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很脆、很柔,很好听,但却震的沈昱一瞬间的失神。一双琥珀眼流光溢彩,缘分么?
为今日出行感到高兴的不光是郁蓁他们两家,白家也高兴的很。
刘静云一回到通判府,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立马请过白继先跟他说话。很快,白继先带着她来到了通判白前坤的书房。
第29章 守护
白前坤捋着胡子对刘静云道:“将你今日在临泉寺见到的事情仔细说来。”
刘静云仔细的一一道来, 白前坤认真听着,不时问一些关于郑太夫人举止的细节。一番问话下来,白前坤捋须捋的越来越高兴, 看来,郑知府也是极为不满这杨劲秋的, 如此,他的赢面就大了很多。
让刘静云退下后,白前坤立马叫过了幕僚, 今日是个好机会。
凌阳县主已经是当众表示了赵氏的不满,凌阳县主出身勋贵,对官场之事自然是门儿清的,所谓后宅连着前朝, 凌阳县主已经毫不掩饰自己对赵氏的厌恶, 那就是说明郑知府对杨劲秋也是多有不满的。
不然,即便这赵氏再如何跋扈无礼, 凌阳县主恐怕也不会当众打脸杨劲秋, 说他没有教导好妻儿的。
对此推测, 幕僚是连声附和:“东翁此言甚是,看此情形,郑知府必定是对杨劲秋有所不满的, 眼下,我们最为紧要的是,要把郑知府的这不满给他添一把柴。”
只要这柴架好了,即便郑知府没有对杨劲秋不满, 这把柴一添,也是铁板钉钉的不满了。
白家书房商议的如火如荼,今日这大好的机会当然是要大做一番文章的, 这文章也好做,同知夫人当众纵奴行凶,连凌阳县主都看不过眼当众下了‘跋扈’的判词,由此可见,这赵氏做事是多么过分可恶。
赵氏不过一内宅妇人,她能如此作恶,肯定是离不开男人的支持的,以此类推,也可以看出杨劲秋是毫无爱民之心,视人命如草芥,这等枉读了圣贤书的人怎能做好官,更不能做主政一方的父母官了。
当然,这些不过是舆论影响,最为重要的,当然还是要得到官场上的支持。
白前坤跟幕僚好一通商议,最好是能借此为契机,将杨劲秋打趴下去,这样子对自己心怀恶意的对头要是不倒,他就寝食难安了。
要打趴杨劲秋目前光靠他的力量自然是不够的,最好取得知府郑彦淮的支持。而要取得他的支持......
白前坤忽而想到前次跟沈昱两人隐晦的就如何对付杨劲秋而进行的对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觊觎,白大人扎根东安府多年,觊觎之人恐怕不少,大人万不可心慈手软,有些事、有些人当断则断。”
对于沈昱的话,白前坤深以为然,不过,却是捋着胡须叹道:“有些事确实该当干净利落,可想是一回事,做起来也非一般。”
沈昱自然知道白前坤话里的意思,闻言沉然道:“孤军奋战自然非易事,不过,如能有帮手那就利落的多了。”
这个帮手,白前坤当然知道指代是谁,捋须摇头:“现在大多明哲保身,帮手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沈昱淡然笑道:“世间万物躲不过一个‘利’字,之所以明哲保身,那是因为没有利益攸关。如若事关己身,恐怕就另当别论了。”
事关己身?白前坤思忖片刻后跟幕僚们商议了起来。
白家的商议虽然热烈,但总体尚算平和。而此时,杨同知府上就不大安生了。
赵氏气咻咻的刚一踏进门,就气狠狠的道:“去将老爷叫过来。”她得跟杨劲秋好好说说,今日受辱一定得找回场子才行。
吩咐完,赵氏还是怒不可遏,顺手扫了一堆东西到地上,再咣咣咣的砸了好一阵的东西,听着耳边叮咣破碎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怒气慢慢的消下去了不少。果然遇事光忍没用,得去砸坏它、打服它才舒坦。
杨劲秋听到自家夫人叫自己立马去的消息后,很是不安,赶紧问了一通来通报的丫头。自家夫人他是知道的,从来都是个横行霸道的主儿,刚刚他都听说了,今天夫人进门的脸色非常不好,莫非今日在外吃瘪了?
