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槌定音。钟尽生又笑了,摸摸自己的鼻子,悻悻然道:“你跟电视里讲绕口令的一模一样。”
结果程至没理他,他于是就又颠颠儿跑过去跟在她的身后。
早上的时候程父出门上班, 临之前居然看到程至在这个时候罕见的从自己卧室里出来, 于是大惊失色,惊吓道:“这是你吗闺女?你让我感到害怕。”
“……”她不由得反思起自己,略带羞愧道,“我难道平时在你们眼里那么好吃懒做吗?”
程父很诚恳:“闺女你在说啥呢。你是头猪, 猪就应该这样。不这样,你就背叛了你作为猪的同行。”
“呵、呵、呵。”她尴尬的笑,觉得自己被自己的老父亲阴阳怪气到了。
老父亲临走之前状作无意的问:“来的同学我们认识吗?是男的女的啊。”
程至说:“男的。”
“哦。”他应一声,“加油。”
说的声声切切,哀婉凄绝。
“……”
去找钟尽生的时候程至把早上在家发生的事情给他说了,动作语言极其夸张,钟尽生边用吸管吸溜豆浆边笑得合不拢嘴,差点被呛到。
咳嗽几声,他试图正色道:“足以证明你在家有多懒啊小程同学。”
“去你的。”程至说,“我爸妈老是想着我要考公考研,结果这么督促我的理由居然是我以后嫁给更好的人。”
“然后我就想,你说为什么他们就不期望是我自己成为更优秀的人呢,而是期待我能找到这样的人呢?难道一个外人会比他们的亲生女儿还靠谱?”
钟尽生认真的想了想,道说:“我有两个解释。第一个是根据我一直身处的环境想的,就我看到的而言,当父母有了孩子之后,他们都会偏向于让男生来继承家业,所以可能对待他的态度会严厉,批评居多,但这样的态度实际上是为了他能以后更好的发展。”
“但是他们对待女儿则是宠爱居多,这样的教育下,女孩可能会一直过的很好,可是她是温室里的花朵,从没经历过风吹雨打,于是就一击则破。”
“也有例外的父母,不过大多数都是这样想的。当然,”他话锋一转,“我还有第二个想法,那就是可能你父母真 * 的觉得你不靠谱,所以只能寄期望于你找别人了。”
“……”
本来听的认真的程至朝他扔了个枕头,钟尽生灵活的躲开,又坐回茶几边,朝她做了个鬼脸。
“幼稚鬼。”她嘀咕道。
尽管如此,程至还是尽地主之谊,特意开车带钟尽生在湖城溜圈。
没开几分钟,坐在副驾上的钟尽生被她绑在车钥匙上的挂饰闪了眼,问:“我还没发现你的审美是这样的啊?这挂饰你挂着不晃眼呀。”
“你懂什么,”程至说,“这是我大学和创业园的几个同学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买的纪念品。”
“创业园?”
“看不出来吧,”她说,“我以前还开过自己的公司呢。”
“你没讲过,”钟尽生仔细的回忆了遍自己在终面时看到的简历,“好像也没写在简历上过。”
“因为我失败了呀。”她轻飘飘道,“我是大三的时候和其他三个学弟学妹一起去创业园提交的申请,当时不是想做一个向在校学生提供招聘信息和就业择业知识的平台嘛。”
“嗯。”他适时的应一声。
“但是一直没有办法盈利很多,只能当那种企业的校园大使,一个个跑宣讲会赚辛苦钱。”
“然后等到大四的时候,我要准备找工作和毕业论文的事了。我就问团队里的其他人,还愿不愿意继续做。他们都说觉得很可惜,但没有一个人说接过这个公司继续做下去。”
“于是,就这么解散了。”
他“啧”一声:“想做平台集聚流量表现,不挺好的想法?”
“再好的想法如果没有实现,就一文不值。”
程至说,咬紧牙关。
—
郑磬边打电话边走进银行大厅。银行里人来人往,他目不斜视,直接往ATM机走。可惜还是被老熟人捕捉到身影,当场抓获踪迹。
他放下手机,笑道:“郑姨,你今天值班啊?”
郑姨是他的阿姨,当初毕业之后在家当家庭主妇许多年,后来觉得无聊了,于是又托他爸爸的关系在这间银行里找了份工作,做大堂经理。
“好久没有见过你了,你来这里干嘛,取钱吗?”
