个信口雌黄,污蔑别人的人,她的名声已经坏了。
玉澜低头道:“王爷说的是。”
可燕媚不这样想,在她看来,慕祈对她虽有少许维护之意,但绝大部分原因是想维护王府的脸面,她也不想在慕祈的生辰宴上闹事,可这事情今日若不解决,她从此在玉京的名声便一落千丈了,这也顺了玉澜的意。
她偏不让她顺意。
燕媚双膝一弯,跪在慕祈面前,她抬起头,杏眼中透出几分坚定:“搅了王爷的兴致是妾不对,但今日之事并非妾无理取闹,还请王爷给妾一点时间,让妾说清楚,待生辰宴后,王爷要怎么处置妾都行。”
慕祈冷冷的盯着她,若换做平日,在慕祈浑身威压之下,没有人不胆怯,可今日她却没有任何让步,反而平静的与他对视,不做丝毫让步。
慕祈见惯了这个女人献媚讨好,曲意逢迎的样子,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执拗的模样,慕祈心中一震,他沉默片刻后道:“待事后再罚你不敬本王之罪。”
玉澜见燕媚这样,心里隐隐得意,燕媚可是你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等下将脸面丢尽了,可别怪她。
燕媚道:“妾谢过王爷。”
接着又说道:“王爷,虽然玉器行又送来一份玉片,两份是一模一样的,玉的材质也相同,那谁也不能证明这一份就是妾身的,便是妾身自己,如今也分不清,到底哪一份是妾身的,不知玉澜姐姐从何知晓?”
她这样一说,似乎也有点道理,宾客们又开始在下面小声议论。
玉澜替自己辩解道:“你的迟一天才送过去,这份当然上次你的。”
燕媚的红唇扬起一抹淡淡笑意:“这玉片上镂雕的图案是妾身亲手画的,当日让棠溪连同玉一起送去玉器行的,既然姐姐说你的玉送去玉器行的时间比我早,那图案肯定是事先就确定好了的,为何你雕刻出来的图案会和妾身的一致?”
玉澜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且她看这图案也只是普通的如意云纹,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燕媚仅凭这一点,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她皱着眉头道:“你在狡辩,分明是你让玉器行的老板做成和我的一模一样。”
燕媚懒得理她,她对慕祈道:“王爷,妾身并非在狡辩,这图的确是妾所画,因为妾这儿还有画图的原稿。”
她是有备而来,这次将那几张图都放在身上,此时,便将图从袖里掏出来,上呈给慕祈看。
慕祈伸手从她手中接过去,打开一看,的确和玉片上的图案一致,花纹细致精美,一看就知道,在画的时候格外的用心。
玉澜见燕媚拿出了图稿,手揪紧了帕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冷笑道:“这图案到处都有,你凭什么说是你画的?”
燕媚听玉澜这么说,便知道玉澜根本没看出这图的特别之处,她这句话已经泄露了自己的浅薄无知。
此时,燕媚已经占了上风,她语气冷静:“这图案的确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图案中有字,既然姐姐说这图到处都有,想必对这些字也不陌生,不如姐姐将字念出来?”
玉澜没想到燕媚会来这一招,那图案中间的像字又不像字的东西,她根本不认识,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简单的图形,可燕媚说那是字,怎么可能!燕媚一定是在诈她!她不信!
