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这个理财没事吧。”
“当然,”她说,“理财嘛,就是低风险高收益的。”
讲这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大学的专业是白学了。但如今立场转变,她作为每个月都背负kpi的银行员工,也只能这样睁眼说瞎话,为了自己的工资着想。
郑姨晃悠到她这里,满意道:“我就说招你进来没错吧。本来人事那边还觉得你一个小姑娘,又是本地人,在这里肯定待不长。可看看,你干的不是挺好的?”
姚诗许笑道:“经理,你就别夸了。我这样全都是 * 您手把手教的好!”
郑姨笑得合不拢嘴,和她咬耳朵:“我看那天你和我的外甥聊了挺多,加上微信了吗?”
“您想什么呢?”她无奈道,“我们之前见过,他找我是要问我一些事情的。”
“哎呀,怎么这样呀!”郑姨说,一脸可惜的样子。
姚诗许叹了口气,心里已是不奈,口中推托道:“经理,您快别和我说话了,被领导看到,说不定会扣我工资的。”
“你放心,”郑姨不走,反而分享给她一个消息,“今天银行几个大领导全都出去吃饭了。”
“谁啊?居然能让那几个领导全都出去?”
“听说是恒立和万成的高层,好像是要谈贷款的事情。谈妥了,这一年业绩都不用愁了。”
“恒立……”姚诗许想,说不定钟尽生也会去。但是转念又想,他哪里代表公司谈业务的机会?爸爸说,他只是被排挤的私生子而已。
私生子啊。她悄无声息的叹气,如果他不是私生子的身份,那么他们一定能走到结婚的也说不定。
又有一个客户过来,姚诗许打起精神,脸上重又扬起笑容。
好不容易这样子熬到银行下班的点,姚诗许在工位上坐到同事都差不多提起自己的包准备走人的时候,自己也打算下班了。郑姨口中所说的“下午出去吃饭”的一个大领导满脸潮红的走进来,貌似是逮到一个就算一个的样子,拎住没来得及跑出银行的姚诗许,对她说:“先别急着走,今天晚上留下来加一下班。晚上有个酒局,需要你去陪一下。”
“领导,我晚上还有点事……”姚诗许解释道。
领导不耐烦,直接说:“早就让他们招男生进来了,酒桌上也方便。偏偏招个女生,真是的!”
即便这样,姚诗许最后还是拒绝不了,被赶鸭子上架着去了。
一路上,她想了无数个理由作为托辞,比如:
“我家里有矿,才不要陪你们喝酒呢。”天啊,太狂了吧。
“我这么漂亮,你们这群无知的人类才不配和我喝酒!”比刚才的还狂。
“我亲戚造访,不能喝酒。”这个不错。
……
想着想着,还没确定用哪个理由好,车就已经开到了地方。姚诗许头铁的跟着领导走进去,却在一瞬间把心里刚刚给自己找的理由全部忘光,和里面坐着的人大眼瞪小眼。
钟尽生和周至楷对视一眼。钟尽生及时回神,面色如常道:“谭经理,就不用叫别的人过来了吧。我们这里和郑行长聊的挺好的。”
“啊?是吗?”谭经理尬笑,摸摸自己油光瓦亮、已经没有一根头发的头顶,“我还以为……”
他该说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没说出来的意思。
郑父意有所指的看他一眼,道:“你的胆子挺大,居然能叫动姚总的女儿过来这里。”
“姚总?”谭经理一时脑袋放空。
“你不知道?”郑父说,“她在第一轮笔 * 试的时候就应该把自己的家庭背景都填了吧。”
“……”
是真没想到会在这个酒局见到这样令她意外的人物。姚诗许尽力忘却她上次和郑父见面时一家的尴尬,微笑道:“郑叔叔好。”
“你好。”郑父说,没有上次那般高高在上,“你吃过饭了吗?”
“姚诗许摇头:“还没有。”
“没有的话,”郑父看了钟尽生、周至楷一眼,已征求他们的同意,“话说的差不多了,要不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一顿?”
“……”
一顿饭毕,钟尽生没有再看过姚诗许一眼,直到大家散场离席的时候,他隔了两个人,问她:“我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你和我一起回去?”
