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冷天儿,可是得叫老太君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殷明煦收了笑严肃些道,“要叫我说,其实老太君身子骨一直都不错,如今大概也是心病,若是侯爷能尽快成亲,老太君定然是福寿安康的。”
翟远晟楞了一下,露出一丝苦笑:“我本来名声就不太好,如今又添克妻……只怕是没那么好叫母亲安心。”
殷明煦心下一喜,只面上表情不变:“侯爷可还记得我说过家中表妹?表妹得知你与韩国公府小姐定亲,一直伤心避在府里,不肯相看人家,如今还待字闺中,倒是不如成就一段良缘。”
翟远晟略有些赧然:“这事儿还是不好你我商谈,婚姻大事仍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母亲身体好些,到时候还要去平清伯府拜访了。”
殷明煦更高兴了些,翟远晟这就等于是口头答应他了啊,若是能将此事敲定下来,武宁候府被拉上他的船,他离乘风破浪可就真是不远了。
两人分开后,二皇子回到府里没多久,二皇子妃就派人将一车上好的药材和补品悄没声息送去了武宁候府。
这时候德平公主正巧收到消息,忍不住轻笑出声:“这还真有不长眼的,等着摘本宫的桃子,想什么美事儿呢。”
乐宁在一旁挑选远安王刚让人从外地运来的好东西,闻言随意问道:“娘说什么呢?什么桃子?”
“娘是说你,也该赶紧嫁人了!”德平公主调侃道。
乐宁脸色红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那我更要好好挑些东西,您让皇叔再送些过来呗。”
德平公主正有此意,东西送不送的无所谓,人送上门才更合她心意。
想起前些时候温泉庄子上的事儿,德平公主笑得明媚妖娆:“过几日就叫人给你送过来。”
乐宁郡主高高兴兴出了门,德平公主眼神流转看着林德:“请他过来一趟吧,我最近疲乏的很,若是我不舒坦了,进宫恐怕哭不好看。”
林德面色不变,只低着头垂眸躬身:“是,奴才这就去。”
传说正卧床不起的萧氏,正月二十九大清早就让人端着许多好东西来了栾鸣苑。
她给大孙子洗三的时候就说斤哥儿是个有福气的,生的顺当不说,在除夕生的孩子,若是生在腊月三十,那可不是每年都能过生辰,斤哥儿就正好生在腊月二十九做除夕的时候。
进了门看见正被俞桃拍奶嗝的小家伙,萧氏眼神发亮,心里发软,就更想夸一句了,这回不只是夸孙子,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俞桃,这娘俩都是有福气的。
孩子在娘肚子里不肯让娘受罪,出来了一天一个样儿吹气似的长,到满月的时候小胳膊都胖出褶子了,跟莲藕似的,那小脸儿漂亮的是个人看见了就走不动路。
俞桃原本有些胖乎乎的,这一个月下来,脸上瘦了些,身上该瘦的地方瘦了,不该瘦的地方……萧氏和翠芽差不多,看着俞桃那越发鼓鼓囊囊的地方,羡慕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
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就不可能丢得开手,眼见着的,以后估计不可能只生大孙子一个,萧氏若有所思看了眼起身迎她的翟远晟,知道儿子这是又歇在栾鸣苑了。
她该说些什么的,只萧氏现在却难得不怎么抵触叫俞桃继续生。
甚至她有时候脑子里都闪过,若是俞桃,两头大的事儿也不是不能考虑,大不了她多敲打着些。
尤其等俞桃抱着胖乎乎的奶娃娃往萧氏面前一站,萧氏心里比喝了琼浆玉露还要舒坦,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好看的,这娘俩简直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一般。
“斤哥儿看看祖母。”萧氏拿着用温玉做甩头的牛皮鼓在斤哥儿面前晃悠。
听见叮咚的声音,眼前仿佛两把小扇子忽闪似的斤哥儿,乌溜溜的眼珠子随着大红色的小鼓转,白嫩到几乎透明的小手伸出去,娇嫩的小嘴儿张开,啊啊声儿伴随着口水汹涌而出。
“哎哟哟……瞧这口水流的哟,不愧是我翟家的孩子。”萧氏忍不住接过孩子,娇软还带着奶香的大孙子,叫她脸上笑成了花儿。
俞桃有些无语,什么叫口水流的不愧是翟家的孩子,怎么的,翟家孩子口水格外香吗?
