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的南阁有人找我说话,我还听说浇花池那边挺热闹的。”
林愉探出头,一脸懵懂,“相爷,我饿了,我们吃饭叭!”
她明显转移话题,虽然有些生硬。
傅承昀眸色沉沉的看着她,忽而凑近蹭蹭她的鼻尖,“是饿了呢!”
他意有所指的说出这话,林愉初时不大明白,等到他手探上细腰,状似无意的摩挲,林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相爷,你怎么这般…”林愉大着胆子推开他,想要逃离。傅承昀轻而易举的制住她,手顺着往上一根一根的探着,“唔,那般呀!”
“不知餍足,白日…白日…”
“宣/淫。”傅承昀帮她出口,没忍住趴在手肘上笑了出来。
林愉脸红如血,伸手把人推开,绵薄的力气又一次被他抓在手掌。
傅承昀却没有松手,本是要逗弄人,谁知一低头就见堪堪半隐在裙袖下的手腕。他一愣,伸手掀开那袖子,手指覆上青紫的印痕。
“这么多?”
傅承昀有些意外,他只记得昨夜要了几次,刚开始林愉也哭,后来着实没了力气只搂着他猫一样的哼哼,被他围堵在唇齿之间。
他也曾看见她蹙眉,但她没说,傅承昀只以为没那么重,这些痕迹如今看着有些不是滋味了。
所以说,夫妻之间哪怕有爱无心,一旦有点肌肤之亲,也就不一样了。
“疼吗?”
“不疼。”
林愉是真的没多疼,她打小就肤白易伤,看着恐怖其实没有多疼。但明明不疼的,听见他那么一问,还是忍不住委屈。
她一贯隐忍,却因他在意的一问红了眼眶,没有防备的关心,最是要她命。
“真的不疼。”林愉低着头,双手攥着几欲滑落的外衫。
“那你抬头。”
“饿的抬不起呢!我们去吃饭吧!”
林愉始终低着头,怕他看见她眼眶,人窝在哪里就跟堆积在冬雪中的红梅,雪盖枝头,美丽若隐若现。
“那我帮你抬。”傅承昀不喜她低头,直接把她下巴微抬,瞥着她蒙蒙如雨的眼帘,蹙眉道:“你疼了就说,哭什么?”
林愉吸着鼻子,泪水在里面打着圈就是不肯落下来,嘴硬道:“我真不疼…”
“算了,不疼不疼行了吧!”
“泪憋回去?”他不耐烦的伸手,抹了林愉眼角的泪,又看了她两腿两手,正要去扒领襟,林愉憋着泪,衣衫不整的跪着挡他,“别…”
他这样近,林愉甚至感觉到起伏的胸膛就要接住他的呼吸,暖意顺着往下到了肚子。她轻抿着唇瓣,慌乱道:“相爷别…这样看。”
傅承昀反手勾住她领口,大概扫过,上面带着被伐掠的瑕疵,“羞什么?”
林愉的脖子上面,随着他手指轻触微颤着,变的粉红,也不知他何时掏出来一罐药,清凉匀称的抹在上面,带着栀子花香。林愉憋着气,面上急促,这副表情讨好了傅承昀。
“睡都睡过了,我看看。”
林愉瞪他,水汪汪的眸子闪烁着慌乱,突然伸手捂着他唇,“你别说嘛!”
小女儿的心态显的至诚,未染世俗,傅承昀眼中星火燎原,但他一向自持,没这么容易失控。林愉尚小,深得他意,两人初成事,他是该顾及些这个宝贝,好生修整一二。
正当他想怎样大方的放她去填饱肚子,寂静的床榻之中,空寂悠长的一声“咕咕——”传来。
刹那间,林愉本就妩色的脸上由粉转红,羞涩中带着可怜,樱唇轻开就要张口,转瞬却捂着一张娇媚的脸蜷腿往他身上轻轻一踢,闷闷道:“我,我都说饿了嘛!谁叫你拉着我说话的。”
傅承昀闻言,抬眸想笑。但他知道自己一笑,林愉怕是真的要抹眼泪了,遂只忍着“恩”了一声,拍着人的发顶,出口声音带着隐忍的笑意。
“不是饿了?”
林愉埋头“恩”了一声。
他笑意愈深,仿若恩赏一般,“去吃饭吧!”
林愉捂着衣裳抬眸看他,可怜的很,狐疑道:“真的只是吃饭?”
“不然呢?”傅承昀敲她,“我能指望一个饿鬼做什么,当然是喂饱了再杀啊!快滚快滚。”
林愉腾的红了脸,拽着裙子就往下面跑。
这时正是黑天的时候,闪烁的烛光照在她小巧的玉足上,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任何声响。
傅承昀盘腿坐着,不知何时落下来的两挫墨发垂在肩上,她看着林愉那逃跑的样子,“跑的倒是快!”