郑父和周至楷反应平淡,彼此间热络的去了别处。
“尽生……”姚诗许小心翼翼道,还是没忍住问出来饭桌上就一直想问的问题,“钟总他……你和他和好了?”
钟尽生原本因为醉酒,阖着眼靠门边休息,此刻诧异的瞟她一眼,问:“和好?你又听说什么小道消息了?”
她欲言又止,眼睫毛蝴蝶翅膀一样的扇动,微风卷起长发,好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行长认识你,你之前和他们见面过?”
姚诗许摸了摸鼻子,道:“吃过饭。”
“怎么想到来银行工作的?以你的性格,你爸爸肯让你来?”
前任再见,好的坏的样子彼此都曾见过,姚诗许心里是既遗憾,又释然,望向他的面庞,道:“我爸知道这家银行和他们家有关。”
钟尽生没有说话,嗤笑一声,侧过身去站着。
司机把车开到饭店门口,他懒散的挎着口袋走过去,姚诗许跟在他的身后,终于喊了一句:“尽生……”
他从鼻子里发出声音来敷衍的回应。
“其实你当时只要态度表现的积极一点,我不会这么选的。”
她说,但是徒劳。
钟尽生这一天第二次说这句话:“当然,我知道的。”
她坐在后座,全身犹如浸在冰里一般。前后左右的车窗玻璃皆映出的是她的倒影,明眸皓齿,是不可多得的美貌。
她可以不这么选择的,姚诗许知道。可是石棠口中的所描述的那条路对她来说那么遥远而又艰难,她真的可以走下去吗?
明明面前已经有人摆了一条捷径上来,这条捷径她走过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受过伤害,所以又有何错误可言?
玻璃镜子里的人在光影的飘移中扭曲变幻,两面相对,四目直视,面部狰狞。
第29章 程至走到会客厅,坐在沙……
程至走到会客厅,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长相平平,戴副眼镜,却没有半分怯场的样子,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面, 仰头看走过来的程至, 嘴角扬起, 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李总, 钟总让我告诉您他现在有一个会议在开,但是二十分钟之后有空,想请您再等一会儿。”
李总点点头,已经很熟练的吩咐她道 * :“那还请你帮忙倒一杯茶啊。”
会客厅只坐了他一个人,面前是自己带的笔记本电脑。
李平和, 三十岁, 二十二岁大学毕业之后开始创业,第一家公司主做门户网站,五年之后网站卖给一家上市公司,自己净身出户, 两年之后重新开始,创办成立新的公司。
履历很漂亮,寥寥几十个字就能看出他的性格和名字不是那么的相似,一点都不平和。他的这家公司目前才成立一年,但在外的声势很大, 主要是做线上儿童电商平台的运营。
信息在程至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给李平和送上茶,李平和很自然的接过来,问:“之前一直和我联系的石秘书呢,今天怎么没见她过来?”
“石秘书还在楼上开会, 待会儿会在会议室里等您的。”
他应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程至居然在门口看见石棠亲自过来的身影。李平和看见她的态度显然和对程至的有所不同,颇为积极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对她道:“石秘书,好久不见啊,你又漂亮了不少。”
石棠的嘴角勾勒起一个轻轻的笑容,道:“您请,钟总在楼上等您。”
路走到一半,李平和问她:“刚刚那个前台小姑娘态度不错呀,恒立果然家大业大。”
石棠目视前方,道:“她是我们公司招进来的管培生,还是您的面子大,我们不敢怠慢,才特意让另一位钟副总的秘书去接待您。”
走道里人来人往,皆对走着的李平和、石棠两人目不斜视。明明是走在前面,但不知为何,石棠总感觉李平和的目光像是胶水一样黏在自己的身体上下,扫视着她。
她感觉全身都不自在,把他带到会议室,李平和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没再看她,走了进去。
她轻舒一口气。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石棠站在门口,本以为至少要等个把小时才能再有动静,哪知只二十分钟过去,钟嘉泽和李平和走出来,哥俩儿好的握手,钟嘉泽脸上带着笑意。
石棠看他,心里清楚他只有在高兴满意的时候才肯同他人握手道别。
“在想什么呢?”
