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黍宁
时间:2021-02-10 10:43:18

  动不动就陪个笑脸,当然幕篱挡着也看不出来,只是嗓音乐呵呵的。
  一文钱,两文钱的写,十文钱的也写,耐心得出奇。没钱就打个欠条,拿个什么布头包子抵钱也成。
  大家虽然不认得字,但也都看得出来这一手字写得漂亮,也看得出来少年虽然落魄,但身上却掩不去一股养尊处优,风流清贵的神态。
  这副样子就比其他几个卖字先生,看起来足够唬人。
  再见他年纪轻轻断了一双腿,出来卖字,只当他是糟了什么重大变故,心生同情,也愿意去光顾一二。
  初时不显,十多天下来,每日也有了固定的百来文进账。
  某天傍晚,陆拂拂突然带回了一碟子茴香豆,一小瓶酒。
  少女眨眨眼,一副献宝的模样,大为自豪地把茴香豆推到了牧临川面前。
  牧临川木着一张脸:“这是什么?”
  “茴香豆啊,零嘴。”女孩儿笑眯眯地捻了一颗豆子塞到他嘴里,“尝尝看。”
  嘴里又絮絮叨叨地说着人听不懂的话。
  “这可是鲁迅先生认证过的,咱们中国人人都知道的绝佳美食。”
  女孩子家大多嘴馋,陆拂拂也不例外,每次“下班”路过那些小吃摊店前,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好想吃零食,好想啃大鸡腿!!
  奈何囊中羞涩,只能忍痛买了碟茴香豆,又买了壶暖身子的浊酒。
  牧临川默了半秒,皱眉:“今天是什么日子?”
  “不是什么日子,”拂拂笑靥如花,“算是庆祝你我生活步入正轨了。”
  正轨……又是什么?
  陆拂拂不待他反应过来,便小心翼翼地排开了两只碗,往碗里到了点儿酒。
  其动作之小心谨慎,连半点酒水都舍不得洒出来,天知道古代用粮食酿造的酒有多贵,这简直是奢侈品!堪比她穿越前总是眼馋的星巴克。
  这是城市里最普通也是最普遍的咖啡馆,然而在她眼里却是都市曼妙的白领丽人的象征。刚来到城市里的时候每次进到这种地方的时候,陆拂拂她身上就有一种局促感。
  点餐前要提前百度查好了,进入店里,又紧张得好像每个人都在看自己。
  她像是个误入此地的,把自己涂花了脸,故作光鲜亮丽,企图融入城市阶层里的骗子,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人们一眼就能看穿她故作平静的假面。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格外地怀念起,和幺妮一起分吃地瓜条的场景。
  女孩儿眼里好似有星光熠熠,叼着地瓜干就像是叼着香烟。
  摇了摇脑袋,将自己心中真白月光抛之脑后,看了眼面前的白月光替身,牧临川同志。
  拂拂兴致勃勃地提起手指,在桌上一笔一捺地写了起来。
  “你知道吗?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嗝……”
  少女的脸蛋猛然凑了过来,红得惊人,愈发衬得眼睛晶亮。
  牧临川:……
  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屁股,想要躲开她。
  她喝醉了酒,简直像只喷火龙,吐息是热的,含着酒意和淡淡的花香,好像是她身上的胭脂味儿。
  一股很劣质的花香,直冲鼻子,浓艳馥郁。
  像是浓妆艳抹,在花枝乱颤,咯咯直笑,眉眼间蕴着无言的风情。
  这香冲得他脑子里突突直跳,浑身上下不知不觉地也热了起来。
  “来!”少女昂首提胸,拍着胸脯道,“妮啊,姐姐教你啊。分别是回、囘、囬、廻……这样的。课上的内容我都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614:49:31 ̄2021-01-0711:1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明宜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5376262个;江湖人称拉狗、妾身君抱惯,尺寸细思、禁色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呀北呀北50瓶;黎夜20瓶;失土、泠泠七弦上、遗忘不如风烟、朝暮10瓶;伊澜5瓶;你若无心我便休4瓶;哼哼哼哼哼哼、呀,是Aimee啊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妮??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觉得自己快疯了。
  妮又是什么玩意儿?他哪里长得像姑娘了??
