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诺只当她是误会了男人的用心,赶紧劝解道,
“轻惹你也别多想,三年前王爷隐姓埋名也是有自己的苦衷,我想他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而且,你现在怀了孩子,得……”
“孩子?”唐轻惹突然打断了她,颤了颤眼睫,整个人看起来娇柔又脆弱。
她看向闻诺,眼底尽是失望:“先生他骗了我,他已经与旁人有了孩子。”
唐轻惹将她在皇宫内听到的说了说。
陆羡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有了孩子!
“不可能!”
这事儿听着就蹊跷,明明就是故意为之。
闻诺握住了唐轻惹的肩膀,神色有些激动,“轻惹,你肯定是误会了!你再仔细想想,那个女人,名字是不是叫顾清城?”
第50章 过往 他方才,诊出了什么?……
德乾三十一年, 当朝皇帝陆源在朝时旧病复发,宫内各类御医都束手无策。
陆羡作为陆源的嫡亲胞弟,无论是才识还是胆识都是超乎超人的。
即便他才十八岁的年纪, 就已经遭到了大小官员的忌惮。
以至于十八岁的陆羡, 便因为皇位之事活在了风口浪尖。
而当时的顾远风身为太傅,是一朝老臣, 也是除了丞相唐致盛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个。
所以当时就传闻,若是陆羡娶了顾家嫡女,那皇位于他便是唾手可得。
那时陆源已经病重,陆羡表面虽是未说一言,暗地里却花了很多功夫专研医术。
先帝陆源知晓自己活不了几个年头, 年幼的陆若轩更是担不起大任,便暗中将陆羡叫到宫中,要将皇位传给他。
陆羡不愿,还与陆源大吵了一架。
如此,先帝陆源便是给了陆羡两个选择。
一, 是娶顾太傅的女儿顾清城作其正妃, 为传位时巩固自己的势力, 早做准备。
二, 是即刻出兵边外平复外番叛乱,往后以亲王身份尽心辅佐新帝登基。
陆羡却是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个。
试问宁愿选择背井离乡, 在外杀敌都不愿意娶顾清城坐享其成, 这是得有多厌恶这个人啊!
“所以我说轻惹啊, 要是那个女的真的顾清城,那她和王爷是绝对不可能的!”
闻诺鲜少一本正经的,这一次说话却是相当认真。
唐轻惹眼里的泪收起了些,心中却仍旧有些疑惑, “可是他们……”
“可是什么可是,没有什么可是!相信我,他们绝对不可能有关系的!”
唐轻惹一时间被她说得迷瞪起来了。
她记得以前闻诺并不是很看好“苏怀瑾”,为何如今男人换了个身份,她竟如此坚信。
她眸色浅淡,眼底终于有了些清明,问道:“只是听了传闻,你便这么信他?”
闻诺被问的一噎,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还是随心地点了点头。
“我这也不算是信他,习武之人最讲究的就是义气,我觉得既是能让我爹爹心甘情愿任从调遣的人,那这人定也是有情有义的!”
闻言,唐轻惹猛然醒悟。
是呀,陆羡是骗了她,可是他却不曾伤害过她。
或许他不是一个心善的人,甚至骨子里藏着杀戮和邪恶,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从不滥情。
唐轻惹想,或许她应该给男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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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外,顾清衡看着围在他马车外的士兵,撩袍走了下来。
两步之外的步辇之上,薄纱飘飞,一身紫色长衫的男人姿态慵懒地靠坐在上面。
“顾少傅,别来无恙啊?”
陆羡起身慢条斯理地走了下来。
平日里收敛的锋芒释放,男人那一身压迫人气势也随之而来。
顾清衡宽袖下的拳头紧握,抬头时有些不甘心地松开了手掌,冷笑道:“王爷这是何意?”
陆羡慢步走向前去,手里的折扇还在轻摇。
男人眼底已经没了笑意,这样凛冽的冬风里,他手中扇子像是这一切冷冽的源头,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这话,应该是本王来问你吧?暗中勾结叛臣,企图谋逆篡权,顾少傅如今还想全身而退?”
顾清衡抬头与男人对视,丝毫没有胆怯,反而是浓浓的嘲讽,“口说无凭,王爷又有何证据证明?”