手在眼睛前面晃了一下。等人走后,钟嘉泽脸上还带着刚才的笑意,问她。
“和他的交谈很顺利?”石棠反问。
“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钟嘉泽说。
“所以确定入股他的公司?他提的价格可不是个小数目。”
“你说,”他试探性的问道,“我们给他比之前商量的还多的数字怎么样?”
石棠心里咯噔一声:“你怎么会这么想?”
“棠棠,你知道公司的现金流紧张,”他道,“我觉得他的公司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只是需要大胆一点,赌注下的越大,最后赢到手的就越多。”
但石棠心里总有点儿不对的地方,一直在惴惴不安。
—
打印机吐出一张张油墨香的文件。石棠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愣愣的看了已经躺在那里的纸张 * 好久。
“石秘书好。”有人走过来和她打一声招呼,她侧过脸,认出这是总裁办的程家,没来得及打招呼,程家已经走的老远,临走前用奇怪的眼神张望她一眼,不知道又听说了有关于她的什么八卦。
人言可畏。她读研时就明白的道理,可还是重蹈覆辙,又走上自己从前的老路。
“石秘书。”
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程至和石棠面对面,也要用一台打印机打印文件。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阳光透过百叶窗斑驳,风静悄悄的过。
石棠转过身,对她道:“昨天的李总是你招待的?”
程至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你觉得他怎么样?”
她语气平淡,像不经意间的一问。
程至目光垂至打印机纸张传出来的地方,实话实说:“他是很有自信、很会揣摩人际关系的一个人。”
“喜欢他吗?”
“算不上。”
她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她想尝试摸索更多,于是继续问:“为什么?”
“因为他……”程至卡壳了一下,“我总觉得他对我和程家是两种态度。”
一语惊醒梦中人。石棠总算知道自己先前心头不好的感觉是为了什么。李平和对她的确态度不错,可这种不错和对和她平级的其他男秘书又有所不同。
在几年的职场里,或许是因为跟在钟嘉泽的身旁太久,她都忘了曾经在校园里发生过的情况。或许在有些男性的眼里,女性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作为平级的人存在的事情,而是比他们低一等又比动物高一等的生物。他们会宠爱女性,但是永远不会尊重她们,视她们为平等的人。
她不应该忘记的,毕竟曾经在这里狠狠的跌过一跤。可是这又算什么理由?难道对钟嘉泽说,可以阻止他投资那家公司吗?
人品和能力永远都不能划等号,甚至越不择手段的人,成功的几率越大。钟嘉泽也知道的,或许这就是他决意要投资的理由。
石棠少有的失魂落魄,程至尽收眼底,等她离开,她拿起石棠落在这里的一张纸,随意扫了一眼。
晚上下班,程至在停车场坐在车里等钟尽生过来。
钟尽生套了件夹克在外面,问:“晚上出去吃饭?”
程至发动汽车,没看他,说:“钟嘉泽好像要花大钱来投资一家互联网公司。”
“程至,你怎么看?”钟尽生假装把麦递给她,请她发言。
“我觉得石棠好像不喜欢那个李平和,我也是。”
“李平和啊,”他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有些好笑,“他是我的师兄,在学校的时候就很出名,好像家境很好,父母都是从政的。”
“那能力呢?”
“创业这个事情有的时候不全看能力的,”他意味深长,“我看运气最关键。”
“他做的这个儿童用品平台我之前看过财报,一直在烧钱,用户体验也不好。”
钟尽生在旁边很认真的听她说话。程 * 至于是一下子就平静下来,本来缭乱的心绪重新规整有序。
电台里主持人醇厚的声音播报夜晚的路况信息,路灯盏盏,照映前路。
程至手握方向盘,不经意间道:“我发现我每次和你讲话,你都会特别认真的听,态度还特积极,搞得我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都快翘尾巴了。”
“我也不知道,”他实话实说,“一般听别人讲话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是我觉得你很聪明,比我聪明,我佩服你,觉得你说的话有道理,所以才去努力理解。”
她笑了:“你真奇怪。我以前只见过拼命吹嘘自己的人,没见过这么坦白自己缺点的。”
程至以前觉得郑磬也是像钟尽生一样的人,但接触久了才发现,他不是谦虚,而是深藏心底的优越感,因为自视太高,反而抱着一种悲悯的态度和别人讲话。