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现在萧三不在,不然她能确定更多的细节。
而被宋玉珠念叨的萧三受了七十鞭,此时正在冰冷冷的石室里养伤。
毕竟有几年在一起训练的情谊,萧四带了药粉过去,忍不住提醒,“你就是同情心太多,心一软就糊涂。那宋玉珠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要帮她牵线?萧大萧二的前车之鉴无人不知,咱们只有一个主子,就是晋王,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多余的事一概不要做。”
萧四打开了话篓,“你之前也看到了,我负责城西那位宋姑娘的事,有什么事就禀报,那是因为王爷下了命令,不是因为那位宋姑娘喜欢王爷,我便心软替她传话。”
趴在石凳上的萧三死人一般一声不吭,良久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萧四心知萧三大概还没转过脑筋,但他还有许多事要做,只得留下药粉离去。
应了王爷要求,萧四亲自督工,命人将城西宅子布置一新。
众人都知道城西大营距王府太远,对于晋王重建外宅很是理解。
于是,住在后院的昭昭经常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咚咚声和略微嘈杂的人声。
这让昭昭很是紧张——她的宝贝小金珠还没找到地方藏好。
此时,王管事笑容满满找到春桃,有事向姑娘禀报。
春桃敲了敲门,这两天姑娘经常一个人把自己藏在屋子里。
“吱呀——”
屋内,昭昭佯装镇定,小眼神虚虚乱飘。
王管事取出袖中一物放到昭昭面前,“姑娘,这是宅子的图纸,王爷要重修宅子,不知您有什么想添置的?”
昭昭抓住了关键字眼:重修宅子!
修一个能藏东西的好地方!
昭昭眼睛亮亮的,转瞬想到要是修了,其他人不也知道,眼中的亮色瞬间熄了。
失了兴致的昭昭看也不看图纸,摇摇头,“不要了。”
没完成任务的王管事再劝道:“池塘秋千花园……姑娘想玩什么都行。”
昭昭再次摇头,“不要。”
说完想到什么又补充说,“给大人建池塘、秋千、花园……”她舍不得让大人看自己的宝贝小金珠,这些都给大人好了。
箫容景还不知道他“被迫”收了一堆礼物。
不出几天,外宅焕然一新,前院没什么大变动,主要改还是昭昭住的后院。
多了池塘秋千不说,还多了一个鸡圈,一池塘鸭子和鱼。
昭昭指挥指上了瘾,她手持尚方宝剑——箫容景给她写的按了指印的字条。
所有人都听她的!
等男人处理完后续事务打算常住西宅,刚进内院,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箫容景喜静,他在王府的院子里,下人很少,寂静无声。
而到了这后院,窸窸窣窣各种声响,特别是那鸭子叫,叫得他直皱眉。
进了内室,一个人影飞快跑了过来,立刻撞了男人满怀。
一声娇娇的“大人”响起。
男人不自觉眉心舒展,顺手揽住了昭昭。
内屋地上铺的是新换的虎皮垫,昭昭不爱穿鞋袜,不光脱了鞋,连袜子也一并脱了,率先赤着脚踩在虎皮垫上催着箫容景一并脱了鞋袜。
男人的脚很大,比昭昭的大多了,昭昭好奇比了比,惊叹了一声。
虎皮垫很是柔软,走起来脚下一点儿也不冷。
才走了几步,脚前多了什么东西,男人不由停下,昭昭兴奋介绍:“大人,这是七巧板、风车和九连环!很好玩!”
箫容景面色平静点点头,原来这乱糟糟的东西是小姑娘的“玩具”。
又走了两步,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东西,细碎的小颗粒,很是黏脚,箫容景心底突然产生一丝熟悉不大好的预感。
昭昭弯腰拿起一样东西,举起送到男人唇边,“大人,这个是梅花酥,特别甜!”
这下,男人终于确定自己踩到的是什么,是梅花酥的残渣。
男人面色黑沉,大步上前拉开被子,果然,床上也有。
箫容景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呆在这样的房间。
他深深吐了两口气,转头看向昭昭,此时面色已经看不出太大情绪,淡淡道:“昭昭,自己穿好袜子和鞋子。”
太过兴奋的昭昭难得有点迟钝,“大人,去哪?”
男人道:“带你去书房。”
一路上,昭昭叽叽喳喳像出了笼的小鸟。
大人是要教她识字吗?