玉澜看向慕祈,为自己开脱道:“王爷,这玉片中间的明明只是图形,怎么会是字,妹妹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慕祈听到这里已然明白到底是谁在中间弄虚作假了,他的眸光从手中的几张画稿上抬起来,射向玉澜,那冰冷凌厉的视线仿佛要将她刺穿一般。
此时,玉澜对上慕祁这样的眼神,打了个寒颤,浑身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
她知道慕祈已经看穿了她。
燕媚见玉澜已没有刚才的镇定,她微微笑道:“既然姐姐不认识,那便让妹妹来告诉你,这图案中间的是契文,刻的是“日月昌明,长命富贵”八个字,姐姐若是识得,又怎么会将这八个字的顺序弄错了呢。”
契文是北齐的古文字,只有在古书上才能看到,一般人根本没见过,玉澜不过宫女出身,虽读过些诗书,但到底是个奴,见识有限,如何能认得这种文字,因此在镶嵌时,根本就没去在乎哪个字在前,哪个字在后。
玉澜听了之后,面如死灰,她瞪大眼睛看着锦盒里的腰带,怎么也没想到这玉带中还藏着这样的玄机。
她原本一心想要燕媚难堪,到头来害的却是自己,玉澜心中一阵绝望袭来,她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妾,却敢在主子眼皮子底下玩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王府的脸,往后王爷怕是不会让她待在王府了。
玉澜只觉得苦不堪言,大脑眩晕,双膝发软,身子摇摇欲坠,幸好苏合在旁边及时搀扶住他,才没让她当众摔倒。
这下,终于是真相大白了,在座的宾客都是玉京城中有头脸的人物,看到这里谁还有不明白的,可笑的是这玉澜连古字都不认识,却还要剽窃别人的东西,这时,众人都看起玉澜的笑话来,而燕媚那样不卑不亢据理力争的样子,当真是让人对她刮目相看。
从前的燕媚,在众人眼里只是长于富贵的绝色美人,而此时才真正对她有了了解,这个美人,绝非只有一张脸而已。
玉澜听到那些人在底下窃窃私语,只觉得刺耳极了,让她痛苦难堪,她的目光转向慕祈,眼底还带着一抹希冀之色,她希望慕祈不要那么绝情,嘴唇颤颤的说:“王爷,妾……”
然而慕祈终究没有给她希望,他捏着那几张画纸,骨节发白,显然是在忍耐着极大的怒意,他盯着玉澜,眸子黑沉可怖:“滚下去。”
玉澜浑身就像筛糠一般抖了起来,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落,可她不敢哭出声来,转身,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离去。
那苏兰裳被慕祈训斥了一句,心里很不高兴,原本想要看燕媚难堪,谁知事情最后反转的那么快,真是便宜她了。
玉澜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去对付燕媚,真是个蠢货。
待玉澜一走,慕祈也没有开口安抚燕媚,燕媚识趣,退到一旁站着,不多时,皇宫里派来给慕祈祝寿的人到了,圣旨宣读之后,赏赐了慕祈一大堆礼品,这才彻底缓和了宴席上尴尬的气氛。
等送旨的太监走后,开宴的时间也到了,众人都很自觉的不再提刚才的事情,三两酒下肚之后,气氛慢慢的热闹起来。
燕媚今日格外扎眼,哪怕坐在末次的席位上,也时不时的吸引了许多的目光过来,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充满各种意味,她知道纵然她今日争赢了玉澜,但堂堂成阳侯嫡女,如今沦落成为摄政王宠妾还跟后院的女人争风吃醋惹来这么多事情,已经足够让人笑话了。
她闷头喝了两杯小酒,只觉得苦涩难咽,头有些晕,她起身离席去外头透气。
燕媚走到后花园中,远离了前院的喧嚣,才觉得没那么烦闷,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她立在一方水榭中,看着水中凫水的鸭子正在嬉戏,忽然身后传来男子清朗的声音:“媚儿。”
燕媚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回过头看去,淮王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燕媚一惊,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敛身给他行礼:“淮王殿下。”
淮王没有察觉到她这个细小的动作,只是灼灼的看着她绝艳的小脸:“没想到你在西北王府的日子过得这样苦,早知道本王便不该将你送过来。”
昔日的千金贵女,如今和一个宫女出身的侍妾争抢男人,谁说不苦呢。
第33章 后花园中 燕媚的阿妹是她唯一的软肋
高炽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心在里头燕媚心里清楚, 燕媚垂着眸子,掩住眼底的嘲讽之色,她轻声说道:“这是燕媚自己的选择, 不怪王爷, 只是王爷交待之事,燕媚没办好, 燕媚心中有愧。”
现在燕婳还在他手中,她自然得要敷衍他一下,她暂时还不能跟他撕破脸皮。
初蓉死后,高炽就跟燕媚断了联系,前段时间听说她被慕祈囚禁了,想必在王府的日子也过得不太好,今日来参加慕祈的生辰宴,原本以为见不到她, 却不料不仅见到了她而且她还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 从慕祈对燕媚的态度来看,慕祈并没有把燕媚怎么样。
他猜测到的可能就是燕媚并没有暴露自己,并且慕祁舍不得动她,而初蓉担了这份罪责。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燕媚不仅暴露了自己,而且对慕祈投诚了。
高炽见她如此温顺懂事,心中越发怜惜她了,他柔声道:“西北王府戒备森严,之前是本王太大意了,没顾及到你们的安危,初蓉的死也算是给本王提了个醒,往后你还得处处小心。”
燕媚这个棋子不能轻易去动, 一旦要动燕媚就必然要击中慕祈的要害,否则只会惹来慕祈的猜忌。
燕媚对高炽的关心已经不会再动容了,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她娇媚的脸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媚儿多谢王爷体恤。”
高炽见她在自己面前像温柔的湖水,她粉唇含笑,眸光含星,之前觉得她也美,但是美中又带了几分青涩,如今更美了,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难言的媚态,简直就像罂粟一般让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