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愉脸色绯红,呼吸之间隐见咬破的红唇,秀眉皱着,丝毫没有醒来的样子。
枳夏抓住林愉的手,说不话就轻轻摇她,就像曾经林愉在小院病着,她和枳夏说,“要是我醒不过来,你就摇我。摇醒了最好,摇不醒你就从后门出去,往姑苏找我阿姐。”
她每次都能把林愉摇醒,这次也一定可以。
林愉是半夜要水喝的时候被傅承昀抓着闹的,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多的力气。
“相爷,相爷…你什么时候好?”她想着他要上朝,怎么还没到时间吗?就没甚力气的撑开眼,“我困了!”
男子嗓音低沉,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只哄着她,“快了。”
…
睡梦中她就听见一阵哭声,谁给她掩了被子,还给她擦汗。
“没事,不过是累了,你这样摇反而不好。她真的没事,只是饿了、渴了,你若心疼就去备着,等她醒。”
这声音莫名的温柔,林愉格外眷恋这样不似阿姐年轻,但待自己极其温柔的关怀,于是她强撑着眼皮,缓缓睁开双眼。
慢慢的她就看见了姜氏依旧慈祥的面容,正给她嘴唇沾着茶水,见她醒来姜氏笑道:“醒了,醒了就把茶喝了,嗓子好受些。”
林愉自然依从,她真的渴了,夜里喝的水也在傅承昀新一番伐鞑之下尽数耗尽。她就着姜氏的手喝了两杯温茶,这才醒神自己是一个怎样的窘态。
她赶紧往身上一看,衣衫尽好,衣衫竟…尽好。林愉小心看了姜氏一眼,被自己婆婆撞见真是丢死人了,好在姜氏什么也没问。
姜氏只说约好的今日去南阁学按摩,见林愉没去,以为出了什么事,这才来看看。
姜氏没有笑话的意思,林愉反而更不自在,“母亲,我不是有意爽约的。”
她说了不要,可又哪里是傅承昀的对手,几番下来自然也就落了下乘,让傅承昀成了事。
“你有什么错,女子不易,所愿所不愿哪里由的你心甘情愿。”姜氏眉眼清明,拉着林愉的手叹息“你这孩子,是自愿的吗?。”
林愉点头,“恩,他问过我的。”
“他那是问吗?”姜氏嗔怪道:“他就欺负你是个傻姑娘,慢慢你就知道了。”
有些事总归是经历过才知道好坏。
林愉见她不怪,心里就落了实处,面上忍不住笑的妩媚,这种媚不是刻意,而是姑娘蜕变之后自然而然留下了的。
“多谢母亲不怪!”她巧笑倩兮。
“你呀!”傅轻竹在家都没有林愉这般娇,林愉全心对她,也让姜氏忍不住对她好。“你自己疼着,倒是叫他痛快,哪有你这样好脾气的。”
“我…”也不是很疼,他次数虽多,但也温柔的很,他…他慢慢的,好像逗她一样,非要她开口他才继续,但这样的话林愉不好说。
少年时的热爱总是炽热而绚烂,带着花开时的绮丽,越香醇越入骨。从惊鸿一瞥到经年怀素,几乎是她人生中最美的一笔。
对一人执迷不悟,是她愿给傅承昀的偏爱。
如今,不思来日路。
他年若伤,忘昨日。
尽管许多人并不理解,但林愉没后悔。
“我也不是不知道,他是哄我居多,可他愿意哄我,不是吗?”她笑道:“只要他还愿意哄我,我就能让他哄一辈子。”
第二十七章 教弟 他拿傅承晗当弟弟,……
你喜欢一个人, 你惯着他欢愉。
这样的时候,姜氏也有过。她看着林愉尚为经历世俗的澄澈的眼眸,看了许久, 也说不出别的话。
今日是姜氏进宫的日子, 傅轻竹捎信要见弟媳, 但林愉这番模样, 姜氏只好把要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面。
“我见你看重枳夏, 傅家规矩和林家不同, 枳夏难免不适应, 你若信的过我, 得空让枳夏去南阁,我让嬷嬷给你教教。”总好过枳夏什么也不懂。
林愉自然应下,她也担心枳夏被人欺负。
姜氏怕林愉抹不开面子, 只呆了片刻,等枳夏把饭菜送来正好借机离开。
姜氏一走, 枳夏端着熬好的老鸭汤送到林愉面前,林愉明明很想喝, 还是把头埋进被褥里面,双腿忍了稍微蜷了一下, 和枳夏说:“我想沐浴。”
初经情/事的姑娘, 声音带着几丝残余的昧气,说话的时候刻意忽视身上的异样,看着可怜兮兮的, 盯着那冒着热气的老鸭汤,满眼都是“好香!好想吃。”
枳夏被惊艳了一瞬,她一贯是林愉说什么是什么的,很快反应过来, 跑出去备汤。
林愉看着一并带走的鸭汤,抓心挠给的难受。
她如今又饿又困,难免有些不平衡。
明明沐浴过了,傅承昀扰醒她的时候,她也抗拒了,带着鼻音哭诉:“我不想再沐浴,好累的。”
疼倒是次要的,傅承昀精于此道,林愉也曾偷偷看过。除却第一次疼了一阵,后来更多享受,只是次数多了,林愉就累的很。
“我不给进去,好了叫人帮你洗。”
傅承昀就是个大骗子,根本没有叫人帮她沐浴,这样腻着睡了一夜,多难闻呀!