一问之下,杨劲秋好悬没咬碎牙根子,赵氏这愚妇,果然喜欢出门惹祸。平日里遇到不相干的人横一横也就算了,今日竟然横到了凌阳县主的面前,真是不之所谓,愚蠢至极。
凌阳县主何许人也,就是在京城那也是出门都受敬礼的人,哪里由的赵氏在她面前撒野的。
一听赵氏惹了凌阳县主,杨劲秋哪里能顾得上赵氏叫他去的事了,当即让人叫来今日陪赵氏母子出门的赵福等人细细问了个究竟。
一问之下,杨劲秋心都沉到了谷底,自己夫人纵奴行凶让凌阳县主看了个全不说,过后还不服管教顶嘴,致使凌阳县主当场说要让人来问责自己。这可是丢脸丢到家了。
这也就罢了,总归自家夫人的专横跋扈的名声在外,过后大不了他忝着脸去赵府当面认错求情,说不得此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今日冲突的正主儿是沈昱,而且刘静云也在一旁看了全程。今日郑太夫人之所以如此一点脸面不留,说不得就是这刘氏在旁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自己现在跟白前坤的争斗正在白热化,平日里二人是没事也得制造一点事给对方,今日这么好的一个攻讦把柄,白前坤一定不会放过的。
杨劲秋立马让人去将师爷叫过来,得要好好商量商量对策才是。
师爷刚进门,却是听到门口赵氏高昂凶狠的嗓子:“好你个杨劲秋,我有事找你,你竟然敢不来?还非得老娘亲自前来。看我今儿个不拆了你这书房。”
赵氏气死了,满心戾气恨不能杀人,想了满肚子的找场子出气的主意,就等着叫杨劲秋来替自己实现的,可左等右等,都不见杨劲秋来,一问,原来这囊球日的家伙竟然端坐书房不动?真真是气人。
在外面受了气不说,到家了,竟然还受男人不听话的气,实在不能忍。赵氏立马气急败坏的跑了过来,外面的气现在能不能出先放一边,先在自家男人面前出完这口恶气再说。
听到赵氏这声音,杨劲秋当即就铁青了脸,虽然他怕老婆的名声在外,可是,当着众幕僚的面被老婆这样骂,实在是挂不住面子。
师爷们却是见怪不怪了,跟了杨劲秋这么些年,见到他被夫人当众呵斥的次数不算少。
师爷们非常有眼色的纷纷站起来,对着杨劲秋道:“东翁,我等先告退了。”
得走快点,不然,铁定能看到夫人打砸东翁的场面,届时,大家颜面都不好看的。
杨劲秋咬牙摆手:“退下吧。”
赵氏这泼妇过来了,当然不可能商量的了事儿的了,师爷在这里也是平白的看笑话,大家都不自在。
果然,师爷们刚刚走到门口,赵氏已经踏进了门槛,两厢打了照面,师爷赶紧拱手躬身,连忙脚底抹油跑了。得跑快点,不然,一不小心就成炮灰了。
随着赵氏进门,杨劲秋迎头就被砸了个东西,赶紧闪开,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刺耳干脆的碎裂声。听着这狠沉破碎的声音,就足可见赵氏是下手没有留余地的。
杨劲秋怒道:“你这妇人,怎无缘无故乱砸东西?”