小姑娘心底的兴奋超过了恐惧,笑起来一点也不矜持,露出几颗牙齿。
高大挺拔的男人大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姑娘,面色隐隐发黑。
箫容景将昭昭送到书房,命她老实呆着,他过会就来。
昭昭乖巧点点头。
书房很大,临窗摆放书案,书案后放一把椅子,南侧是一排一排书架。
昭昭绕着书架转来转去,惊叹出声。
这可比朱秀才的书还多!
这下箫容景也成了昭昭心底的厉害人,能看那么多书,这比朱秀才还厉害呢。
看了一会昭昭就没兴致了,她坐到书房西侧用来小憩的罗汉床上,眼睛盯着门口乖乖等大人过来。
没多久,门口出现一个人影。
男人身穿绛色常服,腰间悬挂一块镂空蟠螭玉佩,头发未用玉冠束起,自然披散下来,带着刚沐浴过的水汽。
昭昭看呆了眼。
她向来觉得大人好看,现在比往常更好看!
被美色所诱的小姑娘不自觉便挨到男人身边。
箫容景坐在书案后的四角椅上,见着眼巴巴跟来的小姑娘,心底嗤笑一声。
书案右侧有一本千字文,千字文中间,夹了一把戒尺。
这两样东西是早就备好的。
箫容景前几天又做了一个梦,梦隐隐接着上一次。
梦里,他教着小姑娘识字,梦里的小姑娘胆子要小得多,怯生生的总是畏惧看着他。
即使是梦,箫容景也能体会到另一个自己的恼怒和恨铁不成钢。
不知是恨小姑娘不争气,还是因着别的原因。
梦醒后箫容景鬼使神差便备了这两样东西,不假他人之手,下江南时亲自采买的。
男人没想过要把这戒尺用到小姑娘身上,毕竟现实里的昭昭如此乖巧,会用满是依赖的眼神望着他。
不识字便不识字罢,总归放在后宅宠着。
只可惜——男人唇角的笑意微深,拍了拍昭昭的脸蛋。
被一个冰凉的物什碰了脸蛋,昭昭慢慢回过神。
待看到是个什么物件,小姑娘吓得差点神魂惧散,夺路而逃。
两指阔的木板,打在手心的滋味……
第13章 . 小字爱哭的昭昭
昭昭面色微微白了。
见小姑娘怕了,男人这次仍是没有心软。
“伸手。”
大概在梦里做惯了,昭昭下意识立刻摊开自己的小肉手。
像是试探一般,戒尺在小姑娘的掌心轻击了两下。
昭昭瞬间如同一根绷紧的弦。
“错哪了?”
昭昭眼泪夺眶而出,“我错了。”
“哪错了?”又问。
昭昭目露茫然,“哪都错了。”
答非所问,蒙混过关——
“啪——”
“啪——”
“啪——”
一连三下,昭昭的手心迅速红了起来。
小姑娘日日好汤好水补着,昂贵的香膏擦着,以往因为干活略为粗糙的掌心早已养得如羊脂白玉一般,又白又嫩。
如今男人不过用了三分力道,那手心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好疼啊,昭昭心想。
她没有哭出来,一时间倒像是怔住了,泪眼朦胧望着面前的大人。
明明是不一样的。
大人为什么像梦里一般打她呢?
大人的面上没了笑,眉色沉沉的,严厉且不近人情。
昭昭身子不自觉往后仰远离这个男人,双手却下意识往前伸,呈现出一个依赖又畏惧的姿势。
脑子正混混沌沌间,昭昭被拉入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
男人从未教过这么娇气的姑娘。
他向来有一说二,不讲情面,立下规矩后,也不屑和那些蠢笨之人说话,错了下去受罚便是,再错便撵了出去。
可这么个小姑娘,娇滴滴仿佛一碰就碎,错了也不知,非得细细把东西掰碎了和她讲才能明白。
刚揍过这小东西,男人也拉不下脸,只将小姑娘揽着,摊开桌上的千字文,“想认字吗?”
这委实笨拙的讨好非但没让小姑娘开怀,反而吓了一跳。
念及梦里识字被打几十下的苦楚,昭昭打掉眼前的千字文,吓得连连后退。
但她被钳制在男人双腿之间,后退又能朝哪退呢?身子一个不稳,反倒一屁股坐到了男人大腿上。
箫容景身子僵了僵,左手环过小姑娘的腰不让她四处乱动点火,右手执笔,
“既然不想学千字文,那就先学自己的名字。”
见那本给她带来痛苦的书不见了,昭昭胆子大了些,不那么怕了,只是掌心的疼痛提醒着她。
男人温声问:“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昭昭抿唇一乐,小声道:“知道!叫昭昭。”
“昭,含光明美好之意。”箫容景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了一个“昭”字。
听出自己的名字特别好,昭昭更高兴了。
因着之前挨打疼了,也不像之前那样恣意,只小小得意了一下,声音低低的,“这是朱秀才给我取的名字!”
