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泽走过来,程序化似的搭上周正白的肩,说:“我家司机没来接我,我蹭你家车走呗,反正隔得近,李叔送我也不用绕道。”说完冲云汐点点头,“喲,妹妹也在。”
周正白面无表情拍掉他的手,问:“怎么突然不来接?”
“我爸提前问我们班主任要了我成绩单,嫌我考的太差了呗,成绩不好的儿子不配车接车送。”程泽挂着笑说。
云汐来了兴致,这人说自己考得差,又夸周正白考得好,难不成他是......她忍不住探头,八卦道:“那你考多少名?”
程泽说:“班上第二,全校第九。”
云汐:“........”
她好奇转化为愤怒,怒目瞪向程泽,觉得自己被耍了。周正白考全校倒数第二他还夸句好呢,他自己夸全校第九还要装可怜说差,满嘴跑火车。
当然她不会承认这愤怒里还有许多嫉妒的成分在。
周正白摸了摸她冒烟的脑袋,替程泽解释说:“他爸要求他每次考试必须考班里第一,全校前三,不然都算不好,还会受罚。”
......这要求也太高了。
没做过学霸的人顿生一点同情,她看着这位没骨头似的站没站相的学霸,真心实意地安慰道:“你已经考的很好了,超乎你的表象,不要气馁。”
程泽又把手往周正白肩膀上搭,狐疑道:“这是在夸我么?”
周正白再次毫不留情地拍掉他的手,回答:“是。”
程泽不满:“你都摸妹妹头了,凭什么不许我搭你肩?”
周正白冷眼看他,“她是我妹妹,你是我妹妹么?”
程泽不要脸皮,“我是你弟弟。”
“滚。”
三个人打打闹闹出了校门,李叔已经等在了门外。途中把程泽先卸货,周正白说:“你爸要是太生气,就来我家躲躲。”
程泽应了,砸了他一拳头,学电影里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拎着书包下了车。
转角就是周家,云汐下车前,提问:“周叔叔对你的成绩有什么要求?”
周正白说:“别考倒数第一。”
这么简单?云汐惊喜道:“你这次不是。”
“所以我说我考得好。”
“......”
推门进家,周平寿破天荒地这个时间在家,坐在沙发上,正拎着一个小叶紫檀的茶壶悠悠品茶,腿上架着当天的晨报。任素坐在他身边,脸色不安。
见他们回来,周平寿放下茶杯,合上报纸,沉声道:“回来了?”
周正白叫了声爸,云汐跟着叫声周叔叔。
周平寿点头,看向他们两人,说:“正白过来,云汐去楼上,奶奶在房间等你。”
“啊,”云汐看了眼周正白,说:“好。”
上楼走到老太太房间门口,云汐敲了敲门,里面应了声,她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去。
老太太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见她来,笑着冲她招招手,“过来。”
云汐走过去。
“成绩出来啦?我们小汐考的怎么样?”
云汐想了想,说:“还行。”
“能给奶奶看看不?”
云汐点头,把成绩单从书包里掏出来,提着心递过去。
老太太接过,看了会儿,然后笑眯眯地抬头,拉着她的手坐在身边,“我们小汐真厉害,考这么多分啊!”
云汐不大好意思,挠挠头。
老太太又问,“那臭小子考的怎么样?”
“......”云汐张了张嘴巴,最后只能说:“他说,他考的还行。”
她没多说什么,老太太却了然地叹了口气,半晌说:“这臭小子,非要和他爸拧着干,学也不好好上,试也不好好考,成天不知在忙些什么。”
云汐低着头没说话。
她侧耳听着,楼下安安静静地,不知是这房子隔音太好,还是周平寿还未发作,总之平静得反常。
又坐了一会儿,老太太突然说:“走,我们下楼看看去。”
云汐求之不得,她这会儿心思都在楼下,生怕周平寿跟程泽他爸一样,儿子考得不好就要惩罚。她吊着心,提着胆,扶着老太太一路疾驰,下楼发现周正白正坐沙发上喝茶。
“......”
老太太走过去,问周平寿:“考的怎么样?”
周平寿答:“不错,没倒数第一。”
云汐:“.......”
