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圣人抬举你,平清伯府想拉拢,最佳的法子莫过于结亲。”殷明德若有所思道,“你今日去韩国公府,那边如何说?”
翟远晟皱了皱眉:“我没见着那位小姐,韩国公夫人倒是愿意在热孝内让我们成亲。”
“那就成亲啊,孤这大礼都快落灰了。”殷明德呵呵笑出来,“正好你这府里忙起来,别人才好趁乱生事嘛,拖了这么久,等贵妃成了皇后,孤更被动,再处置这些人,不免要受些掣肘。”
翟远晟眼神闪了闪,若有所思往后院的方向扫了一眼,没说话。
“怎么?你可别告诉孤你要儿女情长。”殷明德难得正经了许多,声音略有些发沉,“你要知道,德不配位最容易危机四伏,孤都如此艰难,红颜薄命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翟远晟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德平公主也该快回来了。”
太后仙逝后,德平公主一家子自请为太后守陵三年,等过了八月节,正巧到日子。
太子忍不住拧起眉心,叹了口气:“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头疼,你也知道我这个姑姑多喜欢老二。”
翟远晟眸底的波澜更深,他瞧了眼窗外,淡淡道:“若是我受二皇子拉拢呢?不管谁想算计我,左不过就是怕我成为你的助力,可有些人也未必愿意叫我投靠二皇子,到时候藏得深的那些才能一网打尽。”
单纯只将明面上的小兵揪出来有什么用,翟远晟如今该了解的都差不多控制住,可他不想打草惊蛇。
“你想跟韩国公府悔婚?”殷明德没明白他的意思。
翟远晟轻笑出声:“不,我等韩国公府小姐守孝三年。”
殷明德挑眉,默不吭声等他解释。
翟远晟一时没开口,想起昨夜又不请自来的梦境,他心窝子突然痛得如同刀绞般,目光凌厉,似是要穿透门板。
梦中韩清婉许了殷封泰的大儿子,他则是跟平清伯府有了定亲的苗头,可德平公主一家子回来,突然有跟他结亲的意思。
得知他想跟平清伯府定亲,莫名的,平清伯在次年寒食节前突然去了,比韩国公还要没预兆,李倩雅要守孝三年。
翟远晟心知德平公主有些不对,她对二皇子的喜爱广为人知,竟然会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害死二皇子的外祖,这让翟远晟起了疑心。
他借口已经有约定,说服了萧氏,硬生等李倩雅三年。
这三年的梦大部分与俞桃有关,等梦境转换后,李倩雅莫名进了家庙,他也查到了远安王的尾巴。
这时候圣人身体却出了问题,翟远晟只能同意跟德平公主府结亲,暗中叫人查探,才知圣人是中了毒。
救了他的那位高人替圣人解了毒,圣人的身子不免败落下去。
他顺势答应娶乐平郡主,借机麻痹二皇子,更重要的是麻痹远安王,好替太子争取时间。
谁知在乐平郡主嫁过来前夕……想到这里,翟远晟脸色蓦然发黑。
“怎么了?”殷明德见他脸色不对,只好出口问。
翟远晟没跟太子解释前头的事儿,突然问道:“太子放在我府里的钉子可有大用?”
殷明德愣了下,了然摇摇头:“你知道我,我对你无别的心思。”
“那钉子可否由我处置?”翟远晟淡淡问。
殷明德心神微动:“他背主了?”当然这个主是他也是翟远晟,他相信翟远晟听得明白。
“差不多吧。”翟远晟声音更冷淡,见太子允了,这才解释前头的事儿,“韩国公府的小姐守孝,二皇子便不会放弃我这头,远安王也才有发挥的余地,此时不管我是娶谁,太早盖棺定论,都会错过好戏。”
殷明德还是不明白:“远安王那里你查出什么来了?”
翟远晟一句话叫殷明德猛地站起身黑了脸——
“若我说,德平公主对二皇子的好,跟远安王对二皇子示好是一个意思呢?殿下这位姑姑,与圣人……不逞多让。”
殷明德想通翟远晟的意思,恶心得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这下子是彻底摆不出温润样子,好半天话才从咬紧的牙缝里蹦出句话来。
“若是可能,孤真想将这身骨血还给殷家。”
翟远晟倒是笑出来:“您创一个新的殷家也未尝不能达到目的。”
随即不等殷明德说什么,翟远晟起身:“夜深露重,您该回去了,子嗣的事情不需要我再多跟您说什么吧?”