赵氏一肚子火正没地方撒,杨劲秋这话直接将她的怒火点燃。瞬时,赵氏几如上阵杀敌般的凶狠扑了过来:“杨劲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还敢在老娘面前吼叫。都怪你地位低下,不然,老娘也不会受这种气。”
赵氏一边骂,一边挠。杨劲秋不断抵挡,很快,两人混战一团,满室都是东西倒地的声音。
杨劲秋两口子正打架的时候,白前坤已经备好了礼往郑知府府上去了。
现在郑知府正在郑太夫人的屋里陪着说话:“都是儿子的不是,让母亲今日受惊了。”
郑太夫人嗤了一声儿子:“你怎么也学会了酸腐,且不说我今日没有惊到,就算真是受惊了也跟你八竿子打不到。”
见母亲神色尚好,郑彦淮放心了不少:“嘿嘿,儿子也是担心母亲。听说母亲今日遇到了赵氏,儿子担心。”这赵氏最是个不着调的,蠢起来不管不顾,还是怕母亲受到了惊扰。
郑太夫人不屑的一摆手:“你也太小心了。区区一个赵氏我还不放在眼里,不过是今日见他跋扈太过,才出手一二。她能奈我何?”
这点郑彦淮是深信不疑的,现而今,在东安府这地界儿上,确实没有人敢对母亲不敬的。不过,听了人的禀报,郑彦淮还是被赵氏的愚蠢给惊了一把。
说到了赵氏,郑太夫人就难免多说看来一点:“哼,早年间就听说寿昌伯家纲不正,嫡庶不分,今儿个见了还真是,能将赵氏这个庶出姑娘养成这般模样的,还真是少见。之前没犯到我手上也就算了,今日犯到我手上了,可不得给她点颜色?”
郑太夫人最是厌恨宠妾灭妻,原因无它,因为她本人就是个宠妾灭妻的直接受害者。她出身汝阳王府,父亲汝阳王,母亲汝阳王妃,按说得个郡主那不是理所当然的?
可偏偏汝阳王有个十分宠爱的侧妃,非常宠的那种,宠到要将王府传承给侧妃之子,当年要不是宗人府还有皇上不答应,这汝阳王嫡脉说不定就旁落了。
世子之位没得到,侧妃自然不消停的,于是,就拼命的折腾,折腾的结果就是她的郡主之位给了侧妃的女儿,她这嫡出的姑娘反倒只得了个县主。
之所以会这样,那也是因为王府的郡主封号一般只给嫡出,庶出的最多给个县主就顶天了,当然,如果去和亲,那还能得公主封号的。但,这个公主名号却是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的。
汝阳王没给侧妃儿子搞定世子位,那女儿这边就不肯委屈了。于是,两厢一妥协,她跟侧妃女儿的头衔互换了,这个皇上也是默认了。
总归是堂堂王爷喜欢的人,世子一脉给嫡出,此乃纲常不容紊乱,但女儿家的封号嘛,那就可以妥协一二了。
其实吧,以汝阳王的面子,即便嫡出姑娘的名额被占了,他要想去皇上面前给自家姑娘再争一个郡主也是使得的。但侧妃那样做,原本就是为了恶心嫡系一脉的,自然是拦了汝阳王不让去的。
想到当年他们母子几人在汝阳王府的艰难处境,郑太夫人还是有些意难平的。
因为自己当年在父亲宠妾灭妻面前吃过大亏,郑太夫人就格外的讨厌那些不知分寸、不知自己身份的姨娘庶女之类的,这赵氏刚好条条都对上了,今日撞到她面前刚好顺手收拾一下。
两人说了一阵话,郑太夫人想想道:“今儿个我放话要教训杨劲秋,杨劲秋要是知事,说不得一会儿会登门的。到时我是懒怠见的,你去见见就行,至于其它的,不该应承的,你也不要应承。这杨劲秋其人不是什么良善之恩之辈,还是少来往的好。”
郑彦淮点头附和。杨劲秋此人最是一个捧高踩低的,当然,捧高踩低乃是人之常情,本也不用太过在意的。但是,这杨劲秋却是个格外不同的阴狠之人,最喜在背后下阴手。
自从知道自己将要离任之后,他就有意无意的将好些个阴损事往他这边推,比如前年的赈灾款项,去岁的盐铁税收,他都做了手脚,自己将银子捞了不说,却将账算到他的头上。