连房嬷嬷在这么漂亮的孩子面前都板不住脸,带着淡淡笑意替主子纠正抱着的姿势,乔嬷嬷更是看得目不转睛。
满屋子的奴才眼神儿都在孩子身上,只有翟远晟默默坐在一边,幽深的眸子定定瞧着俞桃,直将俞桃瞧得心蹦蹦跳,脸上红霞飞起,染得屋子里喜庆更多了几分。
萧氏空隙功夫里,瞧见儿子那狼一样的眼神,忍不住撇撇嘴,其实现在是敲打俞桃最好的时候,可是被孙子紧紧攥住一根手指头,她心里软得嘴皮子都张不开,一出声儿就只想讨好孙子。
索性眼不见为净,萧氏抱着孩子去栾鸣苑正厅里准备开宴,即便是不能庆贺,有老赵守着,萧氏还是坚持一家人要一起用膳。
“俞桃也坐吧。”萧氏见俞桃规规矩矩往儿子身后站,眼神中更满意了些,“你也是功臣,只要以后你本本分分的,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
俞桃低着头乖顺道:“是,妾记下了。”
后头有没有好日子俞桃不知道,可是从翟远晟偶尔扫过来,那让人心惊肉跳还带着火星子的目光来看,她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就很难熬。
用完午膳,老太君抱了孩子一上午,到底是有些疲乏了,叫乔嬷嬷扶着回去歇晌儿。
俞桃是一点都不敢单独跟翟远晟独处的,她怕自己熬不到晚上就要阵亡,这种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时候……能晚点还是晚点吧。
俞桃抱着孩子不肯撒手,哪怕是孩子喂奶的时候,她都拽着翠芽替孩子挑小衣服和鞋子,怎么都不肯看翟远晟。
翟远晟倒也没寻思着大中午干点什么,主要房嬷嬷在栾鸣苑,白日宣淫好不好且另说,时候长了对俞桃不好。
他施施然回到前头去处理公务,只笑着留下一句叫俞桃胆儿颤的话:“晚些我陪你用晚膳,你早些洗漱。”
等他走了,俞桃捂着胸口脸红好半天,用完膳早些洗漱干嘛?是吃饭还是吃她?
翠芽捂着嘴笑:“就不能都吃?侯爷都饿多久了……”
俞桃脸色爆红,这才知道自己嘟囔出来了。
她嗔翠芽一眼进了里屋,虽然心里有些怕怕的,可不知怎的,进了卧房内,她躺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爬起来,从柜子里将自己最喜欢的绣海棠花肚兜给翻了出来。
半下午时候,翠芽收拾过里屋就忍不住笑,俞桃知道她是看见自己换下来的肚兜了,红着脸坐在软榻上好半天不肯理翠芽。
只是俞桃心里也纠结极了,是盼着天长一些,却又忍不住总是去看蜡烛。
不管她是不是盼着,夜色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了,听见外头有动静时,俞桃差点摔了自己手中的茶盏。
她嫣红着一张芙蓉面起身,眸光流转看着门口,却一步都不肯挪动。
虽然有些距离,俞桃似是听见自己心口砰砰直跳,也仿佛能听见翟远晟大跨步进来的动静,门帘子似都被冷风带动起来——
“主子,圣人着侍人来传口谕,让您即刻进宫面圣。”常海突然小跑着过来嚷嚷道。
门口脚步顿住了,冷风停下了,俞桃心也不砰砰跳了,反倒莫名有些熟悉的感觉,拔凉拔凉那种。
第64章 毒酒(一更)
等翟远晟进到宫里时, 乾和殿内灯火通明,太子和二皇子都在宫中,皇后也陪坐在皇上身边,一干人等都安静看着德平公主哭, 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臣参见圣人, 参见皇后。”翟远晟对德平公主的哭泣视而不见, 进门直接甩袍子跪地请安。
圣人和蔼道:“起来吧, 这么晚宣你入宫,辛苦爱卿了。”
翟远晟不动声色扫过太子,见他眸底兴致盎然,而殷明煦脸色却不大好看,心下有底, 只恭敬道不敢。
德平公主等他们寒暄完,才接茬在圣人面前哭出声儿来。
“当年我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做了那么多,这些年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骂名,能得与驸马举案齐眉, 我也认了。”德平公主哭得眼睛红肿,“可驸马一夜暴毙,却查不出死因, 我也不想活了, 还不如去陪母后!”
圣人听到这儿也就不能无动于衷了,他捏着额角扫了李皇后一眼。
皇后不情愿却不得不开口:“公主节哀顺变,千万别太伤心了, 毕竟你还有乐宁呢, 总不好叫黑发人送白发人不是?”
德平公主委屈点头,哭得更厉害:“若不是乐宁叫我放心不下,驸马没了我立时就想跟着去的。”
除了看不出神色的圣人, 大家都有些腻歪,谁不知道德平公主对驸马如同对奴才一样,从来没见过半分尊重,她养的狗没了她伤心都更有说服力一些。
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德平公主要的就是他们有口难言,她跪倒在圣人面前:“求皇兄给我做主,乐宁非武宁候不嫁,我一要给她说人家她就绝食,如今驸马没了,我就剩下她一个,无论如何不能叫驸马断了血脉,求皇兄给他们赐婚吧!”
殷明煦简直想骂出声儿来,往常姑姑都是站在他这边,他也早说过有让平清伯府与武宁候府结亲的意思,眼看着翟远晟点了头,姑姑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儿?