  “要、要不是看在牧临川长得像妮子的份上,我才没那么好心呢。”拂拂嘟囔着。
  两只眼睛盯着牧临川,忽然又笑了。
  “性格那么恶劣,谁要喜欢啊。”
  却没看到少年脸色陡然就变了。身上一股力气好像泄了出来,不自觉地攥紧了桌角。
  他性格恶劣他承认,但什么叫看在他长得像姑娘的份上……
  话锋一转,她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俨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好想回学校念书啊我好想上学啊!想上大学,不想打工。想在写字楼里上班。”
  “想每天都能喝奶茶吃火锅。”
  她嘴里嘟嘟囔囔,身子一收,跌坐在桌子上,忽然拔高了语调,“我想吃鸡腿!大鸡腿!”
  “炸鸡腿!想吃肉!肉肉肉!!”
  牧临川睁大了眼,圆溜溜的红瞳里倒映出女孩儿的模样。
  陆拂拂嘴一扁,竟然委屈地掉起了金豆豆。
  她竟然哭了。
  “我好想吃肉啊。”
  “我要吃肉,我真的好想吃肉啊。”
  她哭得真情意切,抽抽搭搭,伸着手指胡乱地揩着眼睛。
  怎么会有人会因为想吃肉想哭了??
  那一瞬间,牧临川深深地觉得,自己刚刚内心微妙的悸动和惊怖,都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牧临川暴躁地捏了捏太阳穴。
  想杀人。
  又想杀人了。
  他在和一个满身酒气的醉鬼计较什么?
  “……”
  这也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当妈的心态,费尽心思地把陆拂拂哄回了床上,替她掖上了被角。
  或许是喝了太多酒了。酒气,馥郁的胭脂花香,他身上的劣质油墨的味道,尚未散去的饭菜味儿混在一起。
  熏得他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全身冒火,心里忡忡乱跳。
  外面秋风咆哮,他收拾了碗碟,擦了桌子,将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儿都干了,好不容易歇下来,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陆拂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嚷着要吃肉的模样。
  然而第二天一早,陆拂拂又和没事儿人一样,精神抖擞了。
  秋意渐浓,黄河冰冷肃杀的寒风席卷了整个上党,朔地苦寒,四处可见木叶萧萧。陆拂拂一双手整日泡在冷水里,指腹泡得皱巴巴的,冻得指节红肿粗大。
  还没过几天,就开始发痒,看起来是要起冻疮了。
  怕这小暴君看到了又要多生事端,拂拂白天在他面前从来不敢多挠。晚上躲在被子里又挠又抓,痒得翻来覆去的睡不好觉。
  然而,好景不长,还是让牧临川给发现了。
  晚上端菜的时候,牧临川忽道:“这是什么?”
  “什么?”拂拂有些没回过神来。
  少年面无表情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拉到了近前:“这是什么?”
  拂拂心里打了个突,露出个讪讪地笑,悄悄地把手往回缩。
  少年指尖使了点儿力道,箍得她紧紧的,抽也抽不开。
  他强硬地掰开了她的手,摊在掌心,目光如刀沉默地刺了下来。
  落在她冻得皲裂的手掌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少年狡狯如狐,敏锐多疑,拂拂本来就没指望能瞒他多长时间。但牧临川面无表情的,不说话,只死死地盯着她,还是把拂拂吓到了。
  “这……这几天天气太冷,冻得,你——”
  少年猝不及防地截住了她的话头,他抬起眼,红瞳里几乎冒火儿,怒火中烧地看着她,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冷笑道:“陆拂拂,我说过,我虽然断了腿,但还没废物到需要你来养!”
  拂拂被他这一顿发火弄得莫名其妙的,耐着性子,辩解道:“我真没事儿,再说了,只靠你一人养家,这点钱够干嘛啊。”
  少年浑身一僵,乌云密布,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多了你这点儿钱又能干嘛?”
  少女理直气壮地说:“细水长流,积少成多啊。”
  “我之前在永巷里洗衣服不是洗惯了的吗?你之前都能狠得下心,怎么现在就看不过去了?自尊心受挫了?”
  此话一出,少年就像是被一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火焰顿熄,面色显而易见地苍白了下来。
  抬眼看向了她,唇瓣抿得紧紧的,眼里竟然有几分惧意。
  “……”
  拂拂自知失言,抿了抿唇,急得汗都冒出来了,“抱歉,我不是故意埋汰你的。”
  牧临川面如金纸,额发低垂,碎发覆盖了眼睫,还是一声不吭。
  烛火跃动了两下,噼剥地爆开了一朵烛花。
  “不会了。”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有一瞬,牧临川忽道。
  “什么?”