想着,林愉有些不大开心,也许是情愫得到了某种身体的磨合,虚无的幻想成了实际,她不再诚惶诚恐,甚至敢埋怨他。
她想着,这次两人闹的有些过了,日后不可如此荒诞。还是要克制些,保重身子,长长久久的才好。
枳夏很快备好浴汤,林愉昨夜倦的厉害让枳夏帮忙,现在白天也还有些精神头,也就不好意思,刻意报了一大堆要吃的,调开枳夏。
林愉一个人披着外衫,等人走后慢慢褪去衣裳,只见昨夜第一次沐浴看见的那些殷红已经变成紫黑,许多地方更添新痕。
单是一个人这样看着就无限遐思,林愉脸似烟霞,赶紧把自己藏到了浴桶里面。
热汤浸润着周身,缓解了疲惫,林愉忍不住嗟叹一声。今日反正是出不得门的,林愉也不着急,连带着把头发也清洗了。
等她好了,枳夏差不多也把饭菜摆了上来,林愉饿的很,也顾不得那些礼仪,直接让丫鬟在后面给她绞着头发,她拿勺舀汤喝。
林愉吃饭姿态优雅,很容易伺候,给什么吃什么,动作较平时稍快但还是好看的。北院的小丫鬟叫铃铛,一声不吭的在后面绞着头发,掬着墨发难免对上林愉后颈。
看着痕迹,相爷那力道不小,也不知心底里是如何稀罕夫人,铃铛不敢多看。
如今已经是桃花盛开的季节,风吹在身上也是暖的,阳光照在三个人安安静静的脸上,远远的看着就和雾霭的山雾一样。
用罢饭,铃铛看她吃得多,忍不住提醒,“夫人,用了饭出去消消食吧!”
林愉几乎一夜没睡,正是困乏。她想去睡觉,奈何自己又是刚刚醒来的,遂恹恹的朝人伸手,“那,去吧!”
她一伸手,腕子上的淤青就露出来了,那是傅承昀情至深处按出来的。
铃铛小心的错过那些,不动声色的扶起林愉,往院子里面走。北院的花刚种,没开。林愉也不想去远,就在临近的小花园。
小花园靠着一处矮墙,攀着翠绿的藤曼,开着小花,下头精心养育的花卉正争艳,林愉瞧着忍不住松快了些。
铃铛给她介绍,声音如翠鸟清脆,说的滔滔不绝,也只有傅承昀不在的时候,林愉心善她才敢讲。
“夫人,其实北院以前是最好看的,侯爷为侯夫人淘尽百花,每逢春天蝴蝶老远飞来,看着就和仙境一样。直到后来,相爷突然被接回来,一夜大雨就什么也没有了…”铃铛说着,犹记得儿时那场夜雨。
相爷年少,弱不经风,但直直的跪在北院正门,傅轻竹撑着伞在远处看着。瓢泼大雨没命的打在他们身上,模糊了院子里面隐隐发出的声音。
好似有人哭,也好似有什么被胡乱砸碎,电闪雷鸣劈开北院那片密竹林,风吹的叶子乱飞,那是傅侯夫妻唯一一次争吵。
次日,门一开。
里面百花凋零,侯爷嘴边带着血丝被人抬去了南阁,随之姜氏没了魂跟着去了。
外人的谩骂,老夫人的不满,府里的怨怼,所有所有的人恨不得傅承昀从未出现,傅家从未有过这样的污点,甚至有人往后院扔东西羞辱相爷。
是傅轻竹拿着鞭子走出大门,把傅承昀推到众人面前,扬声说道:“这是我傅轻竹的弟,我认了他。”
“动他,你们试试。”
傅轻竹自小习武,十三岁就能在皇家猎场和众皇子比拼,并名列前三。前面的一个是晋王魏瑾殊,一个镇远将军萧策,两人都是军营里面的佼佼者。
那样的武艺,傅轻竹的鞭子要是真心护着谁,谁敢阻拦。
北院有了新的辉煌,但北院曾经的蝶翼舞飞,百花报春却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样的胜景只在傅家老人的故事里面,一年一年的传下来,直到如今。
林愉从铃铛零零碎碎的话里,仿佛看出了什么,“那长姐是怎么入宫的?”
傅轻竹那样的烈性子,如何愿意宫中荒度。
铃铛回忆了一下,看着林愉艳若桃夭的面容,苦笑道:“是因为相爷保住了渡山防线,傅家封无可封,圣上的恩旨。”
傅侯尚在,傅承昀位居左相,门第荣耀至此,再往上就是异姓王,因魏国异姓王有血史,先祖有令废除这个恩封,也的确封无可封。
“可…这真是恩赏吗?”林愉手里转着一股花骨朵,轻声呢喃着。敢于持鞭拿剑的女子,嫁给一个可以为父的人,真的是恩赏吗?
