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开业这一个月以来,云知岁虽然每天看起来都精力十足、满脸笑意的,但方初尧却知道云知岁到底有多累。
确实,替人瞧病确实赚了不少银子,可云知岁也是豁了命的。
无论多早、多晚,只要有人敲门求医,云知岁二话不说都会接。也不全是为了挣钱,毕竟有许多的人当真给不起诊金,云知岁也全都管了。
心中难受,方初尧无处发泄,突然开始用拳头锤自己的腿。
方父和张家夫郎见状,连忙阻止方初尧。
“尧儿你这是何苦,知岁只是暂时没有消息罢了,你也犯不着难为自己啊。”
“就是就是。”
方初尧一直不言语,眼下眼泪和话终是全都憋不住了:
“可是爹,她是我的妻主啊,她若是有个万一,您让孩儿怎么回下去!”
方初尧从未唤过云知岁一句妻主,方父一直以为方初尧有心结。
谁知方初尧今日这一番话,倒是让方父明白,原来方初尧心里到底是有云知岁的,只不过那份爱,有些深沉了。
方父将方初尧抱在怀里,心疼着方初尧的心疼。
张家夫郎站在一边,看着父子二人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眼泪窝子本来就浅,张家夫郎也抹了抹眼泪。
正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张家夫郎的妻主张琦赶了回来。
“方叔叔、初尧,有知岁的消息了。”
方初尧立马止住了哭声,连忙起身走上前听张琦说。
张琦整整跑了一下午,连口水都没顾的上喝,用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张琦顶着一张大红脸开口道:
“有人看到掳走知岁的马车,往太女府方向去了。我特意跑去看了一眼,果然那辆马车还停在太女府前呢,想来知岁定是被抓进太女府了。”
云知岁是抛开一切来京都的,纵使云家同皇室有关联,但是依着云知岁如此要强的怕子,肯定不会上赶子皇室。
虽说是太女,但总是要讲王法和道理的吧?完全不知太女为何要抓走云知岁,方初尧眼下也想不了那么多。
管她太女府也好,皇宫也罢,方初尧横了横心,大步跑出了医馆。
方父见状便要追出去,但是张琦说总得有人看家,知道方初尧肯定是去了太女府,张琦牛饮了半壶水,替方父追了上去。
来京都一个多月,方初尧同云知岁出过几趟人替人医病,所以也知道太女府在哪里。
一路狂奔到了太女府门前,天已经全黑了。
方初尧额头挂汗,气喘吁吁的看着威严的太女府,吞咽了下口水,攥着拳头走上前。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闯太女府,快点滚!”
太女府前的侍卫握住腰间的刀把,一脸凶狠恶相,怒斥着方初尧。
方初尧看着如此凶悍的侍卫,虽然会武,但心里还是害怕的。毕竟他现在所在,是皇太女府。
“侍卫大姐,您行行好,我家妻主晌午被抓进了太女府,劳您通禀一声,求太女殿下将我家妻主放了吧。”
“想见太女殿下的人多了,你不过是一普通百姓,你算什么东西,若在不走,别怪我对男子出手。”
方初尧红着眼圈,依然想要往里面冲。见他如此纠缠,侍卫的刀已经拔出半截,好在张琦及时追了过来,一把将方初尧给拉开。
“初尧!”
张琦加重语气喊了方初尧一声,连忙向侍卫赔了笑脸。
“抱歉抱歉,我这弟弟急疯了,侍卫大姐别同他计较。”
侍卫狠狠瞪了方初尧一眼,这才把刀插了回去。
方初尧无助的踱步,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片刻,方初尧撩起衣摆,直接跪到了太女府门前。
“草民求见太女殿下!”
说了一句,方初尧一个头接着一个头往地上磕着,每一个都能听见头撞地的声音。
侍卫见如此,生怕他继续磕下去会出人命,这里毕竟是太女府,他若是死在这里,怕是会对太女有所影响。
侍卫同旁边的人说了一声,还是转身进去禀报了。
张琦见状,连忙拦下了方初尧的动作,可是方初尧磕的有些迷糊,依然还要继续磕下去。
“初尧你别磕了,侍卫已经进去通报了,别到一会儿知岁安然无恙出来,你却没命见她。”
方初尧有些恍惚,但一听到云知岁,立马精神了些。缓了一会儿,方初尧低下了头,忐忑的跪等在原地。
太女府内室里,云知岁将最后一跟金针拔下,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如果一摊泥巴一样,云知岁摊在椅子里。因为她精神一直紧绷着,突然松散下来,眼下已经精疲力尽。
灵淼连忙走上前,看着床上的人竟然皱起了眉头,很显然已经有了知觉,不在像前几日那样,如同死了一般。
灵淼一脸惊喜走到云知岁面前,本想问她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但内室的门被人敲响,只听语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太女殿下,府外来了一个高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侍卫多加阻拦,但男子跪地把头都磕碰了,依然说想要求见太女殿下。
而且他还同侍卫讲,说是自家妻主被抓进了太女府,求您放人。”
听到这话,灵淼看了看云知岁。
而云知岁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睛,语川口中的高个男子,难道会是方初尧?