林愉吃饭的时候喜欢什么都吃一点,但她自己又够不到,自然也就需要别人帮忙。
这个人就是枳夏。
以往林愉疼枳夏,吃饭也是欢欢乐乐的,只是今天动作拘谨,好几次夹错了地方。
林愉停了筷子,拉着枳夏的袖子,问:“枳夏你不舒服吗?还是饿的…你要不坐下陪我吃饭?”
北院是傅家侯爷旧居,一间正屋就抵别的两间房。傅承昀进来后一改傅侯风流雅致,活着就成。
这也就造成了今日林愉在外间吃个饭,和傅承昀躺着的内室只隔了四扇锦制屏风,林愉话音刚落,里面忽而传来两声清晰的轻咳。
那声音并不虚弱,强劲之中带着说不出的警示,枳夏本来清秀的一张脸上,顿时改了神色,夹菜的手也有些僵。
林愉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余光看到屏风上侧卧在里头的身影,到底把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面,“那没事,我自己吃,枳夏你回去吧!”
省的在这儿被人吓。
枳夏推拒了两次,见林愉坚持,最后还是出去了。
林愉极少一个人吃饭,感觉时间都变的漫长。
就在林愉准备随意吃两口就结束的时候,身后突然罩上大片阴影,林愉嘴里含着菜心,侧头就见傅承昀弯腰在她身后。
“怎么不叫我?”
“你不是不吃饭嘛?”何况之前那么尴尬,林愉也不好意思叫他。
“我是不吃。”傅承昀腰弯的更深,对着敞开的大门前胸贴在她后背上,林愉有些迟钝的推他,“可我能陪你吃。”
傅承昀对她这些力道恍若未觉,旋身坐在她另外一边,“你,刚才在想什么?”
“啊?”林愉耳根子有些红,拨着碗里的米粒,“没什么呀!我没有在想你,真的没有。”
林愉欲盖靡章,傅承昀被她这模样勾的扬起嘴角,往她碗里丢了一筷子肉,“是,你那是想吃肉,吃吧!”
林愉就听话的埋首吃饭,吃着吃着又忍不住扭过去看傅承昀的脸色。
烛光之下,他五官深邃,已经看不清初初嫁给他的那种疏离,林愉对他的害怕也少了很多。林愉漫不经心的吃了几口,终于伸出一只手不经意捏住他垂在下面的袖子,稍微扯了扯。
傅承昀转头看她。
林愉犹豫着,把凳子往他那边移了移,他也没有拒绝,直接把筷子上的肉接着丢到林愉的嘴里。
她咬过来小心的嚼着,仰头朝他笑。
傅承昀皱眉说:“笨死了,净会哭笑。”
林愉也不生气,隐隐觉着傅承昀对她是多了几分宠溺的,“相爷,你往后莫要吓枳夏了,她对我很好。”
“我对你不好?”
“好,但你不要吓她。”
“哦。”傅承昀没有抬头,不上心的应了一声,想起林愉撅嘴不开心的样子,又不能改口,思索一瞬突然说:“我不吓她,你今晚一个人睡觉,莫哭可行?”
“啊?”
…
林愉没想到他回来还要出去,只看着很深的夜色,坐在高登上兀自叹气。
飞白已经换好夜行衣杵在外头,见林愉的脚时不时磕在凳脚上明白些什么,以往圣谕半夜动身北上南下的不在少数,只不知怎的,飞白觉得今日…呃有些困难。
飞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就见傅承昀已经换下官服,他的身姿在烛影下投射出修长的黑影,手臂轻挽在束起的发间插着黑檀木,正信步朝夫人那边去。
没有任何花纹的正红长袍罩在身上,加上面对林愉时淡淡的笑,妖冶的容颜在黑夜里浮现着微光,林愉看见他眼睛就没移开过。
傅承昀已经走到她面前,伸手把人从凳子上抱下来放在地上,“我要走了,你去送我。”
林愉回神。
“真要现在走吗?”她抿着红唇,踮着脚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不大开心的样子,“不能明天去吗?”