他不是一个无脑的人,那日信件里关于篡位之事,他只字未提。
若只凭那一张纸,根本定不了他的罪。
陆羡看向顾清衡眼里的自负,毫不留情地一点点敲碎。
他冷冷一笑,说道:“本王若说有罪,何时需要旁的证据?”
他陆羡一向独断专行,霸道强势,能同他讲道理的人有,却绝对不是眼前的人。
“你……”,顾清衡没想到男人竟如此专横,满眼的不甘心。
可是他不知,他这般模样反而正中男人下怀,陆羡颇为满意地抬手示意,“带下去,关入大牢候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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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羡处理好一切来到闻府的时候,天色已晚,而闻府的门外,早已经有人侯着。
见男人来时,便会意地领着男人进了偏院。
夜色如一团浓墨,男人身影被屋檐下的灯笼拉得极长,像是散发着冷气的寒冰,又像是张牙舞爪的厉鬼。
而领路的下人腿都有些软了,偏生这后头跟着的男人,步子快得和催命似的,他便也不得不加快了步子。
好在地方离得不远,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下人赶紧解释说:
“王爷,唐姑娘便歇在此处,听服侍的丫鬟说,唐姑娘酉时二刻便歇下了。”
陆羡抬了抬手,那下人会意,忙不迭地就要离开。
“慢着!”
陆羡回头看向一脸惊恐的下人,周身的冷冽还盘踞着,说道:“记住了,她是本王的王妃,可不是什么唐姑娘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话,转身推开了房门。
而外头的下人提着的灯笼,掉在了地上,人早已经被吓得跑远了。
……
陆羡今日进屋时,完全没了以往的小心翼翼感。
他内心焦急万分,更是被气得心疼。
他在路上曾设想过许多,可是只动动念头,心底的恐慌感就让他无法忍受。
若是可以,他真的想把小姑娘好生训一顿。
可是当陆羡见着一脸苍白的少女,闭眸安静的沉睡时,他愣了愣。
男人在床前默默地看了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无奈极了。
陆羡小心翼翼坐在榻边,撩开少女侧脸上的碎发,细细地挂在她耳后。
灯色暗黄,少女纤长的睫毛在眼窝处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即便是男人动作很轻,那羽睫仍旧是颤了颤。
陆羡将视线移到被少女手遮住的玉颈处,那里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看着却仍旧纤细。
白纱下看不到的伤口,让他有些恼火。
陆羡屈指想使劲儿狠狠地弹在少女的额头上,想看着她眼底泪水打转,控诉地瞪着他瞧。
可是手掌落下时,却自控地收了力道,在少女那小巧的鼻尖上刮了刮。
陆羡莞尔一笑。
对她,他许是早就输了个彻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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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
即便已经是子夜的夜半时分,可是整个王府上下的人,都是严谨着姿态,没人敢懈怠分毫。
众人都是跪拂在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儿。
门外的轿辇稳稳落地,男人动作轻缓地抱着怀里的人走了进来。
管家正欲让众人开口跪拜迎接时,却瞧见自己王爷冷冷地丢了个眼神过来。
他这才看清男人怀里竟是抱了个女孩子!
像是怕怀里的人被外头的光惊扰了,披风都裹得极为严实。
深色的披风外只余那双小巧的可爱的兔子绣鞋,随着男人行走的动作轻晃着。
管家恭敬地目送着男人离开,总算是明白了早些日子主子吩咐下来重整王府的原因了。
这是有了女主人啊,而他们这位主子竟也学会心疼人了。
……
王府的院落很大很宽敞,若是放在以前不植寸草的模样,看着怕是要像荒废了的宫殿似的。
如今却因为男人早先安排人打理,院落里装饰了许多以往不曾有的花儿草儿。
陆羡以前只觉得这些东西花花绿绿的碍眼的很儿,却不知何时也瞧出了其中趣味儿。
若是小姑娘无事在院子里转转也不会觉得无趣,更加不会想着往外头跑了。
他将人带回了寝殿,只轻柔地放到了床上,并未离开。
大了好些的帽子把少女的小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可是陆羡还是瞧出了那帽子下的小脑袋动了动。
他抬手摘了帽子,果然,露出少女莹润的小脸时,她那双眼睛也是乌溜溜地睁着看他。
只是那眼底蓄着得汪汪秋水,看得男人心里情绪翻涌。
“什么时候醒的?”