叔叔,您好乐观啊。
老太太显然没这么乐观,她扫了眼任素难看的脸色,又扭过头沉声道:“没考倒数第一就算不错了?你这个爸爸当的,要求未免太低。”
周平寿挨骂不吭声,讪笑着说:“您说的是。”
老太太又说:“小汐成绩不错,我看这个寒假就让她给正白补补习,省的招家教,招一个要被这臭小子气走一个,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把他妹妹给气走喽。”
周正白悠哉喝茶的动作一顿,望过来。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云汐一怔,看过去。
两个人的目光凝结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直接忽视这两道光,拍板道:“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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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云汐当天下午被安排给周正白讲解期末考试试卷。
两个人坐在家里小书房的书桌前, 对着周正白的考试卷, 一时沉默无语。
周正白比较好学,主动扣了扣桌面,挑着眉说:“讲吧,云老师。”
云汐没办法,越过数学卷,硬着头皮去拿语文卷,看了两眼说:“前一半看书找, 后一半没法讲, 下一张。”
“......”
周正白没发表意见, 挑眉看她扔下语文卷去翻其他的,拎出一张物理的, 不会扔掉;又掏出一张化学的, 继续扔掉;再找出一张生物,还得扔......最后好不容易翻出最底下的英语卷, 云汐眼睛亮了下,松了口气说:“我给你讲英语吧。”
周正白耸耸肩, 没有意见, 一副一切唯你是命的架势。
云汐从书桌上的笔筒里掏出一只红笔,在卷子上点了两下,轻咳了声, 一本正经地讲道:“英语最重要的就是单词,还有语法,弄懂单词和语法, 回回考试顶呱呱......你平时背单词吗?”
周正白说:“不背。”
“......”云汐语重心长道:“要背背。”
“唔。”周正白可有可无道。
“第一大题,完型填空,就是把他给你的四个词找一个最合适的填进框里,考察的主要是你的单词和语法,以及上下文的......逻、逻辑连贯能力,比如第一题......”云老师虽然水平有限,但胜在认真,题题给讲ABCD,并且不时和同学进行问答互动,虽然得到的答案基本都是“不会”“不知道”“不懂”之流,但她毫不气馁,愈挫愈勇,十分有师长精神。
但问题在于,她也没全对,并且她没有答案。
周正白挑起眉:“这题为什么选C?”
云汐这题自己也不会,此刻十分没有底气,故作镇静道:“因为ABD都不对。”
“哪里不对?你讲细点。”
云汐只好硬着头皮说:“A这个词,全文都没有提到,所以不选;B、B是个生词,我不认识,所以不选......”
“?”周正白打断她,“你不认识就不选?高考英语试卷是你出么?”
“.......”云汐无话可说。
周正白扔给她一本字典,说:“查。”
云汐认命,只好去查,查完发现这好像是正确答案。她挠挠头,好在勇于承认错误,艰难道:“刚刚讲错了,这题不选C,选B,B这个词是汹涌的意思,比C更合适。”
周正白颔首,说:“下一题。”
“哦。”云汐往下看,看了两眼忽觉不对,盯着他狐疑道:“你怎么知道,那道题不选C?”
周正白面不改色道:“我不知道。”
“那你......”
周正白瞥她:“我不知道那道题选B还是C,但我能看到你满脸心虚,明明就不会还要强撑,小小年纪学习一点不知严谨。”
“......”云汐实在没想到自己会被周正白嘲笑不严谨。
你严谨,你严谨你英语考二十分。
她面子挂不住,嘴上就没好气,好不容易能在周正白面前扬眉吐气一把还要反过来被教训,不情不愿道:“下一题......”
周正白眉骨一剔,继续教训她:“被指明错误不仅不知感恩还耍脾气,忠言逆耳利于行没听过么,放古代你这样的就得是昏君。”
“......”云汐深呼一口气,扯出个三毛钱的假笑来,咬牙切齿道:“我错了!下一题!”
这声音听起来恨不得冲过来挠他,小姑娘一个还挺重面子。周正白抿着嘴忍笑,不再继续撩拨,老老实实地坐端正,认认真真听云老师讲课,以及兢兢业业为云老师指出错误。
一张英语卷讲了三个小时,其中一个半小时是周正白根据她面部表情指出她的错误,结束后云汐精疲力尽,挥挥手告别,说剩下的疑难杂症明天再讲。
周正白潇洒放人,看她背影蹒跚地走出书房又皱起眉发愁,他妹妹这英语水平实在过于一般,得找个家教老师好好补补才行。光知道要注重单词和语法,但单词就只知道书上的基础词汇,稍微超额一点就不会,语法更不用说,记得一塌糊涂颠三倒四......她从前在家是怎么上的学?