林愉也是刚刚知道傅轻竹的生辰在两日后,也就是后天。
短短两天的时间要远出上京几十里,寻得好看又名贵难得的花卉,经沿途运输入宫布置,再设宴款待朝臣,可以说时间紧迫。
设宴当天,傅承昀还说带她出席,他也不是铁做的三头六臂,算下来接下去两天都要忙碌不休了,林愉自然心疼。
只林愉这些弯弯绕绕傅承昀是没心思猜的,只浅显以为林愉怕丢她一个人去参宴,毕竟林愉说了她没去过,有些怕。
他觉得下一句,林愉就要阻止他出门了。
就连飞白也认为林愉是舍不得相爷,还有就是疲于应付宫闱,但飞白更知道傅承昀此行的目的,不会因林愉改变。
果然——
下一瞬,傅承昀就道:“不可骄纵。”
他是办正事。
“没有呀!”林愉明显觉得傅承昀不喜她多置喙正事,和以往每一次正事一样,一旦阻拦他就不笑了。
林愉敏感的很,她敢推傅承昀敢撒娇的时候,其实都是傅承昀眼中流露的善意鼓舞着她,一旦傅承昀恢复了成亲那日的疏离,细腻如林愉也就缩回自己的壳里了。
她知道傅承昀不会伤害她,他只是不喜她管着他。
虽然,她原本就没这个心思。
林愉乖乖的敛了小脾气,哒哒跑过去提着盏灯笼,笑着和他说:“我去送你。”
傅承昀看着她,未语。
林愉见他不动,走过去扯着他的袖子,“我不说了,走吧走吧!”
傅承昀“恩”了一声,大步往外面走。林愉跟不上他又怕扯到他生气,悄无声息的松开他的袖子,快步跟在后头。
飞白远远的坠在两人身后,不敢出声。
渡山那场大火一直是傅承昀的梦魇,他一直想要见见梦中人,这次终于有机会了,他自然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回来看林愉是一时心动,他要了林愉,若林愉拦着他…也是拦不住的。
只是看着她又恢复小心翼翼的低沉模样,心里不爽罢了。又不是不回来,这姑娘果然…粘他的很。
一路上林愉都没有说话,只是她提出来的光一直晃晃悠悠的照在他要走的路上。
今夜无月,那灯光就和以往照着他的月光一样紧跟着他,走过的小径之上树影斑驳,偶尔有悉悉索索的风吹响灌木。
林愉最是怕这些,傅承昀走着忍不住想慢下来等等她,自认为做的很隐晦。但林愉追他一路,突然这么一慢,长久疾行的疲乏顿时涌上来,连带着呼吸急促。
那一声一声,沉沉的喘息在幽静的路上特别明显,傅承昀忍不住回头。
就见林愉跟在他身后两步,颤颤巍巍的手里提着比她脑袋都要大的灯笼,尽量克制着不抖,脸上被糊了许多吹乱的碎发,大口的喘息着脸色难看。
北院到这里不近,就这样她一声不吭的负重跑了一路,傅承昀拧着眉就要骂人,不妨和她圆溜溜的水眸对上,她竟吓的赶紧直起腰。
“我,我不累,能接着走。”林愉看着他,胸口起伏不止,改由小口的呼吸,“不会耽误你出门的。”
傅承昀没理她,直接往她这边迈了一步,林愉看着那小小的一步,在她照亮的一小块地方好似开出了什么花一样,忍不住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他不咸不淡的轻咳两声,林愉看着他飞扬起来的红袖,马上福至心灵,小跑着过去抓着他,解释道:“相爷,我脚程慢。”
傅承昀往前走着,伸手夺了她手上的灯笼,靠近她的那只袖子怎么都没有动。
两个人走着,影子也晃在一起,林愉心里的郁气随着一脚一脚踩着影子往前,慢慢散去。她忍不住看着傅承昀的侧脸,傅承昀也不管她。
“我以后尽量快些,跟上你。”
幽静的小路上,那光亮慢慢照亮林愉的前路,她的情绪来的快去的快,很快在傅承昀身边自娱自乐起来,没有看到半明半暗中傅承昀和黑夜融为一体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好似犹豫着。
也许夜太黑,也许灯太亮,也许一路陪着他的人太好,傅承昀这一刻,突然从心里对她生出惋惜和愧疚。他突然觉得,对这样一个姑娘…他不是人。
剑之所以为剑,因为心;人一旦没了心,便可为剑。又也许,遇上他,注定就是林愉头顶悬着的剑。
他早就知道,林愉对着他的温顺、乖巧,不过是因为喜欢,她的倒刺可多了,被她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偶尔对着林堂声,对着傅承晗,唯独舍不得对着他。
可他把最利的锋刃,对向林愉。
林愉却笑着迎上来,装作不知。
“林愉,你说。”傅承昀开口,“我听着。”
林愉偏头看他,“说什么呀!”
傅承昀把冰凉的手覆上她手被,反手紧紧的抓住她,让林愉和他一样,走在黑暗里,影子近的好似一个。
“说你刚刚没说完的话,说任何你想说的,”傅承昀舔着舌尖没多少疼感的伤口,依稀可以回味出林愉咬上去时的软腻,“我还在,就听着。”
只要他在,就听她说。
“哦!”林愉想了想,思考的模样在这个时候有些娇憨。
他以为她会说害怕,说不愿他走,说喜欢他,说一切他认为的女儿心态。谁知道她只是把脑袋靠过来,告诉他,“天都黑了,相爷路上记得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