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先皇在世时,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妹妹,明面上让圣人那位皇姑福顺公主暴毙,实则是将福顺公主禁锢在乾宁宫密室里。
先皇除了偶尔会去李贵妃宫里几次,视先皇后和满宫妃嫔于不顾,世人以为先皇清心寡欲,却不知何时乾宁宫多了个襁褓中的婴儿,成为当时的三皇子,叫满宫震惊。
可先皇不管不顾,甚至连身为太子的圣人都欲废掉,要改立三皇子为储君,被太后和皇后以死威胁才暂时打消了念头。
谁知那孩子竟是个痴傻的,先皇为了治好这孩子,将乾宁宫几乎整成了庙宇,朝也不上,文武大臣也不管,只顾着寻仙求道为自己的孩子求一个清明。
圣人没法子,内忧外乱,北蒙蠢蠢欲动,西南乱民起义频发,眼见着大周不保,他只能与胡人出身的李贵妃苟且,得了胡人支持,也让李贵妃给先皇下了使之半身麻痹的药,这才力挽狂澜。
也是那时,圣人才知道了三皇子乃福顺公主所出,此事李贵妃是知情的,只因为先皇不想让自己心爱的人太寂寞,才选了这么个在大周无依无靠的贵妃。
谁知李贵妃竟然爱圣人爱得发狂,远安王……那是李贵妃疯狂的产物,也是圣人对君父不孝,对祖宗不敬的证明。
待得圣人继位,李贵妃心甘情愿保守所有的秘密赴死,只有一个要求,要圣人拿大周国运发誓,此生不得对远安王动手。
当时殷封泰还虎视眈眈,裴远父母也被害死,圣人孤立无援,更不能曝出福顺公主和远安王的丑闻,只得同意。
圣人既然立誓,远安王怎么也是他的血脉,所以圣人不会拿大周的未来开玩笑,可为了保护大周江山,太子做什么,他也同样视而不见,甚至提拔武宁候,为太子蓄力。
圣人本以为远安王还会蛰伏一阵儿的,可他没想到武宁候和镇远将军比他想得要好很多,这让圣人心里也很安慰,起码有此二人在,等太子继位,大周江山定是千秋鼎盛的。
“回去吧,待会儿宫里就该热闹起来了。”跪到三更天,圣人才颤巍巍起身,扶着眼睛红肿的梁久忠,略有些蹒跚地回了乾宁宫。
第72章 恨我吧(二合一)……
夜黑风高夜, 杀人放火时,虽说弯月高悬,谷雨后正是京城里难得吐口唾沫都带沙子的大风天儿,很适合放把火。
“主子, 东西都找到了。”老赵身着黑衣走到翟远晟身边低声道, 随风带来一阵阵血腥味儿, 显然该杀的人也都杀干净了。
翟远晟瞧老赵脸色有些发白:“你身子骨不好, 带着东西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让常海安排。”
老赵并不逞强:“常源那边可需要奴才处理?”
翟远晟留下常源,为得就是让他被林德收买,明面上常源是归了德平公主麾下,实则听得是远安王的吩咐。
上辈子常源起的作用对远安王来说太小了, 虽是让翟远晟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可在大局上于远安王并无帮助。
这回翟远晟将常源安排负责武宁候府外所有的买卖,对着远安王敞开了武宁候府在京城甚至各地的便利。二皇子府里被藏起来的那件龙袍里的金线,便是常源利用武宁候府的势力偷偷从金杭弄来的。
连通州那边, 常源也利用武宁候府与俞家这半拉姻亲关系,得了不少便利,远安王没让自己的人脏了手, 后头即便是出了纰漏, 脏水也都能往翟远晟身上泼,打得一手好算盘。
殊不知翟远晟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只要尾巴扫得干净, 翟远晟更喜欢一切在掌控之中, 顺着常源的线索就能不费力气将二皇子一脉也拉下马。
如今常源没了用,老赵才会如此问。
但翟远晟拒绝了:“将他带到原来关押卢修谨的庄子上,他还有用。”
老赵也不多打听, 利落应下便趁着夜色安静消失。
他离开没多久,远安王近郊这座宅子就亮起了火光,风助火势,很快火光连站在远处山坡上的翟远晟那俊美的面庞都映红。
他面无表情,漂亮的眼眶子里有迅猛却无声的大火摇曳,遮住了他眸底深深的冷意。
等天光放亮,一切都该结束了。
与此同时,裴远带着百十号人,在翟远晟给的地图示意下,安静无声迅速包围了德平公主府,一直潜行到德平公主寝殿前时,都没让人发现。
翟远晟估计的没错,远安王在乐宁郡主大婚前夜被德平公主硬是喊了过来。
远安王身边自然有高手,不等他们靠得太近,墨守一就发现了不对劲,拔出一把剑厉呵出声:“谁在那里!”