英语水平实在过于一般的人一路迷迷瞪瞪回到自己房间,累得恨不得就此倒到床上呼呼大睡,但刚刚受到的挫败实在太厉害,居然被全校倒数第二教训了仨小时。
她要面子,准备提前备课。
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英语卷,先自己看了一遍,把错的和不确定的都用红笔圈出来,然后微信骚扰江潮。江潮好脾气且十分热心肠,别的男女同学开语音谈恋爱,他俩开语音讲英语卷,讲完又过了一小时,云汐是真蔫吧了。
跟江潮道完谢,云汐又最近最后整理了一遍,整理完倒床上,抬眼看见墙角的画板。
画板上夹着她的画。
她通过微博联系到了之前的责编,在反复保证自己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突如其来地消失之后,终于又接到了几个插画的本子,准备重操旧业,靠画画挣些钱。或者如果她再名气大些,再多画几张,说不定可以自己承担下来艺考的费用,那就还有继续参加艺考的可能。
云汐呼了口气,把整张脸埋进床里,片刻后爬起来,揉揉脸,下床坐到画架前,继续自己之前没有画完的稿子。
直到何妈上来叫人吃饭她才堪堪停笔——她刚来的时候早餐和晚餐都会和何妈一起准备,后来被老太太发现,坚决制止了。
云汐时常想,如果没有老太太,自己在这个家里的际遇不知会比现在差多少。她承着这一份恩情,却不知如何回报。
还有周正白。
云汐想到这个名字,心跳快了一些。他在她到北京后几乎一切需要保护和安慰的地方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她所有脆弱的时候给予强大,云汐从冷漠到感念,随后逐渐依赖,逐渐痴心妄想。
她垂着眼帘放下笔,长而密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她抿起嘴唇,用白纸覆盖画板。
吃饭的时候周正白突然旧事重提,拿胳膊肘捅捅云汐,说:“一会儿吃完饭去打架。”
“嗯?”云汐本来心不在焉,闻言筷子一滑,到嘴的肉登时掉进了碗里,不可置信地问:“还打?”
“为什么不,”周正白气定神闲地夹起一片肉送进嘴里,咽下去之后继续道:“期末考试结束了,雪也停了,还想偷懒?你才练了几天,持之以恒才能看到成果。”
其余三个人闻言都看过来,前段时间周正白带着她训练他们都知道,周家祖上几代军官,都觉得女孩子学学防身技能不算坏事,尤其是老太太,十分乐见其成。云汐不想在家长面前公然反抗周正白,显得自己不知好歹,只好哑巴吃闷亏,咬着牙答应了。
周正白搓弄她向来很有耐心,晚饭后硬生生拉着她又跑又踢两小时,直到她勉强恢复到考试前的状态,才终于放人。回房后云汐又画了两小时稿子,接着掏出周正白之前买给她的英语语法书,把里面的内容细致过了一遍,熬夜总结列出大纲,每个语法下还配套放上相应的例句,划出重点,为明天的授课做准备。
这一切结束后已经快凌晨一点,云汐感叹了声自己实在刻苦,洗漱完回床上抱着98K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的英语授课确实顺利不少,没再给周正白自我发挥的机会,云汐扬眉吐气,刚准备宣布结局今天的补习时间,周正白突然从一旁抽过数学卷子,仿佛随口道:“英语讲完了,讲数学吧。”
云汐:“......”
怕什么来什么。
怀着侥幸心理就会被现实压垮。
数学是她的弱项,她本来打算浑水摸鱼,今天晚上临时抱佛脚找江潮给她讲讲,明天再来借花献佛给周正白讲,哪知道周正白这么好学,学完英语不松口气就要学数学。
她干笑道:“我是文科,你是理科,咱俩数学不一样,你的比我的难,我没法讲......”
“不是说这次试卷百分之八十的题目都是重合的么?”周正白很好说话,“你把和你卷子一样的讲了就行。”
云汐又说:“要不明天再讲?我现在有点累......”
周正白点头,“那好吧。”
云汐眼睛一亮。
周正白继续说:“那休息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