“学校刚发了奖学金,我想取出来用的。”郑磬说,就看见阿姨朝他眨眨眼睛。
“我听说你跟你的那个女朋友分手了?”
“……是分手了。”他迟疑的点点头,因为实在不知道自己的阿姨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们银行刚招进来一个大堂经理,还在试用期呢。从国外回来的,长的也漂亮,我回头把她的微信发给你?”
“……”果然是这样。郑磬心里咯噔一声,却下意识的反驳道,“现在招聘季早过了吧,怎么年末还在招聘?”
“你是不知道。前几天我们这儿刚招进来的管培生说什么都要辞职,想回家考公,但现在又实在缺人,所以这个小姑娘一给人事投简历,面试之后就录用了。”阿姨左顾右盼,给他指了下,“喏,你看,就 * 是她。漂亮吧?”
站在柜台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员工制服的女孩,脸上只画了淡妆,眉头轻皱,看得出来是之前被家人娇生惯养的样子。
郑磬简直呆住,僵在原地。郑姨看了,心里高兴,一拍手掌道:“我就说人家小姑娘长的漂亮吧,你居然都看呆了……”
她兴高采烈的声音实在太响,一半厅里的人都在往他们这边看过来,连带着站在柜台前面的女孩。
郑姨朝女孩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女生见了,心不甘情不愿,慢慢挪着步伐走过来。
等站在这里,她慢慢说了句:“郑经理,有什么事吗?”
郑姨说:“诗许,这位客人有些业务要处理,你帮帮他吧。”说罢就离开了。
“……”
留下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过了半响,郑磬纳闷道:“姚诗许,这几天没见,你家公司破产了?”
“呸呸呸。”姚诗许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爸公司好着呢。”
“那你不在家里养尊处优,跑到银行里做什么?”他好心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银行里员工每个月都有固定的绩效要背。”说完恍然大悟,“哦对了,我忘了你到那个时候找你爸爸帮忙就可以了。怪聪明的啊,拉存款的事情解决了,银行的薪资待遇还挺不错的。”
姚诗许撇过脸,对他说:“你一边待着去吧。这份工作是我自己找的,我也不会去靠家里的资源的。不像你,表面上装的这么清高,实际上毕业之后不也是靠自己的父母进银行工作?”
“我的父母有资源我为什么不去用?”他冷笑,“我之前看不起你,是因为你连你爸拼出来的家产和人脉都不知道利用,偏要想办法嫁一个外人来让他白白享福。不过——”他自上而下的扫她一眼,“你出来工作,不准备忙着结婚了?”
他的话真是尖锐刺耳。放在以前,姚诗许不喜欢他,那听到这样的话,大小姐脾气铁定发作,不闹个满地鸡毛不会罢休。
可如今时过境迁,她再度被这样居高临下的教训,脑子里却满是那天自己和石棠在餐厅里的场景。
从前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她都会任性的归咎于嫉妒这个原因。因为她们嫉妒她可以在家里享福,不用工作,所以才在一边说着酸话。
可石棠也这么对她说了。
姚诗许心里明白,就算石棠家境不如她,可她就是觉得石棠没什么好嫉妒自己的。她比她年长几岁,是出于对一个晚辈莫名其妙的关心和提醒才破例多嘴。
否则以她的身份,能少说一句就绝对不会说多一个字。
郑磬看到她的表情阴晴变化,态度莫名的软下来,说:“大堂经理这份工作不好做的,尤其是你不打算靠你家里的人脉的话。可是如果你打定主意,那就认真做下去吧,多学一点,也算是积累经验了。”
姚诗许侧过身,不知哪句话戳中了她心里的那个点 * ,红了眼眶。
第27章 敞亮的办公楼,四面玻璃……
敞亮的办公楼, 四面玻璃墙映射阳光耀眼。青城这座城市还挺留在过年的气氛里,本该空无一人的写字楼里却每个工位上坐满了员工。
“你听说了吗?之前政府出台限价政策,恒立在十几个城市的楼盘开盘价都受到影响,所以才让我们这个时候就回来的。”
“我管这个鬼公司出了什么事?老子回家才三天, 为了省钱坐火车就要一天。回来还要一天, 我这是大老远回我家睡一觉的吗!现在就把我们叫回来?”