殷明德还恶心着呢,闻言甩袖子青着脸出了门,在门口看见常源意味深长扫了他一眼,才迅速离开。
翟远晟冷哼,他的人写的字儿也是别人能评论的?即便是太子也不行。
恶心完了太子,翟远晟并没有对面色忐忑的常源做什么,只带着常海去了栾鸣苑。
俞桃睡梦中感觉到热源,忍不住哼唧着往后躲,可是越躲越热。
“您又干嘛呀?”她沙哑着嗓音软糯糯问道,“今儿什么日子,您来我这里,老太君要吃了……唔。”
话没说完,就先被老太君的儿子吃住了娇嫩的唇,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俞桃没醒过神就被拖进了更热的漩涡里,满脑门儿的细汗叫她只想痛痛快快叫出声来,可又怕外头人听见太孟浪,她恨得一口咬在翟远晟脖子上。
“等会儿我替你沐浴。”翟远晟被刺激的挞伐更盛,语气却轻柔得厉害。
俞桃昏昏沉沉张着小嘴儿喘不过气,根本没听出他声音的变化,就更没看见翟远晟目光中的深邃和势在必得。
等进了沐浴的桶里,俞桃红肿眸子里又淌出泪珠子,她气急了:“这什么天儿啊,我不要在这么热的水里……呜呜……”
即便她气得直哭,翟远晟也不肯叫她用冷水,替他们俩收拾干净,按压俞桃的穴位弄出不该存留的东西,他才抱着哭累了睡着的俞桃上了床榻。
“桃儿……我的小桃子。”俞桃梦中似乎听到有人这般轻声呢喃,呢喃得叫她心里暖融融的。
可惜这是夏天,她不稀罕暖融融的,她只想凉快。
于是俞桃一脚踹出去:“烦死人了!”
翟远晟皱着眉哭笑不得,这小东西实在是被他纵得无法无天……真好,不像梦里那叫他魂飞魄散的模样。
第二天俞桃醒过来时,已经到了午膳时候,她软着腿儿出门,就看见秦氏坐在外间等她。
“姐姐昨晚辛苦了。”秦氏笑得略有些僵硬,开口说话后才稍稍自然了些,“我给姐姐带了些酸梅汤,也好替你解解暑。”
自打成块的点心被翠芽守得密不透风,连点渣子都不许俞桃碰,秦氏心里就明白了,再不做点心过来。
每次她过来都只带着上好的茶叶或者熬制好的饮品过来,有时候是汤水,有时候是甜碗子。
都是由着翠芽分到碗里,秦氏先喝,见她每回喝得痛快,且主子身子一点问题都没有,翠芽才敢叫俞桃喝。
毕竟不敢坏了侯爷的计划,得了头儿示意,翠芽无奈,只能让俞桃沾一点,却也不许她多喝。
俞桃闻见酸梅汤的味儿,口水都出来了:“叫妹妹笑话了,我这实在是有些犯懒,也不是伺候侯爷的事儿,夏天我打不起精神,伺候老太君的时候也叫老太君说道过。”
秦氏笑得温婉:“原是这样,您这是天生享福的命,冻不着热不着,有福气才能犯懒不是?”
俞桃笑笑不说话,两人闲话几句,等到了午膳功夫,秦氏才离开。
“你说秦氏三两天就过来一次,比侯爷过来还勤,她到底要做什么呀?”俞桃又忍不住旧话重提。
翠芽将酸梅汤尽数端走,也有些不解,低声回话:“赵叔也没查出来,左右是不怀好心思,您下次还是能别碰她带来的东西就别碰。”
“知道了知道了,都挺翠芽管家的。”俞桃挑着调侃她,随即才想起正事儿,“对了,老太君让我规整主母要住的后院,常砚在府里吗?”
翠芽迟疑了下才道:“侯爷吩咐,说叫您不必操心。”
俞桃挑眉:“你这时候倒是敢僭越了?”跟翟远晟汇报,那不是跟主子的主子禀报吗?
“您说什么呢?”翠芽无辜眨眼,笑得跟自家主子一样乖巧,“奴婢也是听您的吩咐,记得为人婢女的本分,只跟赵叔提了一嘴呀。”
俞桃瞪着她说不出话来,与此同时,荣威堂内,萧氏实在没忍住摔了茶盏。
“你再跟我说一遍?冲着祠堂的方向跪着跟我说!”
第49章 谢他全家(一更)
见母亲气得厉害, 翟远晟有了梦里的经验,并未强着,只跪在萧氏身前安抚:“母亲听我说……”
“我不听!”萧氏捶打他,气得眼泪都掉出来, “你是要气死我, 谁家儿子二十五才成亲, 我丢不起这么大人!”
“儿子也是为了翟家基业, 我跟您保证,在您天命之年定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翟远晟低着头任萧氏捶打。
萧氏发出心里的火后,听出翟远晟话里有话,喝了几口茶润嗓子, 也浇熄心里的火气,她先叫乔嬷嬷带着人出去,好一会儿才低声问:“太子可是有把握……稳当了?”