还只剩乐宁一个,公主府里那些面首都是养着好看的吗?
他皱着眉冲皇后使眼色,皇后深吸了口气,勉强露出个温婉笑容来。
“公主别着急,姻缘这个事儿总不好勉强,总要问问武宁候的意思不是?”皇后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听说韩国公府的小姐刚刚没了,武宁候想必正伤心呢,如今更是不好勉强。”
翟远晟低着头看着俞桃给他做的荷包,好像被抢来抢去似个物件的,不是说的他一样。
德平公主流着泪点头:“是这么个理儿,虽说乐宁今年都十七了,若是不在热孝里嫁出去,等出了孝就二十了。可我也舍不得叫她委屈,只是怕侯爷等不起,若是侯爷在这期间成了亲……我们母子俩就都不活了。”
殷明德差点没笑出来,这不是强行碰瓷吗?人家是吃你家大米了还是喝你家水了?你母子俩活不活的关人家什么事儿?
圣人叹了口气,看着翟远晟眼神温和:“翟爱卿怎么说?”
翟远晟心里很清楚,宫里上上下下其实都不喜欢德平公主母女,对她们的死活心底是不在意的。
可坏就坏在德平公主心计高明,她们母女俩硬生生替太后守了三年陵寝,用三年寂寥换得谁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份孝心落到空里。
好在翟远晟也没想如梦里一样等上那么久,他可舍不得斤哥儿藏个好几年,既然事儿都往前推,他不如就再加一把火。
“臣愿意娶乐宁郡主,以全圣人美意!”翟远晟跪地道。
殷明煦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那平清伯府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武宁候被德平公主笼络了去?他那俊美脸庞倏然阴沉下来。
德平公主淡淡扫了他一眼,过后哄这么个傻子也不困难,她并不放在心上,倒是翟远晟让她有些吃惊,她杀手锏都还没拿出来呢。
“既然如此,求皇兄赐婚吧,也好叫乐宁在百日内嫁过去,全了驸马的念想。”德平公主压下心里的疑惑,只感动对着圣人道。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过后再探查也不晚,如今就是要这事儿给定下来。
圣人点头:“既如此,梁久忠,让钦天监挑个好日子,尽快拟旨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梁久忠不看殿内神色各异的主子们,头都不抬应声道。
等翟远晟应付完德平公主回到府里,已经是二更时分,他想都没想就冲着栾鸣苑去了。
只是进门时被翠芽拦了下来。
见翟远晟眈眈盯着她,翠芽头皮发麻,却不敢不说:“侯爷,主子今日带着小公子睡,说……说您若回来的晚,不如……回前院休息。”
翟远晟冷哼:“我不在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斤哥儿一个时辰醒一次,她还怎么休息好?”
翠芽赶紧跪下:“有奶嬷嬷在里面当值,主子舍不得小公子。”
那就能舍得他?翟远晟心里有些不痛快,更觉得这孩子实在是生的早了些,也不好让那小东西刚出月子又哭出来,翟远晟只好转身回前头。
走着走着,翟远晟莫名感觉有些不太对,明明上午的时候好好的,俞桃虽然一直避着他的眼神儿,只面上那春意盎然的羞怯和水汪汪的眸子里的期待是挡不住的。
这怎么……他突然有些明悟,只怕是常海传话传得不是时候。
想起明日里就要送进府里的圣旨……翟远晟感觉有些头疼起来,这火他是加给别人的,可别最后烧到他自个儿身上才好。
既然没法子抱着娇软睡觉,翟远晟并无多少睡意,索性叫老赵和常海进门。
“韩清婉和韩国公的死因查出来了吗?”
老赵点头:“韩国公死的时候并没有查出什么蹊跷,可韩小姐死前,身边有个嬷嬷,暗卫查到她与人接头,顺藤摸瓜摸到了二皇子府上,再查下去,这位嬷嬷在韩国公死前一晚,曾替韩小姐送过汤水给韩国公。”
“二皇子?”翟远晟不觉得二皇子会亲自动手,若是动手也该是平清伯的人才对。
老赵:“是二皇子身边的梁福,他原名李顺,在宫中时,曾认梁久忠为干爹,后改了名字。只是被分派到二皇子身边后,梁久忠便不再与其往来,其他的没能查出来,只查到梁福有时候会忘平清伯府送消息。”
翟远晟还是觉得不对,圣人若是想要掌握二皇子的消息,不必亲自送上自己贴身大伴的干儿子,圣人身边影卫众多,有的是法子。
“梁福与德平公主府和远安王府没有往来?”他思忖着问道。
老赵摇头:“没有,不过德平公主尝尝派人去二皇子府送东西,也常与二皇子见面,若是当面传消息,也不是没有可能。”
“叫人盯紧了梁福和常源。”翟远晟淡淡吩咐,“远安王府那边暂且先不必管,派人传信给裴远,问问他何时回来。”
他要送给德平公主和远安王一份大礼,这份大礼少不了裴远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