“你小声点吧, 被别人听见, 指不定给你小鞋穿。”
“唉,听说这次好像真的摊上事了,不只是限价的原因吧。老钟总刚走,怎么就这样了呢……”
“……”
程至自咖啡间的门口准备离开,刚转身, 迎面撞上手里捧着文件的程家。他对程至神色匆匆的点了点头, 要快步离开。程至叫住他,问:“程家,今天季子柠怎么没来上班,发微信也不回我, 她生病了吗?”
“没有啊,”他说,“她没和你讲过吗,她已经辞职了。”
“什么?”程至一时失声,咖啡间里还在抱怨的声音立马安静下来。她焦头烂额, 程家见了, 急着要走,只对她说:“你回头联系她问呗,我有事,先走了。”
“……”程至也还有文件要送去处理, 季子柠又早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她骤然间听到这个消息,惊愕也有,但面上还是很快的接受下来,和程家背道而驰。
走廊尽头的大厅里一共三部电梯,最右边那部是只有如钟嘉泽这般在公司地位的领导才能有权限乘坐的电梯。
她抱着一沓文件摁亮中间这部电梯下楼的按键,右边的电梯门却应声打开,石棠和钟嘉泽一齐走了出来,没看旁边的员工一眼。
钟嘉泽一边笑着打电话一边朝石棠做手势,石棠慢慢落在他的身后,走过长廊。
一个电话打完,石棠跟上去一点,问:“怎么样?”
“问谈过了,不是针对。只能说我们倒霉,房子要到网上备案的时候正好撞上新调控政策的出台。”钟嘉泽疲惫的揉揉自己的鼻梁,叹了口气。
“我大概算过,虽然因为广场的建工公司的资金会有些紧张,但好在钟老之前投资的几个公司盈利不错,这次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你去和公关部那边说说吧。”钟嘉泽嘱咐,“网上现在风吹草动的厉害,让他们把控的及时一点。”
“好。”石棠点头,迟疑了一下,“你……还好吧。”
钟嘉泽原先望向窗外的视线回到她的身上,石棠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注视着他,他本应对这样的关心熟视无睹,维持表面上的平和,却最终还是道:“感觉有点累。”
边说边耸了耸肩。
他站在阳光下,石棠不知道该不该走向他,几秒之后所有细微的流露就全都烟消云 * 散。他们两人擦肩而过,走向各自要去的地方。
钟嘉泽在一间办公室的门前站了几秒,推门而入,重新和煦的笑起来,拉近关系道:“这几天放假过的怎么样?”
“有和阿姨联系过吗?她最近身体好么?”
第28章 钟尽生于办公桌上抬起头……
钟尽生于办公桌上抬起头, 脸上满是不解的问:“当然联系了。她身体好得很,怎么了?”
“阿姨身体好就行。”钟嘉泽说,顺势扶着他的办公桌半坐下来,“我们父亲去世的那天, 你和灵毓都没赶上。”
钟尽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临走之前对我说了……对我说了些话。”他诚恳道, 凝神思索片刻, “是关于阿姨的话。”
“说了什么?”钟尽生神色果然有所松动。
钟嘉泽看在眼里, 不动声色道:“他说,他觉得很对不起阿姨,尤其是当年的事情。可惜没有机会再见到她,只能全部补偿给你了。”
钟尽生沉默不语。
他再接再厉道:“当年我们的父亲和你的阿公关系这么好,可惜之后没有再联络。但是最近的恒立你也知道, 父亲去世之后, 那些人虽然看在恒立的面子上肯和我有交集,可实际上在背后都是踩高捧低,等着恒立败落之后分一杯羹,所以连这么重要的消息也不肯透露半分——”
“当初不就是因为他, 我们一家才被人当靶子中了一枪吗?”钟尽生道,“我们就此出国,哪还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留在这里?”
“你确定?”他仔细的端详对面人的神情,面上诧异,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吟片刻, 道,“你是我的弟弟,我只向你说句实话。不管在公司外面还是里面,盯着恒立股权的人不少。我在这个职务上, 其实就是个光杆司令,能用的人不多,信任的就更不多。”
“可我和你不一样。我们有血缘关系,你在恒立跟着我,我肯定不会亏待了你,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我说,放心吧。”
钟尽生说:“当然,我知道的。”
—
银行的大厅里,姚诗许第一百次扬起笑脸对顾客微笑,用一种自己都觉得是在坑蒙拐骗的语气对前来办卡的用户说:“您可以先往存款,我帮您在手机上操作,买我们银行的这个理财就可以了,可以附加送您一张消费券和一袋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