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沉迷——城下烟
时间:2021-02-09 09:12:23

  小姑娘却像个撒手没的二哈,刚把她松开,人就极其自觉地打开他的副驾,坐上去扣好安全带,又替自己把门关上。
  简珩:“……”
  “不怕?”简珩看着她趴在副驾驶车窗上,眼神里难掩跃跃欲试,要不是没有驾照,简直想自己上手摸方向盘的样子,好笑地问她。
  洛橙闻言,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朝着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头。
  简珩挑眉,依言俯身,视线和她隔开两拳的距离。
  洛橙见他这么听话,眼角眉梢的笑意都不加遮掩,却还是压低音量,用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你就在我身边,我怕什么?”
  胸腔里某个地方,像被从未感知过的温软与信赖填充、涨满。
  洛橙这样的人,他似乎从没见过。仿佛和他从来都不在同一个世界生活,却有人意外地让两个空间重合,直至让他遇见了她。
  有时自信张扬,像个行侠仗义的女侠,有时却中二又热血,仿佛还是个冒着傻气的单纯小姑娘。
  似乎,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落进她眼里,都能有更璀璨的生命。
  比如此刻的他。
  “嗯。”向来桀骜的少年,唇角轻翘起柔和的弧度,像允诺,像誓言,也轻声同她说,“有我在的地方,不会让你有受伤的机会。”
  洛橙笑,绵声同他说:“我相信啊。”
  ……
  男人唇角的笑意落下来,下颌微敛,努力阖了会儿眼睫,胸腔起伏了一瞬,才重新睁开眼睛。此刻眼里的清明,终于又像了那个认清现实,不近人情的男人。然后冷声对她说:“上车。”
  洛橙不明白,俩人之间为什么总能把局面弄得如此糟糕。在她以为能和平相处下去的时候,这个男人总能想出各式奇奇怪怪的事情来让她做。
  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和应该扮演的角色,如果不是身体本能的抗拒,她也会尽力配合。只是此刻,她是真的真的不想上那辆车。
  洛橙挣开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甚至考虑不再顾忌这位简总的面子,直接转身下山。
  “上车。”像是发现了她的意图,男人干脆上前一步,攥住她手腕,再次要求道。
  “简珩你……”腕骨被他攥得一阵痛麻,洛橙眉心微蹙,忍了忍,又重新舒展开,努力弯了点笑,骨子里的那点臭脾气又让她忍不住语带讥诮,“简总,麻烦您放手好吗?我对飙车这种事情,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害怕行不行?我就坐在赛道旁边看着,你们玩儿,这都不行吗?”
  “你放手。”
  “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害怕。”
  每个字每句话,都仿佛在大声嘲弄他:沉湎于过去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
  洛橙说完,男人眼睫一瞬不眨,漠然地敛睫看着她,又像是突然回神,唇角轻掀,几不可闻地轻呵了一声。
  接下去,洛橙的意见似乎不再重要。腕骨被钳制地没有一丝挣脱的空隙,男人拽着她往赛车边走,“简……简珩你放开我!”
  “阿珩!小橙子不想玩儿就算了,你干嘛呢?!”先前一直坐在自己那台赛车里,不想下去打扰俩人的韩彻见情况似乎有些不对,赶紧开了车门,绕过车头想来劝他。
  “嗳珩哥你怎么又……?!”要好好护手没准备玩儿的陈梁也赶紧从赛道边站起来,着急慌忙地赶过去。
  只有靠着副驾驶车门,一直盯着俩人动静的顾泽,环胸咬了咬牙,最终也没动。
  明知道拦不住的事情,去了又能做什么。
  被人连拖带拽地塞进车里,锁扣声一样的咔哒,在挣扎里响起。安全带把她勒紧。
  还没等她稍缓一下呼吸,指节轻颤着要解开束缚着她的绳索,男人就上了车,替车门落了锁。
  引擎轰鸣声响起,洛橙搭上安全带锁扣的手悬停在半空,僵硬地攥紧。
  能让这个男人更疯的几个字,此刻的洛橙真想再次开口送给他。
  悬崖边的风景急速倒退,勾出虚化的残影,混着和空气里撕磨的胎擦声,车后两个男人远到早已听不见的劝解声,尖利得像一阵阵高频的兽鸣,悉数钻进洛橙耳膜里。
  微僵的指节攥上副驾的安全扶手,洛橙极力告诉自己:忍过这段山路,下了车就好。只是额角不可抑制的阵阵牵痛,像是能把窗外的风景割裂成无法拼凑的碎片,又和记忆里混乱的画面重新组合。
  “简珩,停车。”洛橙低声开口,话音和眼前的景象一样模糊,“别发疯了,停车,行吗?”