陆羡抬手,习惯性的摸向少女小巧的耳尖。
唐轻惹躲开了。
她垂下眼帘,眼底的情绪混乱又复杂。
即便自己在心底为男人开脱了许久,可她对自己亲耳所听的事情,她却依旧不能释怀。
她小声的回答:“先才刚醒的。”
她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有些累,加上脖子上的伤口,扭动时那疼扯得她头皮发麻。
陆羡收回落空的手掌,摩挲了一下指腹,浅声笑了笑,看着她说,“知知,你还是睡着的时候更乖些。”
说完,他起身离开。
片刻后,唐轻惹见他手上端着一杯茶,慢慢地递到了她唇边。
陆羡突然问道:“都知道了,就没什么想问的?”
唐轻惹没喝那杯水,动作很慢地站了起来。
明明她心里乱的要死,可是这一刻她冷静极了。
陆羡正疑惑少女这番动作,是要做些什么,却见唐轻惹离着他一步远时,抬手屈膝。
“民女唐轻惹拜见……”
“砰!”的一声,男人掌心的杯盏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唐轻惹退了一步,陆羡却步步逼近。
他冷笑着,威胁道:“唐知知,你若敢跪我,我便即刻举兵掀了丞相府!”
“你……”唐轻惹无奈。
她不怕他,可是男人却知道,她怕什么,她只默默地收回高举的手。
退无可退,她后背抵上一片平整的木板。
“怕我,嗯?”
陆羡抵近了些,两人挨得很很近,而他眼底躁动的情绪像是变了味儿。
他贴近少女的耳边,握住少女的手腕强势地将人拉进怀里,哑声说道:“我以为知知会问我,爱你是不是真……”
他的话突然中断。
陆羡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先才握过的手腕,眼底高筑的情绪瞬间土崩瓦解。
他惊也似的松了手,退开了一步,看向少女的手腕。
他方才,诊出了什么?
第51章 完结 愿伴左右,生死不离
唐轻惹见他突然变了脸, 心下不禁疑惑起来。
男人却突然开口问道:“那日的药你没喝?”
“什么?”
唐轻惹被这没头尾的话,问的愣怔住。
只是没等她多加思考,男人竟步履急切的走出了房门。
冲出门外的陆羡, 真是满心的躁郁, 一腔怒火无处排解,让他有些想杀人。
他阴沉着脸色, 完全没了先前回府的从容,怒气散发,整个人狂躁地像一头炸毛的狮子。
府内的下人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多问一句。
如今男人不再收敛杀气,露出獠牙的模样, 像是任何一点小事,都能让他情绪崩溃。
陆羡气急,他万万没想到,唐轻惹竟然怀孕了。
胎儿还不足一月,便只能是他放任的那次, 除此之外, 别无可能。
那他更是敢断定, 当日他派人送去的避子药, 她根本就没喝。
陆羡千算万算,都没想到, 自己算计了他人一辈子, 最后竟也被摆了一道。
难怪他先前探出的脉象如此混乱, 原来是受了胎儿的影响。
如此不足一月,便已经对唐轻惹的身子生了影响,若是再过些日子,怕是不堪设想。
这个孩子, 定是不能留了!
……
王府这一夜过得极为安静。
因着王爷带了个女孩子回来的消息,在府内传了个遍,众人便是翘首以盼地,想见见这位女主子。
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姑娘,竟让他们王爷满心满眼的疼爱。
众人都觉得,这般好日子,府上定是要热闹些。
却不想巳时一刻时,王府寝殿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整个王府的人立马都紧张起来。
寝殿内。
唐轻惹正靠坐床榻之前,她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碗碎碴子,和洒了满地的药汁,眼尾通红。
“这是什么药?”她轻声问道。
一旁站着的桑绿眼神躲闪,看向不远处坐着的男人,目露迟疑。
陆羡看向那被摔碎的药盅,眼底一片平静,他淡声吩咐道,“再端一碗来。”
桑绿一愣,看了眼床上的唐轻惹,踌躇了片刻后,转身离开了。
唐轻惹盯着不断向她走来的男人,有些难以置信,眼角湿润了一片,落在她轻薄的衣衫之上。
她苦笑着看他,眼睛里璀璨的星辰滑落,暗淡的毫无光彩,“是落子汤,对吗?”
她早该猜到的,昨日他露出那般震惊的神色,她就猜到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等来了他的一碗落子汤。
唐轻惹仰头,眼角的泪顺着眼尾滑落,她哽咽着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