远安王本来应该是悠哉看着明面上是自己皇姐,实则是他皇姑的德平公主丑态毕露的,可德平公主一如上辈子那般,在被远安王控制蛊虫的迷魂香控制前,早早就点燃特地寻来的催-情香在殿内香炉中。
若非如此,上辈子她和远安王即便被人包围,有众多暗卫护着也不会被人发现。
墨守一高喝出声后,一直没听到主子的声音,心知不太对,可他已经没时间再进去做什么,只能提剑上前与人缠斗。
林德今日难得被德平公主打发了出来,他迅速扭身,想要进殿内伺候远安王逃走,却被裴甲一刀砍在腿上,半趴在殿门口怎么都进不去。
殿内仿佛听不见外头带着呼喝的打斗声,特别诡异的是,远安王的手脚都被金色丝绦绑在了床柱子上,他脸色不太好看,眼神却怎么都没办法清明。
德平公主眼神更加疯狂,疯狂中还带着几分痴迷,她感觉自己像是策马在草原上狂奔,每一次颠簸都让她清楚感受到风的力量和癫狂。
这般还不够,她摸着远安王涨红的脸颊,断断续续跟他说话:“你真以为你跟我说每次进门点燃的是安抚蛊虫的香,我都信了吗?自从你十岁抢了我的玉珏摔碎在重华殿,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你,在我身上作乱的是不是你,我会感觉不出来?”
远安王深邃的眸子半阖,小时候因为太后不喜他,所以德平公主也一直欺负他,他以为那些事儿都忘了的,如今他脑子不清醒,才知道还都刻骨铭心。
若不是这份刻骨铭心的恶心和控制不住想要翻身做主的欲望,他早就昏过去了。
好一会儿他才勉强说出话来:“那你为何……”
“我知道你怕百年之后祖宗怪罪,哈哈哈哈……可你不知道吗?殷家血缘之间有致命羁绊可不是自你我开始,我由着你,不过是因为我实在舍不得你这张脸,你知道这里全部都是你。”德平公主粗-喘着指了指心口。
远安王更迷糊了些,他们已经保持这种状态快两个时辰了,他只觉得虚弱地快要晕过去。
“可你不想我活。”不知道何时,德平公主停下来,虽然眼神迷乱,她人却安静靠在远安王身上,状若呢喃道,“我没你想得那么蠢,我只是不想叫你失望,皇姐从来也没叫你失望过,如今也不会,所以在满足你的愿望之前,我总要圆自己的梦一回。”
她这几乎算是强女干的行为,会让远安王记她一辈子,爱也好恨也罢,记得就够了。
嚣张如她狠辣了一辈子,对自己也能狠辣到甘心赴死,概因为她也分不清自己对远安王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大概是有爱的。
那都不重要,左右从懂事开始她就知道,她想要的无论如何终将得到,不管最后属不属于她,也一定会深深刻上属于她的印记,她永远不会跟母后一样软弱。
殿外的声音越来越响,很快在裴远示意刻意放水的情况下,这动静朝着殿内蔓延。
墨守一浑身是血地冲进来,也不管二人还叠在一起,只咬着牙想要带着远安王走。
只是裴远等得是他进门,却不会给他动手的机会。
“将刺客拿下!”裴远冷喝出声,裴家暗卫再不留手,很快墨守一跟着所有暗卫都步了黄泉。
乐宁郡主这时候才被吵醒,匆匆带着人往这里来。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这里是公主府,由不得你们放肆!”乐宁郡主看着满地血流成河,眼神紧缩尖叫出声。
“郡主见谅,也请公主见谅!”裴远高喊出声,几乎所有赶过来的奴才都听见了他的声音,“裴某自京郊大营回城,发现有刺客入公主府作乱,贼人闯进了公主寝殿,裴某救人心切,才让暗卫进去救人。”
乐宁闻言脸色苍白地晃了晃身子,随后推开陈嬷嬷就往里冲:“娘!娘你怎么样了!娘,你——”
她的担忧,在进门看清楚红纱后头床上场景的时候戛然而止,暗卫们都低着头转身朝外,可公主府匆匆跟进来的奴才们却没有。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床上赤-身-裸-体仍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是谁,许多人如乐宁郡主一样脸色煞白到透明。
乐宁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奴才们是觉得小命儿不保,只怕都要被灭口了。
裴远站在殿门口不往里走,他听着都恶心,没那个心情让画面更恶心自己,过两天他还要洞房呢,万一……咳咳,跟太子似的那啥了怎么办。
“都给我滚!滚出去!”乐宁彻底崩溃,可是即便她没有脑子,也知道该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她突然发疯一样吼道。
裴家暗卫面面相觑,迅速退出去,裴甲给了暗卫一个眼神,一部分暗卫迅速隐身远去。
裴远装模作样要走,乐宁狼狈地冲出门来:“将军留步!”
见裴远面无表情停下,乐宁郡主面色扭曲了一瞬,压下自己过往的跋扈,如今的情形让她迅速学会卑躬屈膝,她只干哑着嗓子道:“此事若是传出去,将军府和公主府都要陪葬,还望将军能保密。”
裴远心里冷哼,求人都没个求人的样子,看来德平公主所有的聪明都在自己身上了,可惜女人疯起来,实在是没有理智可言。
他也不拒绝:“此事裴某不会对外提及。”也用不着他来提。
“郡主!走水了!走水了!”有奴才大叫着跑过来,公主府东南西北四个角都有火起,因为这时节风大,已经迅速朝着这边还有周围蔓延,很快周围就热闹起来。
裴远垂眸:“告辞!”