杨劲秋的打算,郑彦淮猜得到,左不过就是觊觎这知府之位,提前布局,待他拿下知府之位后,烂账都记到他郑彦淮前面身上,他这个继任知府不就清清白白的好捞政绩了。
杨劲秋打算不错,可惜还是将郑彦淮看得太简单了,他前面手脚一做,后面郑彦淮没过多久就知道了,很快就找了对策,平了账。
其实这样做还是便宜了杨劲秋,不过呢,郑彦淮也是想着自己马上就离任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缘由没有上杆子的追打,毕竟此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不过是名声难听了点儿。
他是想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离任,毕竟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可架不住这杨劲秋自己四处作死。这又惹上了白前坤。
他这次对白前坤下阴手那可不是仅仅败坏名声,简直大有你死我活之态。白前坤何许人也?那是盘踞东安府近二十年的地头蛇,就是他郑彦淮也是轻易不会得罪的人。
人不经念,刚说到白前坤,门房就来报:“老爷,白通判求见。”
看看现在的天色,已然暮色渐染。白前坤这时候来见,想来不是来喝茶聊天的。郑彦淮起身整整衣裳:“将白通判请到书房。”
听闻是白前坤来了,郑太夫人轻轻啜了口茶:“倒是个精明的。”
还有不精明的到现在也没来。如此,日后更不用留颜面了。
且不管他们这几家是如何忙的,且说现在,沈昱一行回到府学巷。
郁蓁让马车拐了个弯,到飘香楼要了几个硬菜,东坡肘子、姜母鸭、卤牛肉、口水鸡、蒜泥白肉、粉蒸肉带上,然后回家烧了一个菌菇汤,再炒了一个醋溜白菜,就齐活端上桌。
沈昱垂眸看着这满桌子的菜,蓁蓁要的菜量可真不是一般的足。
是的,按理说,就这几个人要不要这么多菜的。可郁蓁知道,今日的菜必须要足足的,不然,恐怕不够吃。原因无他,因为,今日有邵弘忍在。
原书中,邵弘忍可是个出了名儿的大饭量。说他力气大,饭量也大。力气大郁蓁已经见识过了,方才打架,这家伙看着瘦小,可出手扔人那叫一个狠。
至于饭量,方才沈晴偷偷告诉过她,先前在临泉寺斋房,小和尚一人吃了一大桌子菜。
沈晴当时跟她说的时候,一脸惊叹,再三强调:“姐姐,我没骗你,真是他一个人吃的。吃的光光的不说,看他的样子还像没吃饱一样。”
原本饿极了的人不能这么吃的,可这邵弘忍是个异数,不在此列。原书中几次都描写过他这一点,吃一餐管几天的事儿,感觉跟个会存食的骆驼一般。
果然,这邵弘忍很是了得,人一上桌,看着这满桌的菜当即眼睛放光,一双手跃跃欲试。看着他垂涎欲滴的样子,郁蓁莞尔:“别客气,吃吧。”
郁蓁话音刚落,邵弘忍的筷子已经狠准的落到了肘子上,一筷子捞过来差不多半边肘子肉,然后急急忙忙的塞到嘴里咽下一大块儿。
三下五除二,一个大肘子就被剔的干干净净。饶是已经心有准备,郁蓁还是难免被这家伙的吃饭速度给惊了一惊,这哪是吃饭,这简直就如一头饕鬄一般,感觉什么都能吃一样。
沈昱今日感觉心情很好,只见他拿着筷子少有动筷,眼里笑意明显的看着邵弘忍吃饭。
沈晴、沈兰小姐妹俩更是看的目瞪口呆,乖乖,这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能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