箫容景轻轻嗯了一声,他以为是个村里教书的老秀才,不曾把人放在心上。
只握着昭昭的右手,带着她写了三个字:
宋——昭——昭。
写完见昭昭掩饰不住欢喜,抬手去摸那未干的字迹,捉住她的小手圈在怀里。
男人漫不经心道:“老夫子给你取了名,本王再给你取一小字。”
小字?
昭昭好奇看着男人动笔。
男人修长的指节捏住玄青色笔杆,笔势流畅,速度刻意放慢写下两字。
尽管昭昭没怎么写过字,更没学过鉴赏,她也能看出大人写的很好。
大人的动作很好看,毛笔笔尖扫过纸张的样子也很好看,那字是为她写的,更是说不出的好看。
昭昭心生欢喜,“大人,这两个字叫什么?”
“元淼。”男人说得很慢:“元含初始之意。”
不待箫容景说完,昭昭迫不及待问:“那淼呢?”
“淼则是水大。”男人胸膛震动,发出低低的笑声,“淼是水做的,你看有三个水。”
“昭昭呢,也是水做的。”箫容景指尖滑过小姑娘的眼角,带落了一颗泪珠,“你看,水多不多。”
昭昭脸红了。
她之前也没觉得自己哭得多,现在被男人一说,她倒像个爱哭鼻子的小孩子。
小姑娘不干了,“不要,我不叫那个,我就叫昭昭。”
箫容景笑而不语,这可由不得她。
自书房走一圈,喜提小字和三记手板的昭昭带着“伤痛”被送回了后院。
昭昭见了春桃,比以往都要高兴,“春桃,手疼。”
春桃捧了昭昭的手心瞧了瞧,却见两只小手都白白嫩嫩的,“姑娘哪只手疼?”
咦?
昭昭愣住了。嘴边的梅花酥都要忘了吃。
她动了动两只小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又不疼了。
小姑娘哪里知道打手板也是有技巧的,一般人掌握不来,这对箫容景来说容易得很。
控制好力道和角度,让被打的人既能感到疼长教训,又不至于真伤了手。
一般人这么打下去,手心不会红一下,疼痛却不会少一分,也就是昭昭皮子嫩当场才立刻红了,只是打完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如今自然看不出来。
“左手。”小姑娘仔细想了想。
春桃替小姑娘白嫩嫩的左手心涂上药膏。
屋内春桃几人早就重新收拾了一遍,换了新的虎皮垫和新被褥。
收拾东西的几人暗暗咋舌王爷的奢侈和爱洁。
见昭昭梅花酥吃着吃着又吃到了床上,隐约猜到王爷不高兴的春桃忙劝道:“姑娘,坐在榻上吃吧,奴婢给你拿软垫垫着。”
昭昭满是疑惑看了一眼春桃。
春桃道:“大人不喜欢床上有点心渣,万一大人的突然来了奴婢担心来不及收拾。”
昭昭抱着小碟子坐到了地上,地上是新换的虎皮。
春桃不由感到一丝为难。
这事姑娘得有人教,但又不该她来教,她以王爷的名义来教难免有以下犯上之嫌。
春桃无奈再提醒:“大人也不喜欢地上沾了点心渣。”
昭昭认真看向春桃,“春桃,大人是不是讨厌吃梅花酥?”
最爱吃梅花酥的昭昭,即便是梅花酥掉落的渣子粘在床上,闻到那甜甜的味道,也觉得美得不行。
这么看大人非但不爱吃梅花酥,反而讨厌极了。
昭昭向来不是个为难人的性子,但也有点自己的小主意。
大人不爱吃,她不会让大人吃,她爱吃,大人让她吃。
一来一回,这个就很公平。
找到解决方法的昭昭很高兴。
但在春桃看来,姑娘仍是没什么改变。
好在之前王爷生气那事算是翻篇了,第二天,前院送来了一些笔墨纸砚等用具,可见王爷并没有生姑娘的气,而姑娘看起来和原来没什么不同,想来也没受什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