林愉突然就想起那个魏江边凄楚的贵妇,她是真的想跳吧!
“夫人说什么呢?”小丫鬟笑出两个酒窝,伸手在林愉眼前晃着。
林愉抬头,“没什么,我累了,回去吧!”
“好。”
小丫鬟扶着林愉原路返回,走到矮墙的时候正巧那边叽叽喳喳的,林愉抬头一眼看到个穿着红衣的男子。
“相爷?”
林愉一眼看着以为是傅承昀,忍不住走近一步,墙上人正好后头,露出被日头晒的有些花哨的脸,原来是傅承晗。
他该是逃出门被人抓了,情急之下爬上了墙,此刻被人当猴一样看着。
“滚,都别劝爷下去。”傅承晗阴沉着一张脸,往下面丢了一个瓦,“爷爷今个儿就在上头住着,谁教他们安排的相亲。”
傅承晗骂着,不经意看见好奇看过来的林愉,她被人扶着,简单的襦裙衬着窈窕的身段,温柔的目光中带着婉转的娇媚。许是出来太久,两腮泛红,气息微喘。
傅承晗坐在高处,仔细把人打量了一圈,很快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挑眉看着林愉腰上垂下的玉印,笑道:“嫂嫂好,出门玩吗?”
林愉不爱搭理他,远远的看热闹,带着些许困倦。
“嫂嫂帮我把人赶走,我可给嫂嫂一份大礼,解嫂嫂当下之困,如何?”
林愉能有什么困境,吃好喝好的,并不信傅承晗这个纨绔。傅承晗却好似料到她会走,在她转脚的那一瞬笑道:“嫂嫂,细的小弟不能和您说,二哥要打我的。只能说您帮我,不亏。”
“我骗谁也不敢骗我二哥,是不是?”
林愉疑惑的看了高墙上的傅承晗一眼,有傅承昀在林愉多少有些心软,“怎么帮?”
“不难,只嫂嫂一句话,叫他们滚。”傅承晗冷眼睛扫过下面的人,对着林愉的时候又温驯的很。
“我开口他们就走吗?”林愉不大相信,府里都是小顾氏在管,没几个听林愉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傅承晗双腿晃着,十分确定林愉开口的重量。
反正一句话,林愉也不亏,“你们都走,傅承晗会自己爬下来。”
那些人犹豫着,顾及小顾氏的吩咐,傅承晗也不急,晃悠悠的等着开眼的看到林愉的玉印。
很快就有人看到,三三两两暗中通信。有人畏惧的看了林愉,马上疾步离去。
“还真有用?”林愉疑惑着,傅承晗手脚并用的爬下来,拍着手道:“我二哥嘛!鬼见愁自然是有用的。”
林愉没反应过来,只当是看在傅承昀的面子上,也没纠结和傅承晗伸手道:“大礼?”
傅承晗神神秘秘的把小丫鬟赶到别处,从袖中取出一个胭脂盒一样的东西,并着两本书。林愉好奇想看,傅承晗忙的按在怀里,小心的查看了两本的内容之后,塞给林愉一本。
他压着嗓子说:“莫叫我哥看见,偷偷看,他会喜欢的。”
林愉被风吹着脸上的薄汗,她问道:“什么东西?”
“嫂嫂,我不是东西。”傅承晗一本正经的指着那本书,“这书才个是。”
林愉不打算嘲笑他的脑子,白他一眼翻开那书,不知哪里的落花吹来落在熟悉的内容上,林愉眼睛一晃,冷着眼神垂眸,“你说的对,你的确不是东西。”
是东西能两次给嫂子送防火图吗?种类繁多,一个不落。
“夫妻相斗,技高者欢。”傅承晗一本正经道:“好好学,好歹跟上我二哥的节奏,别净是哭,多无趣啊!”
林愉把玩着那个胭脂盒,大概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她转着怎么顺手怎么拿,十分平静道:“这是什么?我不大懂?”
“这个,就是那个…膏,省的疼。”傅承晗早看出林愉今日不同,这种不同是姑娘和夫人的不同,有些事也就没有藏着掖着,大家都知道。
林愉轻轻一笑,骤然反手一甩,胭脂盒看看擦着傅承晗的脸颊而过,她狠狠的踩在他的脚上。
“傅承晗,你个王八羔子。”
矮墙之侧,初春新绽的嫩芽似云绣一般爬上白璧,粉嫩的花骨朵带着清晨未褪尽的早露,入目风光满盎然。
然而傅承晗衣裳带着勾破的线头,沾着墙上顺下来的脏灰,施粉的五官藏着愤怒,绑带的头发被狼狈的吹着,想发火又顾及着什么。
他弯腰捂着脚,仰头面带惨色道:“你骂人就骂人,把脚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