乐宁郡主顾不得跟他多说什么,只能头昏脑涨先让人灭火,一时连在殿内还昏沉着的远安王和德平公主都顾不上。
趁着火势混乱,乐宁郡主又没有德平公主管家的威严,好些奴才为了保命或者其他目的匆匆逃出府去。
这事儿没能盖过夜,火都还没扑灭,宗-□□和二皇子府先后热闹起来,德平公主府旁边被波及的官宅也诡异得无人能够入睡。
等德平公主和远安王清醒过来的时候,梁久忠正冷着脸站在他们面前。
乐宁郡主呆呆坐在殿门口,面上一片灰败,今日本该是她的大婚之日,可她的婚服都被烧了,谁也顾不上大婚,连个去武宁候府通知的人都没有。
还是武宁候府自西城那边吹吹打打上门,才得知了这消息,早就被梁久忠给冷着脸遣退回府了。
“王爷,公主,圣人宣二位入宫,请吧。”梁久忠说完,没绷住神色,先一步冷着脸出了门儿,踏出殿门时,他听见了德平公主的尖叫。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王早该杀了你!”远安王面色铁青,本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却被这个疯女人一夜之间颠倒了局面,大厦将倾。
德平公主被他一脚踹得吐血,却趴在地上低低笑出声儿来:“你小时候就恨不能让我死,不还是得靠自个儿的身子来换取我的帮助?如今你即便想杀了我也先忍忍,我若是这会儿死了,你未必能保得住命。”
远安王心里清楚,这等丑事儿谁也不敢传出去,可身为丑恶的根源,他和德平公主很大可能是被驱逐出京,并无性命之忧。
若是他这会儿杀了德平公主,蛊毒的事情露了痕迹,那才是穷途末路。
所以听见德平公主这话,他只闭眼深吸了口气,压下汹涌地杀意,再不肯跟德平公主说哪怕一个字,扭身出了寝殿。
这日本该是三日一次的大朝,可圣人免了早朝,只将有关人等召唤到了乾宁宫大殿内。
等远安王和德平公主到的时候,殿内已经站了一片,本该今日做新郎官儿的翟远晟,还有昨夜‘好心救人’的裴远、脸色铁青的宗-正殷封泰都在。
太子和二皇子并着李皇后也安静坐在一旁,殿内人不少,却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
德平公主只安静跪在地上不说话,远安王想了想,跪下后还是沙哑着嗓子请安:“给圣人和皇后娘娘请安,臣弟死罪,请圣人降罪。”
圣人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你是指做出这等丑事儿,还是你妄图陷害平清伯,威胁郑执宰,买通内侍监陷害太子?”
远安王蓦地抬起头来,眸子里有诧异,有阴霾,唯独没有后悔。
“臣弟不知道圣人在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远安王才低沉道。
翟远晟站出来,面无表情道:“王爷恕罪,昨夜臣追击一伙儿对武宁候府回家探亲的丫鬟下毒手的贼匪,跟着闯进了一个庄子,没成想那竟然是王爷的别庄。杀掉贼匪后,臣搜出了许多了不得的东西,王爷应该知道是什么。”
远安王低着头面色沉静:“本王不怎么去别庄,也不知道庄子里有什么。”
“哦,臣说得不够清楚。”翟远晟不疾不徐道,“为了将贼匪斩草除根,臣将那庄子给烧了,烧完后,才发现庄子底下竟然有机关。”
远安王这才抬起头,犀利阴狠地看向翟远晟。
若只是明面上的东西被搜出来,他并不惧什么,可那机关乃是他用十几年时间打造出来,跟西北和西南联络的信物,以及从西南那边淘换来的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在那里头。
他只定定打量了翟远晟一眼,唇角勾出个冷笑,就用这样的表情看向圣人:“成王败寇,我没什么可说的,随圣人处置便是。”
圣人这才缓缓睁开眼,眼眶子里满是血丝,他年纪大了,一夜未眠脸色并不好看,他看着远安王好一会儿,神色复杂极了。
殷封泰本还想着替远安王求情,毕竟皇家丑闻也不是第一次了,罪不至死,可如今牵扯到陷害储君和皇家子嗣,还有谋反之罪……他知道自己开不得口,索性垂着眸子只当什么都听不见。
“你们都出去吧,朕有话要跟远安王和德平说。”圣人并没有立刻下旨,只哑着嗓子道。
李皇后自打远安王和德平公主近了殿,就一直用恨毒的目光看着二人,恨不能将两个人扒皮去骨,这会儿她有些不甘心:“陛下,不管是谁,谋害皇嗣,甚至连储君都不放过,这是要断了大周的传承,如此罪行绝不可饶恕,求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