可是云知岁又觉得不是,毕竟方初尧平日里都没叫过自己妻主,怎么可能在外人面前这么称呼自己。
更何况,纵使自己一下午没回去,方初尧也不会知道自己被困在太女府。
想来府外的人与自己无关,云知岁突然松了一口气,事不关己一般,拿起一旁的水杯饮着。
灵淼见云知岁如此,不禁问了门外的语川一句:
“可知来人姓甚名谁啊?”
“侍卫说,听到另外那个女子好像唤了句‘初尧’。”
语川话落,云知岁一口水喷了出来,灵淼刚好站在她面前,这水一滴也没有浪费,全都喷到了灵淼身上。
灵淼脸色一黑,云知岁冲着灵淼十分抱歉的鞠了一躬后,大步开门跑了出去。
门外的语川看了眼灵淼,连忙将头低下。
灵淼气的咬牙切齿,要不是还要请云知岁施救,她非要好好打云知岁两个耳光才行。
“跟上去,璐芜未醒之前,云知岁不得离开太女府!”
“是!”
灵淼府外,方初尧紧绷着身子,突然听到一阵小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没等方初尧抬头,云知岁已经人未到、声先到,焦急的唤了句:
“初尧。”
猛地将头抬头,只见云知岁大步从太女府里跑出,几步便跑到了方初尧面前。
云知岁一个滑跪,看着方初尧因为磕头已经青紫且冒着血珠的额头,心里感觉仿佛被针扎一般的疼。
“半日不见,怎么弄成这样了。”
云知岁满脸皆是心疼,本来刚刚强行被语川拉倒跪在太女面前时,云知岁的膝盖已经磕伤。
但眼下云知岁同方初尧面对面跪着,心疼大于肉疼,云知岁已经半点都感觉不到了。
“妻……”
方初尧本是想唤妻主的,但不知为什么,看着云知岁就在自己面前,突然又叫不住出口了。
云知岁也没管那么多,连忙起身将人扶了起来。
旁边的张琦见云知岁好好的,也终于松了口气:
“知岁啊,你可不知道,这大半天我们找你都找疯了,特别是初尧,你若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他就要随着你去了。”
云知岁同张琦道了句谢,看着方初尧微肿的双眸,知道他真的是担心了。
张琦本是想同云知岁和方初尧一起回去,但还未走呢,语川已经追了出来。
“云郎中,太女有令,刚刚您替施针的那位公子未醒之前,还不能离开。”
“天都这么晚了,而且我夫郎都找上门来,还磕伤了头,我得赶紧回去替他处理伤口才行。”
方初尧站在云知岁身后,紧紧抓着云知岁的手,用敌视的眼神看着语川。
一柱香后,太女府内。
还是刚刚初见太女的屋子外室,灵淼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正位的太师椅上。
看着侧边正在帮方初尧细心上药的云知岁,心中竟有些羡慕。
云知岁虽已经十分在意,但还是弄疼了方初尧。
“咝~”地一声从方初尧嘴里溜出,云知岁连忙收回了紧张的手,对着他额头吹了吹。
“好了好了,已经上好药了,初尧你一定要记得,伤口结痂前千万不要沾水,不然怕是会发炎留疤的。”
方初尧抿着嘴,微微点了点头。
凤仪男子容貌最为要紧,有些男子宁可舍了命,也要保住自己的脸蛋。
方初尧为了求见太女只为救出云知岁,竟然连容貌都顾不上了。云知岁看着方初尧额头上的伤,心中十分的自责。
云知岁与方初尧二人这恩爱的样子,全都落入灵淼的眼中。
虽比云知岁年长,但灵淼至今未娶,毕竟身为储君,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凤仪是一妻一夫制,所以太女夫的人选,必须慎重在慎重。
刚刚在门外,灵淼回来时发现屋中多了个好看的男人,问了语川才知道,他是云知岁的夫郎。
若是能够选择,云知岁才不会让方初尧同自己一起待在这个龙潭虎穴的太女府。
本想让张琦带着方初尧回去,但方初尧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云知岁的手。
云知岁知道方初尧经过这一下午,八成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安全感又全没有了。所以让张琦给方父带了话回去,便将方初尧一起领进了太女府。