既然翟远晟能给出这样的承诺,就代表他有把握能叫武宁候府继续繁荣下去, 把脑袋别裤腰上显然是不成的。
翟远晟点头:“若无此把握,儿子也不会让您伤神,毕竟儿子已经答应娶韩国公府小姐, 早三年晚三年又何妨?”
萧氏定定瞪着他, 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你起来吧,只要韩国公府没意见,我暂且先不管你, 你给我记住了, 翟家基业是重要,可也重不过你,你要知道娘只有你了。”
当娘的永远倔强不过儿子, 翟远晟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反对的余地,现在心窝子还隐隐作痛。
可她生的儿子她清楚,最是有主意不过,她能做的也就是替他守好府里这一亩三分地。
说起府里,萧氏肃了脸色:“别的且不说,既然你要为清婉那孩子守着,院子里就不能只俞桃一个伺候。清婉是好孩子不说什么,可咱们既然要守信,就不能在细枝末节上伤了那孩子的心。”
更甚者,萧氏心里隐隐念着,儿媳妇要等三年,她总不好叫自己等孙子也等三年,可若是只有俞桃一个生孩子,等将来韩清婉进了府两头大,这前头守信三年的好就都白费了功夫。
翟远晟垂着眸子恭顺应下:“听母亲的,回去我就叫秦氏伺候。”
萧氏有心问秦氏身份的事儿,嘴皮子动了动,寻思着儿子心里只怕是有数儿,便也不多说。
“行了,你快走吧,看见你我脑仁儿疼。”
翟远晟回到墨宁院后,问常海:“秦氏屋里查过了?”
常海点头:“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药,奴才叫人看过了,只有利子嗣的,没查出别的来。”
翟远晟眯眼,秦氏会这么好心,让俞桃在她前头有身孕?
“继续叫人盯着她,三房有动静吗?”
常海:“大爷日常除了去户部,就是在书房里醉心棋局古籍和书画,大夫人处理府里的事体,基本上两日去一次老太君那里禀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三爷帮着平清伯府的人给秦氏传了两次消息,三夫人整日在小佛堂呆着,倒是二爷……”
翟远晟见常海迟疑,眼神冷了些:“怎么了?”
“清流院里四小姐的生母焦氏平日里最受宠不过,这些时日却突然惹了二夫人不快,叫二夫人在院子里赏了板子,回去就吐了血,这会儿瞧着快不成了。”常海整理好思绪回答道,“只是焦氏并未招惹二夫人,倒是挨打前一晚上才刚伺候了二爷,奴才猜测,只怕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或是……人。”
翟远晟坐在软榻上思忖,随即看到书案上摊开的后院堪舆图,心里猛地一震。
他倒是忘了,他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木讷二哥,一直都在工部任职,当初他接了武宁候爵位,重修墨宁院时,是工部派人过来修的。
“叫秦氏用过晚膳过来伺候。”翟远晟突然开口道。
常海楞了一下赶紧应下:“是。”
翟远晟又道:“你跟老赵说,晚上给栾鸣苑送一盏银耳羹过去,别叫她吃太多凉性的东西,冰的也不许碰,最多用井水镇过的甜碗子给她一碗就是了,晚上叫她早些休息。”
常海如常应下,去找老赵时才忍不住念叨。
“你说主子爷他不叫俞姨娘管后院的事儿,也不叫她伺候了,偏偏还惦记着这位吃甚喝甚,比那婆子管得还仔细,这到底啥情况?”
老赵耷拉着眼皮子:“你问我我问谁?我一把年纪也没个媳妇儿,你问我?”
常海皱眉:“说俞姨娘呢,跟媳妇儿有什么关系,你可别乱说话,仔细叫人听见了。”
老赵偷偷翻个白眼,可是见着这个聪明的混账糊涂一回。
一个男人对女人吃喝拉撒都上心,那能不是当媳妇儿看?也就常海还在这里疑惑,这时候倒是没有常翰懂分寸,起码人家不吭声就知道讨好栾鸣苑。
俞桃见着常翰搬过来的躺椅,还是黄花梨木做的,好好的躺椅弄了个美人肩,上面还缝上了灰白色的狐狸皮子。
“这……是给我冬天用的对吧?”俞桃勉强笑道,大夏天的弄狐狸皮子,惩罚谁呢?
常翰面无表情:“侯爷说,您傍晚时候可以在天井里凉快,怕您着凉,才叫缝上了皮子。”
俞桃皮笑肉不笑:“替我谢谢侯爷啊。”谢他全家那种。
“侯爷还吩咐每日叫人给您挑些井水过来,让您镇果子用,冰镇还是不要用了。”常翰指挥人让把屋里的冰鉴给搬走。
俞桃气得鼻子里都冒火:“我要去问问侯爷,别人过夏天,他是过冬天是吧?”
常翰:“侯爷说让您老实在栾鸣苑呆着,前院自有莲荷居的秦姨娘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