  洛橙听不清他有没有回答,仿佛只有毫无所谓的声音,在笑着对她说: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此刻洛橙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这个男人不仅没有停车,还让车胎和盘山公路,发出更为刺耳的刮擦声。仿佛下一秒,就能驶向悬崖,和她痛痛快快地同归于尽。
  耳边杂音渐隐,不用简珩把车开向深渊,就已经有深渊的笑声在同她低语。
  “橙橙,我们一起去找爸爸好不好?”女人温柔地问她。
  “妈,你停车吧,停车好不好?我求你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她自己,又不像她自己。居然带着哭腔。
  “他说,我就像一只美丽的知更鸟。”女人笑着告诉她,“看见我,春天都来了。”
  ……
  “你疯了吧?是疯了吧……”洛橙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旁人说,只能靠着本能,一遍遍低喃。
  那些碎片里的人,同身边的男人一样,任由她祈求,都不曾理会她。
  手下意识地伸进那件,出门前简珩告诉她山上冷,叫她套着的针织薄外套口袋里。指节攥上那个精致的小玻璃瓶,仿佛只要把那里面的“糖”扔一颗进嘴里,脑袋里那些低语和割裂的画面就能即刻消失。
  那瓶唯一的安慰剂,却在车身急速过弯的瞬间,从手心里滚落下去。
  像是连蛛丝那样的倚仗都再也抓不住,额角的抽痛像离岸的洋流,潮汐卷袭,再也无处可躲。
  洛橙逆着安全带勒紧她的力道,努力弯身,把自己蜷缩起来。终于像极了画面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压着哭腔,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对车里的人低喃道:“停车吧,停车好不好?求你了,我求你们了……”
  意识消失前,那些被车辆撞击后割裂的后视镜碎片里,仿佛又倒映出另一张,她以往在那片画面里不曾见过——却认识的脸。
  混着那一声又一声,如同从云端坠落深渊,只在太虚幻境中出现过的——阿橙。
 
 
第17章 还疼吗
  病房里。
  简珩捏着那个装了“糖果”的精巧小玻璃瓶轻转。
  顾泽对他说, 这只是普通的淀粉片,加了适量的苦粉,做成止痛片的样子。洛橙会吃这个, 大抵也只是当做安慰剂来用而已。
  药丸撞击玻璃, 发出轻响。那天女孩儿坐在墙沿上,还摇着瓶子问过他, 要不要吃糖。
  此刻冷白的灯光落在她安安静静的睡颜上,如果不看左手背上插着点滴的针头,仿佛只是——在很多年前的那些夜晚,日光灯下的教室里,晚自习累了的小姑娘,趴在课桌上小憩。
  轻微的撞击声停止,下颌微偏,简珩像失了本能, 眼睫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这么多年没见,她终究也像自己一样, 开始厌恶起他了吧。
  有些东西学了一半, 心心念念说要教他的那个人,却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从他的世界突然消失。
  那个记忆里的声音,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嗔怪似的告诉他,如何判断对错。
  那他能做的或许就是……牢牢把她绑在身边。
  那样,或许还能有那么一天, 她眼里会重新有自己。
  唇角轻扯了一瞬, 喉间却本能地涌起腥锈的血气。如有实质,哽得生疼。
  喉结翻滚,压下那股不该有的哽痛。沉睡的女孩儿, 却仿佛被这声轻微的吞咽吵醒,长睫轻颤睁开,眼神茫然。
  四目相对,静默片刻,简珩缓眨长睫,嗓音微沙,却是淡笑着问她,“醒了?”
  预期中的责骂憎恶,甚至是不想理睬他的冷淡,悉数没有。只有女孩儿突然回神一般,像只被杂音干扰受惊的鸟,挣着翅膀从病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偏身要下床的时候,才发现有痛意扯着手背。
  洛橙伸手去拔扭曲的滴管。
  “洛橙你疯了?!”简珩低喝,没有怔愣地赶紧摁抱住她,又去捉她拔开针头的手。回血从贴布下渗出殷红的印记。谁也不知道,男人握着她腕骨的指节,是因为洛橙胡乱的挣扎而轻颤,还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承认的心慌。
  绝对压制的力道,让洛橙强挣几下后,就放弃了挣扎。那一刹那的情绪过后,那个只想不管不顾,回到洛家质问那张脸的念头,也在简珩的桎梏下冷静下来。
  深呼吸了一口气,洛橙只沙着嗓子低声对他说:“简珩,你先放开我。”
  对她这声指名道谢,又像是冷静下来之后的称呼,简珩微怔了一瞬。病房里静默数秒,简珩才稍松开她一些,哑声问她,“不疯了?”