语川原是阻止的,但云知岁说她的夫郎自成亲后,便没有离开她超过半日,必须要跟在她身边。语川谨记灵淼的话,只能将方初尧一起带了进来。
事情有情可原,灵淼也没有斥责语川。
“云知岁,你家夫郎这点子小伤又不会致命,眼下屋里的人还等着你医治,你要分的清主次。”
云知岁听了这话,心中十分的不乐意,但碍于灵淼是太女,云知岁又不能和她硬碰硬,毕竟讨不到半分好处。
不过云知岁现在知道,灵淼是需要她帮忙救活内室的那个男子的,所以云知岁也不准备完全成为刀俎上的鱼肉。
“太女殿下,在我的眼里,没有一个人会比夫郎及双亲更为重要。
虽然说内室那位公子确实是贵人,但我家夫郎同他相比,只会更好不会差。”
“本殿不想听你这许多的废话,你只需要告诉本殿,内室的人应该如何医治,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醒来。”
灵淼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强势,毕竟是太女,不需要做什么都能表现出不怒自威。
方初尧如坐针毡,连忙起身站到了云知岁的右边身后侧,紧握云知岁的手。
方初尧虽是有武傍身,些许能他一些安全感,可是不知为何,云知岁有些单薄的身躯,却能让他无比安心。
还有云知岁刚刚那番话,本来跪在地上感觉有些寒凉的方初尧,顿时从心里暖到全身。
云知岁先行转头,拍了拍方初尧的手,安慰了一句‘别怕,有我在’后,才回灵淼的话。
“那位公子这些日子乱七八糟的补药吃下去,本来就有弱的身子,概要受不住。更何况他头中的淤血只施针一次,是根本清不干净的。
如果太女殿下非要让我给您一个准确的时间,真的有些强人所难了。”
其实云知岁心中是有数,内室那男子伤的本就不重,如果找对了人,根本不会一直昏迷不醒。
那么多的药方开出来吃下去,一个受伤的人哪里吃的消,怕是光消化体内残留的那些,也是需要三五日才能够。
但眼下方初尧和云知岁都被困在太女府,为了方初尧的安全着想,云知岁也要留条后路,所以她选择不说出具体的时间。
过不了几日内室那人醒过来,想来到时灵淼也会十分惊喜,于云知岁来说是最为有利的。
“既然如此,那你也给本殿一个准信,人你确实救的好是不是?”
“是,这一点可以向您担保,若是救不好这位贵人,我愿意随太女殿下处置。”
听了这话,灵淼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要知道,璐芜受伤是意外。
眼下她全力将此事压制住,就是怕宫里知道,就连请太医入府的事,都是再三交待,生怕此事传到女帝与皇夫耳中。
“有你这话,那本殿便将人交到你手里,需要什么便让下人去准备。在府治病期间,你就同你的夫郎就住到隔壁的房间吧。”
话落,灵淼起身离开。
云知岁见人走了,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连着大口呼吸了好几下,彻底平复了心情。
想来古语有言‘伴君如伴虎’,如今云知岁当真是亲身体验了。
看向方初尧,云知岁脸上扬起了温柔的笑容:
“你且在等我片刻,我还得进去替里面的人再诊一次脉。刚刚你也听到了,这里面的人若是一天不醒,咱们就别想安然离开了。”
方初尧点了点头,云知岁连忙进了内室。
再度替床上之人诊了脉象,这次施针效果显著,云知岁很是满意。
写下了一下新的药方,云知岁交给内室里的小厮,交待好如何煎药后。
云知岁退出内室,带着方初尧出了房间。
语川还守在门外,见云知岁出来,连忙上前:
“云郎中,殿下交待,您在太女府所需的一切,尽管同我说便是。给您准备的房间已经命人收拾好了,就在那里。”
语川指了指隔壁的房门,云知岁点头向她示意了一下,拉着方初尧走过去推门而入。
隔壁的房间和刚刚那间是一样的,有内外两室,而且外室多了圆桌,桌上竟然放了不少饭菜。
云知岁饿了一整天,连忙伸手摸了摸,饭菜竟然还是温热的,想来也就送来有一会儿。
“初尧快来,这饭菜还温乎着呢,咱们吃一些,不然晚上换地方睡觉,怕是会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