  他一副厌世的表情坐着,血红的眼宛如血玉般幽深,他无甚表情地抬起眼,唇瓣白得像鬼:“以后再也不会了。”
  拂拂被他看得心里忡忡直跳,心里无端觉得空落落的,慌乱无措地错开了视线。
  “好好好,我不去行了吧,都听你的。”
  这话都是哄小孩子的,第二天,拂拂眼睛眨也没眨,又准时去了酒肆打卡上班。
  她没忘记,牧临川强硬地掰开她的手掌,翻来覆去打量的时候,他的手上也有点儿红肿。
  寒风凛冽中,当街卖字,手要不停地写,总不能戴手套。
  拂拂没绷住噗嗤地笑了,笑着笑着,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还说她呢,这小暴君也冻出冻疮来了吧?
  她可不是什么娇气包,穿越前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可这小暴君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长大,哪里受过这种磋磨。定了定心神,拂拂一阵长吁短叹,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盆中的衣物。
  双手一绞,动作利落地拧干了,沥尽了水。
  她虽然答应了牧临川,但总得干完这个月把工钱结了再说。
  来送衣服的女郎,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怎么还在洗呀。”
  这女郎名叫阿芬,是酒肆的伎子,素日里和拂拂关系不错。
  拂拂无奈地锤了锤酸胀的腰背:“生活所迫。”
  阿芬见状,干脆也不走了,直接拽了个胡床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阿芬样貌明艳,有点儿泼辣,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
  “你夫婿呢?就不管你?”
  “这样没用的男人,换作是俺,俺才不跟他过呢。”
  陆拂拂心想,她也没办法呀。
  想到这儿拂拂也有点儿发愁,长长叹了口气,倾诉欲和吐槽欲瞬间爆棚。
  “不瞒你说,我……呃夫婿。”
  姑且算是夫婿吧。
  “我夫婿他遇上了事儿。”拂拂压低了嗓音,鬼头鬼脑地在腿上比划了两下,“腿断了。”
  “其实俺早就想和他掰了,但——”
  阿芬露出个我懂的表情:“但觉得这样太无情无义,太不是人了?”
  “对对对。”女孩儿猛点头,“人刚断腿我就离他而去,感觉太不是人了。”
  “你啊,”阿芬叹道,“还是太讲义气了。”
  “其实……”说着说着,拂拂大脑一时短路,苦着脸喃喃地说,“其实我之前还蛮喜欢他的。”
  暗恋真不是人干事儿。
  “但他竟然喜欢上他嫂嫂。”
  阿芬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嘴张得老大:“这、这不是……乱……”
  乱。伦吗?
  “这样的男人你还跟?”
  拂拂犹豫了一下,苦笑着道:“我这不想着等安顿下来再和他提和离这事儿吗。”
  “郎君今天怎么这么早收摊啊?”
  附近的商贩笑眯眯地问。
  牧临川倒是一副从容的,如鱼得水般的模样,头也不抬,熟稔地答道:“今日有些事,天冷了,刘翁你注意保暖防寒。”
  许是自己从那高高的王位上摔了下来,跌落了,摔进了尘埃里,成了和大家一样在泥巴地里打滚的普通百姓,知民生之多艰后,他的态度简直有了质一般的飞跃。
  只不过骨子里还是那个漠然冷淡的人。
  昔日修长的手指,冻得红肿,小心翼翼地在钱袋里拨弄着。
  一二三四五……
  数了数钱袋里的银钱,大概能买只鸡了。
  他攥紧了钱袋,抄入袖中,转动轮椅,驶入了凛冽的寒风中。
  几文钱一斤的鸡,牧临川却破天荒地地耐心讲价,磨得口干舌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翻来覆去地说,丝毫不落下风。
  本来看他年纪小,又是个男人,有意多宰他两刀的商贩是彻底无奈了。
  都说什么君子远庖厨,这集市里来往的大多都是妇人,少有他这般年轻的郎君。看着到俊秀清贵,怎么比那些常年主持中馈的人妇还难缠。
  “郎君我看你言谈举止不凡,怎么还和俺们争这几文钱的利。”
  牧临川头也不抬,在那儿自顾自选鸡:“几文钱也是钱,大家出来做生意,谁都不容易。”
  商贩深有同感也萧瑟地附和了两句:“是啊,谁都不容易。”
  “这只,”选定了,牧临川垂着眼睫道,“帮我拿这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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