  胸腔深深起伏了一瞬,洛橙轻挣了一下,语气是尽量克制后的平静,“你先放开我,我有话问你。”
  简珩愣了愣。女孩儿失去意识前和醒来的这份反常,让心底某种不敢奢求的念想和欲.望,蠢蠢欲动地叫嚣,又不敢轻易笃定,怕现实给他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喉间发紧,下意识地干咽,简珩轻嗯了一声,小心翼翼松开她一些,压着心底不敢触碰的渴望,垂睫看她。
  洛橙抬睫回视他,嗓音仍有些哑,眼尾还晕着红痕,问的话却似不带感情的谈判,“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简单的一句问话,像漫天炸开的烟火祭。即便还离他很远,不可触碰,仰头却是无处可遁的光。
  一瞬的震惊狂喜后,简珩看着她那双,仿佛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任何一个人,都能问出这句话来的眼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垂睫望了她好久,才掩藏着那点见不得人的执念,低声问她,“你回国,洛秉文是怎么跟你说的?”
  “说……你要和我结婚,”洛橙有一瞬的茫然,机械似的,有些怔地回他,“让我回国,两姓联姻。”
  “洛橙,你老实回答我。”简珩像是并不在乎她的回答,只执拗地又问,“你是真的嫁给谁都无所谓,不是开玩笑,是吗?”
  洛橙看着他,咬了咬牙,颌骨牵得额角生疼,没说话。也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更骗不了自己也说不出——我只想嫁给你,这种话。
  像是某种和胸腔里那处软肉长合在一处的东西,被人磨搓着皮肉一点点抽离,简珩垂睫看着她,轻声笑了笑。
  ……
  “简珩,等我长大。”小姑娘轻声要求他。
  接下去的话,洛橙没说,只抬着鸦羽一般的长睫,用倒映出的少年都带着光的瞳仁望向他。
  少年垂睫看着她的眼睛,头一回知道,原来有一种心脏的跳动,不是因为紧张,也不是因为肾上腺素分泌带来的刺.激,只是单纯地因为——眼前站着的人,眼前人说的几个字,轻许的一句诺。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小姑娘接着问他。
  像是暂时失了语,简珩只好用喉间还能发出的简单音节回应她,“嗯?”
  “嫁人这种事呢,看得顺眼的,千万富翁也嫁。看不顺眼的,亿万富翁也嫁。” 洛橙看着他已然开始微偏着下颌,挑眉看她的表情发笑,慢慢道,“当然啦,也有例外的时候。”
  长睫忍不住轻缓开阖,又不愿意错漏她脸上任何一寸细微的表情,简珩轻舔了下唇角,压了压唇角抿弯的弧度,嗯了一声,仿佛在问:所以呢?
  “比如——”洛橙故意顿了顿,盯着他的眼睛,长睫努力一瞬不眨,缓声道,“比如我藏在眼睛里的人,只要够吃饭的钱,就够了。”
  ……
  女孩儿轻颤的长睫和下意识想回避的眼神,给了简珩最好的答案。
  那个小姑娘啊,大约是不仅把他忘了。连她自己是什么样,都忘得干干净净。
  男人像个囿于荆棘的困兽,迷茫又惶惑,一边不停地告诫自己,她是洛橙,她就是洛橙。
  一边又执拗地认定——自己不该背叛那个,拥有俩人共同回忆的少女。
  “我没说过要娶你。”所有的情绪悉数敛去,简珩一字一顿,缓声告诉她。
  怀里抱着的人,明显有一瞬间的僵硬,回避的眼神也因为他这句话,重新迎上来。
  简珩抬手,轻揩了揩她侧颊干透的泪迹,指腹勾起她粘黏在下眼睑的发丝,像是怕把她弄疼,轻柔又小心,一一替她拢在耳后。
  男人眼尾笑出红痕,像是力求让她能听清每一个字,出口的话音,温柔又残忍,缓声对她说:“我对洛秉文说的是:要我停手,就拿你们家那个,长得和我喜欢的姑娘有些像的女儿——来作交换。”
  洛橙回视他的眼神微僵。
  简珩轻声告诉她,“洛橙,你被骗了。”
  男人像是终于如愿以偿,在她眼里看到了不止毫无所谓的冷淡。女孩眼里那份被至亲欺骗的惶惑,身体不再无动于衷的轻颤,终于让他胸腔里那块地方,在跳动时感受到极致的刺痛。
  有知觉,总好过麻木。
  像是眼泪都忘了流,洛橙看着他,长睫微颤,不可自抑地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呵。
  原来她以为的,从来不是所谓的“联姻”,是连遮羞布都不扔给她一块的,赤.裸.裸的交易。
  “洛橙。”简珩这么叫她,轻抚她的背。像找到个同陷在泥泞里,可以互相嘲笑取乐的同伴。
  明知道谁也救不了对方,偏又舍不得放手让那人离开。似乎拉着对方在泥泞里互相沉沦取暖,才能找到点活下去的乐趣。
  “跟着我吧。”简珩轻喃。
  “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男人像是蛊惑,像是赌咒,又像是同过去道一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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